《生命最后的他与他》恶逆非道的狐狸

22、二十二

　　那天晚上夏致失眠了，也许是因为下午睡的实在有些过的缘故。李晓为了能让夏致好受一点，让他睡到了床上自己去睡沙发。
　　但是，床具的舒适程度从来不是影响夏致入睡的原因，因此到凌晨亮点的时候夏致总算是放弃了只要闭着眼睛就一定能睡着的念头。
　　夏致失眠其实是及其偶尔的事情，正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他在入睡方面还是比较有窍门的，然而这一天却怎么都睡不着。
　　在床上假装睡觉撑到3点钟左右，实在有些燥热难捱，于是便起床倒水喝。虽然动作很轻，但还是吵醒了睡在内侧的李晓。
　　李晓没有出声，默默的起身走向厕所，大概以为夏致只是半夜口渴。
　　「睡不着……」
　　站在饮水机前的夏致小声地说，刚从卫生间出来的李晓愣在原地眯着眼睛看着夏致，依然在沉睡中的大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夏致在说什么。
　　「打算出门转转嘛？」
　　「哈？」
　　夏致本以为李晓会像自己母亲那样说一些诸如喝点牛奶什么都不要想之类安慰的话，然而李晓的提案却完全不在夏致的意料之内。
　　「可以……但是……」
　　「稍等我一下……」
　　李晓钻回到卫生间里，里面传来洗涮的声音，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将之前没睡醒的样子一扫而光。
　　「收拾一下，出门。」
　　李晓透过窗户向外看了一眼，这个季节三点钟的天空还看不出丝毫天明的痕迹，回头看到夏致正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
　　因为夏致每次来京安基本都是坐李晓的车，所以夏致并没有准备适合夜晚的衣服，即便是那件外套穿上也无法当做御寒的衣服。然而以夏致一般的性格来说，是不可能开口求助的。
　　李晓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件皮夹克丢给夏致，让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换上他的。
　　两人总算出门的时候，已经是30分钟之后的事情。
　　从单身公寓里走出来，李晓并没有去开车的打算而是直接带着夏致走上了大街。李晓所居住的公寓在京安既不算城中心也不算是外城的交界地方，紧邻着一条城市主要环路，平时白天的时候总是能透过双层玻璃似有似无的听到车辆飞驰而过的声音，这种声音甚至会持续到深夜。
　　然而再怎么深夜也是指十二点以前的事情，凌晨三点的城市干道就像是一条通往仙境的神道，夜间的薄雾将远去的方向隐匿，橘红色的路灯照的地面反射出微光。
　　李晓带着夏致沿着辅路朝着一个方向走着，灯光将路中间隔离护栏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像是跟在两人身旁的少女翻飞的裙边。
　　「那个，要到什么地方去吗？」
　　夏致小声地问道，李晓摇了摇头，或者说并没有回答，夏致也不好再继续问下去。
　　百无聊赖的夏致开始将目光投向周围——即便是如京安这样全国都算的上拥挤的大城市，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也仿佛没有了一点人气。城市仿佛随着这座城里平时喧闹的人们一样睡着了，没有了那些为生活奔波的焦躁，也没有了那些诱人丧志的浮华。连十字路口的红绿等也闪起了自行注意的黄灯停止了机能，橙色的路灯是夜晚中唯一还在工作中的设施，勤奋的照亮着迷茫的路。
　　就在这时，李晓突然哼起了什么曲子。那是夏致也曾经听过的一首流行歌曲，虽然李晓并没有把歌词唱出来，但是那烂俗到不行的歌词却自动的浮现在了夏致的脑海里。
　　歌颂着青春，哀悼着生命，大抵如此。
　　一种莫名的辛酸让夏致感到难受，他想让李晓不要再继续唱下去了，或者是干脆直接回家去好了。但是他却做不到，因为李晓是因为自己的打扰才带自己出来的。
　　巨大的轰鸣声从远处渐渐逼近，一辆挂着拖车的大型摩托从主路上驶过，在经过两人的时候车斗里的人朝着两人吹着口哨。李晓停下哼唱，挥舞着一只手好像在和老友致敬。
　　「李晓，我们回去吧？」
　　「不要……」李晓的拒绝就好像是一个孩子一样无理，于是又补充道，「马上就要到了，我的大学。」
　　现在夏致总算明白了行进的方向，但是他并不明白在这个时间去到高中有什么意义，不过既然已经给出了明确的目的地，夏致也暂时安静了下来。
　　接下来的路程果真只剩下一小段，在辅路继续走了一段时间之后李晓拐入了路旁的一个小街里，再接着往里走了一段之后就见到了学校的门口——和夏致所想象的气派的大门不同，那是一个只够走一辆机动车的小门。
　　夏致听说过这所大学——原因是这所大学在全国范围内都算是有名的，他抬眼看了一下李晓，不知道李晓接下来有何打算。
　　李晓站在门前，周围一片漆黑，然而他的眼中却反射着天光充满了期待。紧接着，李晓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在夏致的注视下，像是特摄剧里的主角那样的登着金属门上的铁条窜了上去。
　　铁艺门的上沿有着放到用的刺，但是李晓跳跃的高度远远超出会被剐到的程度，等到夏致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晓已经站在铁门的另一边对着自己嘻嘻地笑了。
　　「李晓先生……」
　　这不管怎么看都属于非法入侵才对，夏致第一反应是朝着四周望了望，但却意外的发现在附近并没有监视摄像头。
　　「赶快进来呀~」
　　跨过铁门的李晓好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一般，声音有些兴奋，然而他却忘了夏致这个宅男几乎没有任何运动细胞。
　　夏致站在另外一边，用「我该怎么进去」的眼神看着李晓。李晓只好一点一点帮着夏致踩着铁艺门上的花纹翻了过来。
　　夏致自己的大学在凌晨之后会闭园，只有拥有学生证的人才能进入校园，想必这所学校也是如此李晓才会选择这个不起眼的小门进入。
　　进入到校园之后的夏致感觉一阵浑身的不自在，第一次做这种事的夏致总觉得在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盯着自己。
　　李晓却好像是如鱼得水一般，两人走的铁门是校园后方的一个平时不怎么开的小门，因此并没有保安看守。李晓似乎是经常从这里翻进校园的样子，轻车熟路地穿过了两栋教学楼之间夹着的小广场。
　　虽然远处的主路被路灯最低限度的照亮着，但是李晓却好像是刻意避开主路一样，在各种蹊跷的小路上前进着。
　　夏致小心地走在李晓的后面，一言不发。两人的脚步继续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
　　一直跟在李晓后面的夏致抬头看向自己的面前，眼前出现的是一个并不算大的湖水——不管怎么看都是那种没什么诚意的人工造景，甚至还没有露天游泳场的规模大。
　　没有任何照明设施的湖面，此刻一片漆黑，天空中略显棕褐色的城市光丝毫没有给湖面带来任何生气。
　　总觉得，这个湖面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和李晓之前带给夏致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李晓本身却似乎并没有受到这压抑的风景的影响，而是坐在了湖边的长凳上，笑嘻嘻的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夏致想起来自己的校园里这种地方是自己从来不曾驻留过的地方——因为自己并没有女朋友，而且这种人工湖边上的蚊子实在太多了。
　　然而走了那么远的路，夏致也已经有些累了，而李晓看起来又没有立刻回程的意思，于是犹豫了一下之后夏致坐在了李晓的身边。
　　「怎么样？这个景色……」
　　「……」
　　夏致沉默了一下，决定说实话。
　　「这个其实不能称之为景色吧……」
　　「是啊，这个湖就算是在白天也是浑水一滩，夏天蚊虫还特别多，平时根本就没有人接近的。」
　　夏致偏头望着李晓，而李晓则抬头望着天空。
　　「但是，我曾经被这个小湖救过一命哦~」
　　「诶？」
　　夏致有些不明白李晓在说些什么……
　　「燕焱之前曾经说过吧，我是一个特别拼命的人……」
　　夏致对这个有印象，好像说是每天像是机器人一样不眠不休的工作了两年。
　　「你觉得我像是那样的人么？」
　　说老实话，夏致至今对那个说法也有所怀疑，因为从现在的李晓身上一点也看不出那种人的影子。
　　李晓老实地摇了摇头。
　　「因为我本身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啊，」李晓说道，「虽然提起来有些惭愧，但是其实到大学毕业之前我可不是像你一样的那种好学生……总的来说，大学毕业之前我可是个随心所欲活着的家伙啊。」
　　夏致大约知道李晓是属于那样的人，而事实上李晓也正是夏致在学生时代所最羡慕的那类人。
　　可以无忧无虑的，可以得过且过的，可以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渡过每一天。
　　「所以啊，在大学毕业的时候，从原本内定的公司里被赶了出来的时候，我真的想过要自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