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最后的他与他》恶逆非道的狐狸

21、二十一

　　下午，夏致睡了很长时间，大概是因为中午的火锅实在美味一下子吃的有些多，全身的血液都停留在了胃部。夏致几次在半梦半醒之间想要清醒过来但是都失败了。
　　「夏致……」有什么人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夏致，醒一醒！」
　　听到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夏致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屋内昏黄的光线让夏致有些恍惚。橙黄色的光芒从窗户外照进来，天边晚霞的颜色正好，紫黄色的云彩在天边在昭示着什么。
　　记忆中某些美好的东西浮现上来，然而很快的夏致记起了那个美好夕阳下发生的别的事情。
　　「夏致，夏致！」
　　夏致望着窗外发呆，直到被李晓紧攥住手才回过神来。
　　「你刚才哭了，有梦到什么吗？」
　　听到李晓这么说，夏致意识到自己并不在记忆中的那个黄昏，仿佛瞬间松了一口气，又好像有些失落。
　　「嗯……是个中学时的梦。」
　　夏致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毕竟那并不算是一个严重的冲突。但是记忆中那种无助的感觉却那么历历在目，以至于在醒来之后夏致都没有缓过来。
　　「不过，没有什么，只不过是初中的时候和老师发生的一场小小的不愉快而已……」
　　夏致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拿手机看时间，但当他看到锁屏画面的时候却停顿了下来。
　　「能让你哭出来的老师，一定很厉害吧？」
　　李晓并没有发现夏致的异常，继续问道。
　　「并不是……特别眼严厉的老师。」
　　夏致努力回忆了一下，虽然刚刚那场冲突的画面感还留在脑海里，但是关于那个老师的其他记忆却还在记忆之海中冰封。当然，如果仅仅是依靠那些不好的记忆来给李晓这个毫不相关的人来描述老师的话并不会带来什么困扰。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夏致就是想要记起那个老师的全貌。
　　「那是一个稍稍有些心高气傲的年轻老师，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教语文的，因为我记得冲突是因为我没有交作文引起的。」
　　事情其实很简单，只是因为夏致在该交作文的那一天将作文落在了家里。那个老师因而认为夏致是没有完成作业在撒谎，索性让夏致在放学后在学校写完作文再回家——
　　「老师，我明天把作文拿过来吧。」
　　「不行，必须今天交上来。」
　　为什么不能呢？只是晚了一天而已，又不是什么重要的的文件。
　　「那我回家取一趟再过来吧。」
　　「哪有时间等你回家去取。」
　　重新写一遍不是也需要很长时间么？
　　「但是我真的写了啊，为什么非要重新写一遍？」
　　「那谁知道你是不是真写了？」
　　「那么让我母亲拍下作文纸发过来总可以了吧？」
　　「不，你就在这里写就行了。」
　　接下去的事情夏致只记得画面，声音的部分已经想不起来了，回忆中只是知道两人的冲突不断升级，两人的对话变得像是啸叫一般刺耳最后变成了某种白噪音。
　　夏致记得那场冲突以夏致将自己的手机在老师的面前摔碎为契机暂时停止，大概是在老师要求夏致打电话把家长请来之后，夏致也觉得自己彻底失去了和老师交谈的耐心。一边喊着你自己为什么不打，一边将之前一直攥在手里的手机砸在了地面上。
　　金属和玻璃制成的手机和地砖撞击发出清脆的悲鸣，似乎有些黑色的碎片从手机上飞了出来散了一地。
　　那位老师也似乎被这一举动吓退，任一个老师不会认为初中生能做出夏致这样的举动。而事已至此的夏致则好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一样，攥着拳头坐回到自己靠窗户的位置，夕阳照在教室里让一切染上血红。
　　「打呀，我等着你打电话呢，今天我家长不来，咱俩谁也别走。」
　　夏致狠狠瞪了老师一眼，目送着那个老师气愤的从教室离开，夏致的目光停留在讲台一会儿，然后转头望向窗外，夕阳下的晚霞正好。
　　正是这幅光景让身处在李晓家早已高中毕业了的夏致产生了共鸣。
　　你一会儿的时间，走廊里传来了电话的声音是，语文老师在电话中与夏致的母亲寒暄着，声音完全不似之前与夏致吵架时的急躁。
　　那场事件之后的收尾工作并不惨烈，一旦家长介入之后老师一方必然会退让三分，因而夏致也失去了不依不饶的借口。夏致并没有被家长毒打或十分严厉的训斥，恰恰相反。夏致的父母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总是像教科里模范父母那样的，以怀柔包容和引导的方式来对待夏致。
　　有的时候夏致宁可让父母揍上自己一顿，至少那样要比被要求给老师写道歉信爽快的多。夏致的父母总是等待夏致冷静下来，然后心平气和的给夏致讲一些面子上夏致永远无法反驳的大道理，最好让夏致自己承认自己的错误。
　　大多数情况下，夏致为了能够尽早了结，总是会默默地听着，然后无论自己是否已经信服了父母所说的话，都会乖乖认错。
　　但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夏致有了一种死不悔改的冲动。
　　「稍微打断一下，为什么你当时汇那么抵触于重写一份论文呢？」
　　李晓插入了夏致的故事之中，因为他实在不明白既然都愿意回家取作文的话，那么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在学校重写一份。
　　「如果真的已经写过一遍的话，那么重写一遍的速度应该挺快的吧？中学作文的话……」
　　「如果是已经想好了的作文的话，我重写一遍的速度大约是15分钟。」
　　「那……为什么？」
　　夏致犹豫了一下，好像事到如今又突然不想将这个故事完整的讲完了，又或者是之前一直刻意忽略掉的东西被李晓命中。
　　「因为那一天有一个无论如何都想看的网络Live，那场冲突开始的时候其实Live已经开始了。如果回家取的话，因为中途都是乘坐电车，所以可以用手机看直播。但是如果在现场重写的话，肯定就不能这么做了……」
　　李晓之前虽然想到过一些理由，但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不过想到夏致是那种会为了换衣服而坚持买高价机票往返两座城市的人，李晓似乎也能稍稍理解了一点点。
　　「但是……」
　　还是有哪里不对的感觉。
　　「话说回来，这种理由的话，直接和老师说明不就好了吗？」
　　只要从一开始就和老师好好说明——「今天有无论如何都要去看的重要live，我一回到家里立刻就把电子版的作文发过来，请饶过我这一回吧！」——李晓想了想如果是自己的话，一定会这么做的。
　　如果在说到这种程度的情况下老师仍然不通人情的话，那么李晓估计自己会借口上厕所之类的机会直接逃跑。
　　「那是不可能的吧，对于我这样的学生来说……」
　　「诶？」
　　李晓并不明白。
　　「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
　　夏致也不明白李晓在奇怪什么。
　　「话说，难道你不是因为自愿而成为『好学生』的么？」
　　夏致因为过度的吃惊而停顿了一会儿，才从李晓那认真的表情中意识到对方似乎并不是在说玩笑。
　　「怎么会有人想要成为优等生啊……李晓先生。」夏致小声地说道，仿佛即便是时至今日那也是不能说出口的话一般，小心而谨慎的吐露，「我只是，学习成绩比同班里的学生稍稍好一些而已，不论是小学也好、中学也好、高中也好……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当好学生啊。」
　　夏致咬着嘴角，那是现在回想起来也会觉得十分痛苦的生活经历。明明自己只是发挥了惯常的水平，按照着自己的习惯去生活和学习，在不给自己添麻烦的原则下遵守着校规而已。那些老师就会因为这些理由而更加过分的要求自己……
　　「也就是说，你认为学生时代的老师是十分可怕的人咯？」
　　夏致低下了头，并不愿意承认。
　　「倒并不是可怕，只是……真的很讨厌他们。也许比我们班上的那些坏孩子更加讨厌老师也说不定。」
　　关于这一点李晓到并不怀疑，从小到大都算是「坏孩子」的李晓从来没有认为老师是自己的敌人。倒不如说，将老师当做是损友之类的定位的话，在做某些「坏事」的时候能够更无忧无虑一些。
　　「也就是说……其实你觉得是老师胁迫你做了那些事情么？」
　　夏致没有说话，但是捏紧了手里的毯子，默默点了点头。
　　「那么，从一开始就不要回应他们的期待不就好了？」
　　「我……做不到啊。」夏致小声地说，声音有些颤抖，「因为他们一开始提出的要求又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所以照着去做了觉得也没有什么啊……但是一旦照着他们的意愿行动之后，后续的要求就会紧跟着上来……简直就像是……」
　　绑架一样……
　　夏致也意识到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教师是不被人世之理所承认的，然而除此以外又有什么言辞可用呢？
　　「但是，老师们又不是圣人……」
　　李晓的声音中并没有任何同情，话至如此，他已经明白至少在这一点上夏致所受之苦都是他所应得。
　　「不要说是老师了，即便是对自己的父母，如果不用明确的语言表达清楚的话，情感这种东西可是传达不到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