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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云沉栖霞 ...

  •   鬼谷南山的术法,所得不凡,自然所失颇重。

      一方规矩,一寸方圆,世上道理千百,无故而得的,终究会无故而失。

      自七年前变故横生,芷一避居乐府之后,乐兮云便像走进一方封闭的居室,满壁的宣画,皆是她的颦笑音容,像茧一样裹住他,五根六识,七窍八方,再出不来。

      乐兮云闭目坐在桶中,全身像被用针密密麻麻地扎着,一下深一下浅,钝痛与休缓都极为突然,预估不到,所以十分折磨。

      薄唇抿得很紧,有汗从额际滑下,流过不断滚动的喉结,青筋突起,添水换药的侍者皆不忍看。

      芷一坐在院中泡茶,动作温雅,抬眸低首间皆是清韵,不若十二三岁。

      云之然到院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豆蔻女子端坐在树下的石桌旁,旁边小炉上烧着泉水,青烟缈雾,纤玉之手洗杯拈茶,温静沉魂,引人入画。

      胧月倾身行礼,云之然抬手打断,示意她不要出言。

      即使如此,芷一却已发觉有人来,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脸往门口望。

      “何事?”

      淡淡问出二字后,提起小炉上的水壶,冲了一杯新茶。

      云之然双手背在身后,嘴角衔着笑意,迈步走近,接过芷一捧上的茶杯,凑到鼻下轻嗅了口,浅尝而坐。

      “今日温王府附近那场刺杀,我的人查出眉目。”

      芷一意外,乐传至都查不出,他竟能这么快知晓。

      云之然放下茶杯,不以为意地轻笑,眼波流转,极为惑人:“往往当局者迷,旁观者,才清。”

      芷一看不得他一副时清时媚的模样,蹙起眉冲第二杯茶,朱唇轻启,语气平淡。

      “果然与温府有关。”

      “倒也不只是温府,温言岢毕竟还不会对自己的儿子下手。”

      芷一将水壶放回小炉上,端起茶杯轻吹,叶散香浮,让人宁神静气。

      “他恐怕早就盯上我。”

      云之然不以为意地笑笑:“盯上你自是正常,温沂极少对女子上心,温迩又与你亲近,再者近来太后又时常挂你在嘴边,种种因素,怕是不盯你才怪。”

      芷一闻言抬眸看他,七年光阴,从前那个护自己一夜的小少年如今都长成运筹一方的世家公子,像面前摆着一排五色斑斓的面具,让人很难找到那只下面是真正的他。

      “温言岢近来这段时间想必会盯我更紧,我有一事想托你查,你可会帮我?”

      云之然倒是很意外,挪了挪身子,让自己更靠近芷一,出声问:“什么事?”

      “近来渗入久安的邻国势力中,一个叫做九爷的人。”

      “只一个名讳恐怕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芷一敛眸,唇角掀起三分笑意,冉冉如和春之风,声音低而带笑:“用你的江湖势力查,我本来也没打算查出什么来,只是造势罢了。”

      云之然无奈撇嘴,执起桌上一只闲置的扇骨,放在手掌轻敲几下,负气的声音低低传来:“这种事情你怎么不让你的人去,平白来用我的人,坏心的丫头。”末了朝着芷一嗔一眼,竟比女子还艳媚三分。

      “喏,用你几个人你便舍不得,幸而当初没有跟你去云家。”

      这便是他的软肋,他一直怪自己那时将芷一独自扔在山下草庐中,等到他找来大夫的时候,人已经不见。这些年来他也没有放弃过找她,原因无非就是那个化雪的寒夜,明明承着失去爹娘苦痛的小团子,脸上却没有恨与弃绝,独自在黑暗的窄道里摸爬,见着满庵堂的血和尸体都只是瑟缩在他身后,不哭不闹。兴许是他彼时年幼,存着一份干净的心,并且而今他仍然珍惜那份干净,所以总会像疼爱蔷儿一样去护她。

      云之然的五官安静下来,带着几分尘嚣远去的恍然,空散的双眸渐渐聚拢,勾勾唇,重新扯开一抹明丽的笑,定声说道:“若你想究往事,我陪你又何妨。”

      芷一温静的小脸表情微变,眸光露出讶异,抬眸看了他半晌,终究捧起茶杯,温声开言:“如若无你,我可能便死在那夜的庵堂里。这七年来,我极少被噩梦魇住,即使有,也总会有一只手将我牵出那个冷夜,无比无比温暖。从那时起,你于我便是家人,并且永远都是。”

      云之然眸光熠熠,同样捧起茶杯,俊逸风华丛生,惑人眼珠。

      四月十七,一茶之约,云沉栖霞,晓梦同生。

      一杯茶尽后,云之然从袖中取出一枚玉哨,递与芷一。

      “吹这支玉哨可以,我的暗卫便会出现。如若要传话于我或者遭遇紧急情况,大概可以用上。”

      芷一将玉哨收下,出言提醒:“宫中已盯上温、乐两家,难保不会拿云家试探,你自己也多加小心。”

      “无碍,我这便回府了,你让查的我会尽快查,有消息会告知你。”

      言毕,云之然便转身出了兮云院。

      芷一慢条斯理地简单收拾好茶具后,晃眼看了看那支扇骨,轻笑了声,便转身走进乐兮云的居室。

      屋中门窗紧闭,药草的味道便极浓,芷一倒是早已习惯,但屋中侍立在旁的侍者便面露苦色,一个个皆像在喝汤药。芷一低声轻笑,温声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侍者领了吩咐便各自退下。

      最痛苦的时段已然过去,乐兮云面色稍霁,眼睫在听到芷一的声音后微微发颤,唇也似乎轻轻动了动,不过片刻便恢复安静。

      芷一走近,看了眼乐兮云搭在桶延的左手,纱布被蒸汽湿润,微微见血。伸出手指搭在脉上,沉神把了半晌,确定他本原内力恢复了五成后,收手去取干净的白巾,细细擦了擦他脸上的汗,低声问道:“感觉如何?”

      乐兮云终于掀开眸,被水汽蒸得如同云烟渺渺的深潭,第一眼便是看着芷一缠着纱布的手背,眉心不自禁微跳。

      芷一拈起一团药渣,用指尖轻轻搓揉后放下鼻下轻嗅,然后面露满意地放回去,轻声再问一遍:“感觉如何?”

      乐兮云回神,克制住喜怒,淡淡答了句:“还好。”

      芷一擦擦手指,转身到木柜里取出一件软袍,轻轻搭在桶边的木架上,轻言嘱咐:“半刻后,穿好衣服到榻上去。我现在去给你煎药。”

      说完便转身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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