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治水患清源救民 为众生二郎弃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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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间自在，不觉时日。
这一年夏天，连日暴雨，风致城占地广阔，地势极好，城中河湖众多，又设有下水通道，幸能免灾，只是灌口百姓却遭了大难。
杨戬一边安排手下救人，一边写了信去瑶池询问王母。不多时娘娘回了消息，言天庭并未命令四海龙王在灌口降下暴雨，雨水都是按照往年旧例下的。
三首蛟倒是十分喜欢这天气，缩小了身子，泡在玉带河里戏耍：“主人，恐怕是有妖怪借机作乱。”
纯狐与杨戬站在芝兰亭上，听了这话，纯狐说：“我倒觉得，也可能是河道淤积了。”
“哦？说说看。”
“咱们风致，也有河湖，这玉带河、锁烟湖、秋波潭、锦澜池等处，每年都要专门派人清理淤积，疏通水道。而这岷江，多年来既不见官府动员也不见民间出资，何曾好好整治过一回？”
杨戬想了想，招来管家吩咐道：“我先带三首蛟出去查看，家中一切事务交给纯狐打理了。” 又对纯狐说：“你去整理库房，留够咱们自己吃用的，把粮食、药材、被褥预备好。等我出去打探清楚了，就要赈灾。”
纯狐和管家应了，杨戬便和三首蛟化作两个青年，披了蓑衣出门去了。
灌江口已成泽国。
高地上一群人围在那里，杨戬便和三首蛟过去查看。
待到近前，才发现被围着的是一个年轻女子和一对孩子，三人正抱在一起哭。
一个老者似乎是头领，当下由他开了口：“灌口水患，想来是河神发怒，要祭品了。也不知道河神是缺美妾还是要童男童女，索性一并奉上。祭了河神，我们就太平了。”
众人纷纷欢呼，就要将那三人推进河里。
杨戬顿时大怒，分开众人走了过去：“此乃邪妄之说！正经水神，谁敢向凡间索要妻妾？以童男女献祭，乃是妖魔所为，更不可能是神仙之流。倘若哪路神仙胆敢祸害凡人小孩，是要被剔除仙根，打入轮回畜生道的。你们快放了这无辜之人！”
围观众人见是个年轻书生样的人，登时叫嚷起来。
“你年纪轻轻，怎敢对我们族长无礼？”
“想来你才是不知哪里的妖魔，要阻止我们求得太平！”
“原来求太平的法子就是牺牲女人和小孩吗？”杨戬见这群人又蠢又恶，心里厌恶，指着那族长和这几个叫嚷得最厉害的男人说，“若是神灵要什么你们就给什么，那我向你们索要这几个人！杀了他们，我给你们除水患，如何？”
那族长大怒，指挥着几个壮年男子就要将杨戬打出去。杨戬腾空而起，大开神目，这些人被吓了一跳。
杨戬收了神光，站在云端说道：“我乃清源妙道真君，来此查看水灾原因。若果真有妖邪，自有我去除灭，再敢残害无辜妇孺，我便击杀你们，将你们头颅悬于二郎庙上！”
那群人战战兢兢，不敢多言。杨戬见这些人听了这等残暴之语，连句话也不敢说，更觉厌恶，人间最恶毒者莫过于此辈，打着为国为民为社稷的幌子，将人命看得贱如草芥，若有需要，老弱妇孺更是随意拿来当作牺牲品。有能耐自己顶起一片天，祸害别人算什么本事！
杨戬落下地来，亲自安排那女子和两个小孩去了附近他的店铺，交给掌柜照顾。杨戬路上听那女子细说，果然是孤儿寡母，族长要收他家产业回族里，心里更是讨厌如今这世道。嘱咐了掌柜的多多照顾他们，不可再让人带走他们，那掌柜的是个年轻人，一向机警老成，人又不坏，见杨戬上心，忙应诺了。杨戬这才回了江边。
杨戬站在江头，运神识查探，便觉有些异常。三首蛟与主人心意相通，知晓他的意思，见那些凡人都站在高处看着，故意显弄神通，半空里现了原身，长啸一声，钻入水中，不一会便不见了踪影。
杨戬沿着水边慢慢行走，观看水流方向。水中漂浮着尸体、衣物、浮木与各样锅碗瓢盆，看得杨戬心里难过。不多时感应到三首蛟呼唤，杨戬也下了水，前去找他。越走越感觉到水势激荡，杨戬心知三首蛟恐怕是发现了作怪的妖精，摇身化成一头江豚，劈波斩浪而去。
三首蛟已经与那龙缠斗多时，他本是蛟，天生要见龙低一头，眼下被人压着打，心里早憋屈坏了。见主人化成江豚赶了过来，喜不自胜，忙叫道：“主人快来！”
杨戬随水化形，又变成一条水龙，尾上带刺，摆尾将那条黑龙打了一下。黑龙吃痛，放开了三首蛟，转奔杨戬而来。杨戬封了黑龙七窍，趁他慌乱之时，劈手抓住龙头，默运玄功，使这黑龙动弹不能。
黑龙口吐人言：“上仙饶命，从此再不敢了！”
杨戬冷笑：“我岂信你鬼话？”心念一动，半空中招了哮天犬来，哮天犬见主人抓着条黑龙，扑下来张口便咬。黑龙痛叫一声，不能摆脱。
黑龙叫道：“这水患虽是有我过错，然而若不是河道淤积太过，我也作不得这场乱。若能留我性命，情愿将息壤献与你治水！”
杨戬闻听此言，有些心动，令哮天犬松了口，抬手封了黑龙法力，将他变做个人。哮天犬迎风化出原形，如象一般，杨戬抓了黑龙跳上去说：“你来指路。”
三首蛟早盘在了杨戬左臂上，见哮天犬行得稳当，笑道：“狗儿，没想到你还能当坐骑呢。”
哮天犬大为不满：“我只是我主人的坐骑，跟你没关系，你快下去。”
杨戬摸摸哮天犬的头：“听话，先去找息壤。”
哮天犬汪了一声，使动法术，赶往鱼嘴口。
且说纯狐正抱着哮天犬查看库房，预备救灾之物。哮天犬忽然从她怀中跳出来，爬上云端往东南方向去了，纯狐便知道多半是遇到水怪了，叫来逆天鹰吩咐道：“你主人多半是遇到水怪了，现招了哮天犬去。你召集草头神随时待命，恐怕他要你们前去助阵。”
逆天鹰领命去了南苑，召集齐了草头神，便听到半空里哮天犬的声音：“逆天，留下二百草头神，三千兵马，守住家里。你率其余人等，前来岷江鱼嘴口，与主人治水降妖！”说话间哮天犬已落了下来。
逆天鹰忙应道：“知道了，你归位吧，我这就去！”说罢持了兵器，与哮天犬分了人，带领一千草头神与本部八千人马，往鱼嘴口去了。
纯狐坐镇家中，每日有草头神三次往来传递消息，或是又发现了作乱的小精怪，或是又见了尸体要收敛要取药避瘟，纯狐一一吩咐妥当，又暗自庆幸，多亏杨戬虽然不通俗务却知道未雨绸缪，这些年从未有入不敷出之时，各样物资充裕。不然受此处香火的保护神竟然无力救民，可就难看了。
此时离封神之战尚未太过久远，神仙现了真身帮助凡人的事也不算罕见，是以本地众多凡人见了天上飞的龙水里走的象，并未太过惊慌。倒是看到多年受他们香火有求必应的二郎神是个斯文俊秀的少年郎，纷纷惊了。
太守李冰想了想二郎庙建成之时他去主持典礼看到的二郎神塑像，暗自抹了把汗，难怪当日求了半天没见二郎神显个灵给大家看。其他地方的神仙，建成道场塑了金身，往往都会显个灵验给此地的善男信女，以示有求必应。这一位却特立独行，典礼那天大家从早等到晚，硬是不见祥瑞，也未有什么异象，大家还抱怨了一阵子，怪他心气太高，只是后来听纯阳真人说这一位连玉帝脸面也不给，又见病苦灾难求了皆消，这才欢欢喜喜供奉香火。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杨戬早听说有妖魔鬼怪与江湖术士喜欢假扮神灵显圣，坑蒙拐骗，他不欲守护之地出现这样事，早在典礼前一天便收拾齐整了，要在二郎庙住一晚，第二天典礼时直接出来见见此地父老，叫他们认清样貌，以后不要被骗子骗了。没想到半夜睡在神庙的房梁上，迷迷糊糊睁眼，被那狰狞塑像吓得一个哆嗦掉在了地上，只觉无比丢脸。顿时不肯再留下来，只留了神官仙吏并亲信侍从在此，他仍住在风致，每天接了文书求告，应凡人所求罢了。
李冰如今见了二郎神真容，又看他对蜀郡各处无比熟悉的样子，连哪家老店什么样点心好吃都知道，不由得一个激灵，想想之前的各样稀奇古怪的传闻，还有街头巷尾对他的婚姻之事的操心，呃……看来这位神仙其实是个好脾气啊，哈哈，哈哈哈。
大约百姓也是想起了二郎庙里二郎神那副尊容，以及他们平常八卦的二郎神生平二三事，见了杨戬都是一副心虚样子，有什么吩咐无不听从，乖巧得很，倒让杨戬省心不少。大灾之后有大乱，又是冷又是病的，他还担心出现哄抢衣食的情况，没想到这群百姓见了他无不老老实实，敬畏有加。杨戬心想，纯狐说我长得清秀震慑不住人，真真纯属胡说，看看此地百姓，哪有不服我的？
三首蛟朝天翻了个白眼，您老半空中一柄寒枪捅了几百个妖怪透心凉，玉帝见了你都乱哆嗦，更何况这群百姓。
李冰不知道为何这位二郎真君对他态度如此之好，几乎不像个神仙，自己有什么看法建议，这二郎神均是认真听取，有不妥之处也是温声指出，倒叫他受宠若惊。却不知杨戬借着水浪澎湃掩饰了多少次泪流满面，他父亲在地狱中受尽苦难，终是转世了。
杨戬道成之后就跑到地狱中去过，想要救出父亲，一路冲进来，小鬼拦不住他。只有秦广王硬着头皮挡在杨天佑所囚之处，说道：“真君还请以三界为念！杨先生已入地狱，承受刑罚，无论这定罪是否妥当，您却是不能强行打断的。否则十八层地狱就会被掀翻，恶鬼尽出，人间要受何等灾难啊！”
杨戬听了此话，如同被冷水兜头泼下，呆立当场，却不再执意要放出父亲了。秦广王见他是个讲理的，又忙求他：“杨先生生前无有恶事，心存仁善，若是知道您为了救他掀翻地狱，他会高兴吗？”
杨戬孤零零站在那里，眼中含泪：“身为人子，父母受难而不能救，则父母生我何用？”
秦广王也有些不忍：“真君，你看这样如何，陛下旨意臣不敢违背，但圣旨上只说打入十八层地狱，并未说要经几遍。等这一轮结束，臣依照杨先生生前功德，送他入轮回，再做凡人，世世平安，如何？”
杨戬呆立半晌，点点头，在大叫唤地狱前跪地磕了三个头，终是含泪走了。
秦广王目送他离去，等到看不见了，招来小鬼吩咐道：“此事不要上报天庭，等杨先生从大叫唤地狱出来，将他送到碧落池中休养，等魂魄强壮了，送他去富贵人家投胎吧。”
小鬼低声应了。
杨戬却不知道这事，只日日算着杨天佑解脱时间。封神之战，临要下山前，杨戬又去了一趟地府，见了杨天佑一面，亲眼看他入了轮回。心知从此父子缘尽，他虽长命，却再难于人海中找到他。
不想千百年过后，天道终究怜惜他，让他见到了父亲。
李冰容貌身形还是与第一世一模一样，安抚百姓、交代任务时，虽然语气温和，依然威势不减。杨戬围着父亲团团转，跟他去派发物资，研究水势，一起去勘察地形，缠着他睡在一个帐子里，半夜故意蹬了被子让他给自己盖上，如此傻乐了好几天，才想起来，悄悄往玉虚宫给母亲送了个信。
李冰却不知道自己曾经有过这等大风大浪，更没有想到这个事事征求他意见、温和到近乎乖巧、听话犹如子侄的神仙，真就是他的儿子。李冰每日在水中来回穿梭，早丢了大官威仪那些俗套，背起走不动的老人就往山上跑。杨戬也跟着他一起背人拿东西。有个老太太，不知道杨戬身份，见这少年郎气度不凡，又极听李冰的话，趴在杨戬背上夸奖道：“太守家当真家教极好，他家公子一点纨绔习气也没有，又听话又能干，太守好福气。”
杨戬笑道：“老人家不知道我本性，我在家也是个少爷架子，一群人伺候，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只是我爹不准我不尊重人。”
一来二去传开了，都说太守李冰带着他家二公子亲自治水。李冰听了这话差点没吓死，忙要找杨戬解释，杨戬却巴不得再续父子之情，拿着“如今周边受灾百姓也在这里，若是知道我是神仙恐怕反而害怕耽误我们的事”“我见了你觉得亲切，你我在外父子相称省了麻烦有何不好”忽悠了一通，直说得李冰晕头转向，似乎若是不答应他那是万恶不赦，理当镇江。
李冰晕乎乎得了个儿子，仔细想想心里也偷着乐，又想着若真有这么个聪敏儿子该多好，再想想自己老大不小了还没成婚，老婆都没影呢还琢磨孩子。心里胡乱想着，又去水中伸手捞人。
“哎呦！”被他抓住的女子却没能上来，反将他带入了水中。三首蛟知道李冰是谁，忙跳进去救他，岸上众人也都忙来施救。闹嚷嚷的，便惊动了不远处的杨戬。听说是太守落水，杨戬吓得拔腿就往那边跑，跑到那里一看，顿时呆住了。
一名约莫二十多岁的女子盈盈拜下：“多谢大人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李冰的脸突然就红了，幸亏在这里风吹浪打，皮糙脸黑大家看不出来，忙忙摆手，结结巴巴地说：“不，不用谢。”
杨戬眼前一黑，娘你又要干啥！
女子抬起头来，眼中含泪，满脸愧疚：“方才若是因小女子使大人……小女子真是万死难赎其罪了！”
……真后悔给你传了消息。
杨戬就看着他娘轻轻几句话又把他爹的魂勾了去，只觉得头疼无比。谁说儿女都是债的？爹娘也是债啊！这下咋办？他俩又要搅和到一起？我拆了他们？不行，那我不成玉帝了。但是不拆……爹娘你们可千万别再让天庭发现了啊！
娘你这见了美人就拔不动腿的毛病怎么就不能改改！
千万别生小孩啊……
唔，师父好惨。
杨戬顺手给自己师父默哀了一把，心里已经想着怎么去地府掩饰生死簿怎么封了此地城隍土地的嘴了。
若真是兜不住……实在不行风致城就反了他丫的！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治水患清源救民 为众生二郎弃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