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说》浪天鹰

11、贪功德玉帝降旨 斥渣男主母救孤

　　话分两头，玉帝在天庭倒是的确关注着灌江口的动向。喝着小酒听着奏报，嗯，杨戬跑去治水了，还顺便除了好多妖怪，哎省了我天庭的事了。哦，杨戬中途在梅山收了六个人，还结拜了，哼他就会拉帮结派。啥，杨戬带了将近一万兵马去救人，嘶——这小子还真想当诸侯啊。
　　王母娘娘却是另有想法：“陛下，这治水救人也是个功德，天庭坐视不管，将来好处没咱们的，骂名可都是咱们担着啊。”
　　“那你的意思是，咱们也派人下去？”玉帝摇了摇头，“恐怕杨戬不会乐意见到天兵去吧。”
　　“我不是说咱们出力，我的意思是，陛下可以降一道旨，公开命令杨戬带人治水。这样，这件事情就从他自发行动变成受天庭派遣，下凡拯救万民。传出去，大家称颂的，就是陛下了。”你可千万脑筋清楚点，你那形象实在不咋样再不挽救真就不能出去见人了。
　　玉帝一拍桌子，吓了王母一跳：“好！”
　　“陛下英明。”好就好你吓人做什么，还是脑子有问题。
　　八公主一直想见见这位表哥却没有机会，见玉帝降旨，主动请命下凡，到灌江口仁佑王宫宣旨。
　　纯狐站在院子里指挥兵将搬运粮食，外头侍女跑了进来：“夫人，天上一群仙女飘了下来，领头的女子自称是瑶池金母之女八公主。要王爷接旨。”
　　纯狐出来接旨。
　　八公主展开圣旨念道：“玉帝有旨，朕察灌口有水患，黎民极苦，特谕昭惠仁佑王带本部兵马，率一千二百草头神，开渠修道，治理水患。钦此。”
　　纯狐心中冷笑，还有这样占人便宜的，口中说道：“家主清源妙道真君为治水患，已离家八月有余，一应家事与治水后勤保障悉托纯狐代管，纯狐接旨，并立刻遣人沿河道寻找家主，告知其陛下亦欢喜他爱民治水之事。”
　　八公主有点惊奇，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子。纯狐对她微微一笑：“八公主，这里忙乱不堪，请恕我招待不周了。”
　　八妹纯真，见大家忙忙碌碌，自觉添了麻烦，忙道：“哪里的话，纯狐姑娘留步，我便回天交旨了。”
　　纯狐目送她升天，转身叫过一个少年：“小满，随我去找你二哥哥，咱们给他传达玉帝旨意！”
　　小满歪头一笑：“好！”
　　纯狐带着兵将，车上拉着粮食衣服被褥，一路过去找他。走到河边，已经能看到杨戬他们的帐篷了，却见不远处一个女子蜷缩在地上，被一个男子暴打。纯狐几步冲了上去，推倒那男人，蹲身去扶女子，这才发现她怀里还抱着个婴儿。
　　“姑娘，你还好吗？”
　　那女子被打得很是凄惨，纯狐拿了清水给她喂了几口，女子方才醒神，哭出声来。
　　纯狐留下几个兵，让其他人带着东西先往杨戬那边去了。从这女子断断续续的哭诉中，纯狐拼凑出事情大概：这女子与打她的男人自小是邻居，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互相爱慕，只是女方家长觉得这男人游手好闲，不是个靠得住的，不同意。女子沉浸爱河，听了男人的话，与他一起私奔到此。本以为就此能过太平日子，不想又遭了水灾。眼下灌江口水患未除，无法生产劳作，大家都在忙着疏通河道，物资全靠风致城与李冰上书中央调拨供应，杨戬又规定了各人按劳动得物资，谁干活谁有口粮。他们一家住在帐篷里已有半年，男人嫌工地苦累，只有妻子出去搬运沙土，回来两人分吃一份。前日孩子落地，妻子元气大伤不能出去劳动。这男人饿了两天，就打老婆了。
　　纯狐异常愤怒，扶了女子去帐篷歇息，又给她打了份厚厚的米粥，让她吃下。冲出帐篷指着这男人就骂：“你身为人子，拐带别家女儿，私逃离家，使两家父母遭受骨肉离别之苦，让亲生父母晚年还受乡邻唾弃之罪，你不配为子！你身为人夫，游手好闲，不事生产，让怀着孕的妻子做苦工养活你，一不如意还要毒打，你不配为夫！你身为人父，不给孩子一个安宁富足的生活，反倒让她从一出生就处于残忍暴力的威胁之下，你不配为父！像你这样无情无义无耻之徒，怎配做人！”
　　这男人反倒振振有词：“我是男人，生孩子是女人的事，我能做什么？女人天生应当相夫教子，侍奉夫君，预备一日三餐是她的本分，如何能怪到我头上？她肚子不争气，生了个没把的，我凭什么要养活她们娘俩？”
　　纯狐被他的无耻惊呆了：“若不是你，她能有孩子？这孩子身上不流着你的血？你口口声声自己是男人，你配做男人吗？你是能顶天立地还是能为妻儿遮风挡雨？男主外女主内，你不挣来家业有什么资格让女人伺候你一日三餐？你身为男人，连个光明正大的身份都给不了妻儿，还有脸说？”
　　这男人嗤笑道：“小娘们牙尖嘴利的，我劝你还是安分点，守守妇道，免得没男人要你，哭都来不及。”
　　一番吵闹早惊动了众人，杨戬正听到这话，冷声道：“我家的人，岂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你拐带别人家女儿，又不肯好好待她，似你这等无才无德之辈，该当穷困潦倒，无人怜悯，孤老一生！”杨戬乃此地神灵，这话一出口，便定了此人往后的结局。
　　这男人顿时撒起泼来：“若不是她父母嫌贫爱富，不肯将女儿嫁我，我何必逃到这穷乡僻壤，受这份罪来？若不是此地官吏不够清廉，我何至于无法谋生？”
　　“谁家父母不希望女儿嫁个勤奋上进的人过好日子？想要别人看得起你，自己首先就得努力！”杨戬又回头问李冰，“他说的官吏不清廉，是怎么回事？”
　　李冰却是认识这人的：“他是本地有名的泼皮，游手好闲，专门敲诈。”
　　“你胡说，我倒是想做个正经生意，你们不让！”
　　李冰冷笑道：“做生意，要去官府报备，铺子开在东西市，你在行走之路上支个摊子，摆些石头就敢开价一枚一百文，不拿你拿谁？”
　　“我这些石头，那都是二郎庙里供奉过的，那是能治病的！”
　　这话一出，众人都笑了起来，有个少年说道：“原来你竟不知道眼前是谁。二郎神现在就在这里，不如我当面问问他，何时给了你一堆能治病的石头？”
　　一个女子，长得俏生生的，说话也清脆明快：“小哥哪还用问，若是真君见过这人，哪里用得着太守介绍他是谁。”
　　杨戬便说道：“今日在这里，我告知各位父老乡亲，婶子大娘，兄弟姐妹，若是得了什么病不能治好，直接往我道场去说，那里日夜有人听祷。能治的自然为你们治好，大限到了的也会告诉你们。不要信了方士邪道的话，恐怕反招了邪魔鬼祟。”
　　众人连连应声。
　　杨戬又吩咐兵将：“将这人扔出去。不要管他了。若他敢抢夺谁的口粮，打死不论。给那娘俩每日每顿两碗粥一个馒头，移到高处调养，不要亏待了。大家继续干活吧。”
　　等到众人散了，杨戬却注视着方才人群中出言的那个年轻女子，这人是最近才出现的，又热心又勤快，大家都喜欢她。只是杨戬却认出这是个小狐狸精。她有什么目的？
　　纯狐怜惜那女子，留下来照顾她，又拿自己的私房给她调养身子。然而女子亏损太重，没等孩子满月就死了。纯狐含了泪，亲自带人将她下葬。安顿妥当了，抱了那孩子来找杨戬： “这可怎么办？”
　　杨戬叹了口气：“如今工地忙乱，要想这孩子活命，还得带回家去。”
　　纯狐点点头：“你既然不反对，我便带她回家养着了。”
　　杨戬笑道：“你乃风致城主母，养孩子的事自然是你决定。”
　　纯狐脸一红：“边去。只是这孩子尚未满月，我从哪儿弄来奶水喂她？”
　　“咱庄子上就找不到个奶娘？”
　　纯狐想了想，摇摇头：“成家的少，奶娘还真没有。”
　　“罢了，我去找师父，讨只灵兽来喂养这孩子吧。”
　　“好。”
　　杨戬又说：“阿狐，我离开这几天，你为我做件事。”
　　“说。”
　　杨戬便将那个小狐狸精来此帮忙的事情说了：“左右你也是只小狐狸，肯定和她有共同语言，不如去问问她，为何来帮忙治水。”
　　气得纯狐一脚踹了过去：“滚回你的昆仑山去！”
　　那小狐狸精却是一片好意，百年前她路过此地，曾得过本地一个千金相救，如今听说这里遭了难，念及那位小姐的恩情，所以留下来相助。
　　纯狐对她也没有恶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狐妹。”
　　纯狐笑得眼睛弯弯：“我叫纯狐。”
　　狐妹趴在她身上嗅了嗅：“你不是狐狸。”
　　“所以你从她身上起来吧？”
　　狐妹吓了一跳：“啊！”
　　杨戬站在门口翻白眼：“那是我媳妇，你看清楚了！”
　　“你凶什么凶？你媳妇就得只能见你一个啊？”纯狐迅速护住了她的新玩伴。

　　李冰与杨戬治水五年，终于建成都江堰。从此蛮荒之地变为天府之国，水旱从人，再不知饥馑。典礼那日，两人被民众拥着抬着，送入二郎庙，倒地就拜。慌得李冰忙跳下来扶人。乡老知道李冰无家，抓着李冰的手，激动地表示想要给太守也塑像立庙，使他受后世香火。李冰连连摆手，却被杨戬拦下了：“民既爱你，你便受着吧，不要负了他们的好意。”
　　有人说，要在都江堰旁起庙，专为此事供奉，又有人说，既然是专为此事，那二郎神与太守共同治水，庙里得是两人都有。一时吵吵嚷嚷，十分热闹。
　　杨戬笑道：“何必如此费力。如今大灾刚过，百废待兴，再立新庙劳民伤财。我看不如这样，你们只给太守塑像，塑完了送来我的道场，我为他上金身，二郎庙改为二王庙，我们同受香火，全了诸位一片心意，岂不两全其美？”
　　于是皆大欢喜。
　　不日玉帝又有旨意降下，封了李冰圣德广裕英惠王，又给杨戬加封，增显圣敷泽兴济六字。万民称颂。
　　杨戬又过问当日险些被推入水中的母子三人，掌柜的却红了脸，讷讷说了想要迎娶那女子为妻的事，杨戬见两人定了情，两个孩子也都高兴，大笑着应了，又与纯狐充作娘家人，备了嫁妆，让他们在二王庙完了婚。
　　只是那狐妹竟和五哥结了夫妻。杨戬因为狐妹本性不坏，总想劝她换一个，无奈狐妹认定了五哥待她不错，总也不肯松口。五哥见狐妹帮着治水却没得到天庭的封赏，十分不快，狐妹却不愿做神仙，也不图当地百姓的感激，两人大吵了一架，五哥丢下狐妹竟自己跑了。狐妹哭得凄惨，纯狐陪她回了万窟山，看她进了家门方才转回。
　　后来这些人逐渐辞世，人间流传着各种说法，有说李冰父子都是天神降世的，也有说是李冰太守感动了上天，让二郎神托生为他家二公子，助他治水，还有的说，李冰父子都是凡人，但是得了本地神灵的指点，取来大禹治水留下的息壤，这才治水成功，后来他父子就成了此地的守护神了。
　　不管后世如何流传他们的神话，这边杨戬却是头疼得很。不为别的，他娘要拐了这位年轻太守，往深山里逍遥快活去。
　　杨戬一口老血梗在心里，真想晕给他娘看。
　　他爹这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啊！杨戬试图去劝，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他娘瞒下了自己的身份，李冰只以为这是个没有户籍黄册的女子，也不问她从何处来是什么人，她说她叫瑶姬那就叫瑶姬，她说她不记得前事那就不记得前事，她说她想去深山呆着他就辞了官要跟着她跑进深山吸风饮露斗野兽。
　　杨戬想拿头撞昆仑山。
　　“二哥姐姐，我要和爹爹娘亲走了！哥哥姐姐再见！”当年抱养来的小丫头已经五岁了，骑在李冰脖子上，朝杨戬和纯狐挥挥手。
　　杨戬和纯狐携手站在金风阁，内心万马奔腾。你倒是把月莲留下啊！明明是我抱回来的，怎么就成了你闺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