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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素琴一念契阔远 ...

  •   当夜,显恺和程辉二人快马加鞭赶回都城。迎着惨淡月色,城门大开,二人策马直入盈宫。
      显恪只身一人立于朝非殿之上,周围的空气闷热潮湿,蝉鸣不断,更显得闷热难耐。就是这样的一个炎炎夏夜,对影成双的他,第一次觉得朝非殿是这样的冷寂与孤寒。他并没有召见他们,让薛采转告他们回府听候处置,再没其他。
      他则一个人在朝非殿,等待天明……

      第二天,盈军的惨败轰动朝野。有强势主张反攻卫国的、有谨慎主张休战养息的、更有联名弹劾显恺和程辉的,其中多为前朝元老和贵族宗亲。
      显恪对此故意视而不见,不让他们上朝议政也不谈处罚,一直缄默。
      他越是沉得住气,那些想抵制他甚至想扳倒他的人越急迫嚣张。他们扩大盈军作战的失力之处,私下指责他不应该意气用事,下旨出城迎战,以至于盈国蒙受巨大损失。朝中内外,非议之声越来越大,把这场战争归咎于一国之君的恣意妄为。有胆大者扬言,盈君一定要颁布“罪己诏”才能平息民愤。
      这些都一字不差地传到显恪的耳朵。那天晌午,他正和高荀执子对弈。
      “君上既不惩治太尉和程将军,又不去制止那些妖言惑众之人。心中可有打算?”高荀落一白子,抬眸问道。
      他垂眼专注在棋盘上,眼睫微翘,如羽翼。摩挲着手里的棋子淡淡道:“又是罢免显恺和程辉的官职,又是逼我颁布罪己诏,如此费尽心机……”黑子落定,“无非是想撼动国君根基,找回往日在朝野中的地位。”
      说到此处,高荀全然明白他的心意,棋盘上又多了一粒白色的棋子。
      “君上沉着果敢,世上再无人出其右。”
      黑子又落。他蹙了蹙眉,闷闷道:“什么时候开始,若尘仙人也沾染了世间俗气,变得溜须拍马?也该找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修生养性了。”
      高荀含笑起身,作揖:“如此,求之不得。”

      朝非殿上鸦雀无声,只听显恪一人沉闷的嗓音回荡。
      “一连两次战败,要停战没有错,要处置太尉善做主张与敌议和也没有错。从今日起卸去苏显恺、程辉之职,贬为士卒,不受任何官职。”
      此言一出,有人对这样的裁断惊讶不平,就有人得意窃喜。
      太尉的人选只能是显恺一人,如果免去了他的太尉之职,看来君上是准备收回兵权了。元老贵族们心中已有盘算,如果显恪收回兵权,那么他们就说君上一人独掌兵权不合祖制,应另寻人选。而这个人选,历来只能从苏氏子孙中挑选。而苏氏嫡亲子孙中,论起年龄资质来,只能是……
      “苏启何在?”
      已经从九卿之列消失的苏启突然听到显恪喊自己的名字,大为吃惊。很快回过神来,加紧上前几步,恭敬道:“臣听旨。”
      “孤任命你为太尉,位列三公。即刻整编新军、加强训练,以防敌军趁机攻犯。”
      苏启深感突然,又想不出其中蹊跷。来不及细想,欣然领命。
      久久不语的高荀终于开口:“臣以为君上此举不妥。”
      “妥与不妥轮不到你说!”
      强硬生冷的回答让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当朝参政议政的大小官员都知道,他和高荀之间不仅是君臣关系,更似知己。今天,他不仅不听高荀的谏言,还以这么冷淡的态度回应。
      高荀的表现也很反常,他越是不停,他偏要说。而且言辞激烈,就连任命苏启会导致朝堂人心动荡的话都说了出来。一改往日温和之气,变得异常犀利。
      显恪大怒,颁布第二道旨意。免去高荀相国身份,准他归隐。
      旨意一下,朝臣纷纷跪地求他收回成命,他却表现出从未有过的独断专裁。再有为高荀求情或反对苏启任命的,一律贬谪回乡!
      散朝后,朝臣们三三两两的去挽留高荀,可子衿园已经是人去园空。
      关于朝堂上的突然“变迁”,世族宗亲都以为罢黜君夫人和盈军惨败这两桩事打击了显恪,也让他开始顾及甚至惧怕老贵族的势力。由此,他们也慢慢放开手脚,不再谨慎拘泥廷尉府和颁布限制世族宗亲权力的发令。

      卫国,甘泉宫。
      萧绎昏倒的那天,鸾月第二次出现在文絮面前。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上怎么会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这个问题文絮虽然深感好奇,但也没功夫理会。因为萧绎一病,文絮莫名其妙地肩负起卫国的国事民情,除了独自上朝听政、下朝批阅奏章以外,还要去探望萧绎。五天时间,天天不能按时进三餐,夙兴夜寐。萧绎病情是否有好转的可能还不知道,文絮的脸色倒是一天天的憔悴起来。
      这一天,鸾月端了饭食给萧绎用午膳。他才有所好转,只能用一些清粥小菜。
      文絮端起粥,亲自喂他。
      萧绎就算病着,也不忘督促她勤政治国。
      她没好气地故意道:“你倒很会躲清闲,天天有佳人看顾。我竟然莫名其妙地顶替了你的苦差事!”
      她的话分明是戏谑,换来的应该是他的有一番讥讽。他偏偏回答得很诚恳,即使当着鸾月的面,他也如是说:“你说鸾月?她本该在大漠,却被我囚在金丝牢笼。原因无它,唯类尔。”
      “唯类尔”三个字,从他口中轻巧地说出。听上去有多沉重压抑?鸾月不觉,文絮倒是顿感悲凉。
      汤匙一松,敲在碗边,发出清脆一响。她悄悄道:“好好待她,我不及她。”说完,把碗塞到鸾月手上。
      萧绎在她身后,轻笑道:“你以为孤娶你是想和你成就一段姻缘?孤不需要!需要你的,是卫国。”
      停下,回头去看他。他很不是时候地闷咳起来。鸾月追过来跟她讲了一句让她极为震惊的话:“君上身患重疾,找遍天下名医,都说不过君上挨不过三年……”
      萧绎神色淡然,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怎么会……”
      “旧疾缠身,习惯了,不用那么吃惊地看着孤。”他俨然一副谈论别人生死性命的样子,还是那么懒懒散散不正经的样子,“这下你知道为什么孤不给魏氏翻案的原因了吧?卫国迟早是你的,到时候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打掉他伸过来的手:“萧绎!你疯了?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当然。”他回答得太过轻佻,难以想象他是以一国之君的身份托付他的身后事,“你又在做什么?是在为孤难过吗?”
      “不可理喻!”很快,她收起了难过,对他说了这四个字,然后扬长而去。
      她是可怜同情他的,但是她很清楚地知道,他不需要甚至讨厌这些。所以才会一直瞒着她,不告诉他病得这么严重;所以才会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他的人生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接下来的日子,她依旧每天处理朝政,他却不再上朝听政。只是在她批阅奏章或闲暇时和她讲讲前朝错综复杂的关系、谁是可以相信重用的、谁又是该疏远的;教教她处理政事、遇到危难问题该怎么去权衡选择;说说卫国各城各镇的大致情况风土民情、分类而治……
      对于政事,他对她从来都是要求严格。起初,她也没少因为有些事情处理不当被他惩罚。不是罚她不许吃完饭就是罚她抄写卫国律法。好在她学东西还算快,又遇上这样严苛的老师督促鞭策,进步很大。等她可以独立作出正确决断的时候,他一改之前的严肃苛刻,对朝政不理不睬不闻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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