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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马首是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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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马首是瞻?
窦浣一声高呵,唬得众丐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他们在这驿路之上讹人骗钱也不是一两日了。多数商旅出门在外,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随便打发点银子,图个破财省心。偶然遇上个脾气横的,也不过就是口角几句,闹个没脸,大家各行各路罢了。本来看这小姑娘孤身一人鲜衣怒马的,应该是个送上门来的小肥羊!哪想被她胡搅蛮缠哭闹一通,没讹着半个铜板不说,难不成还要被她咬着倒打一靶?
“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啊!”窦浣一见乞丐们收了气焰,赶紧打蛇随棍上。“你看这马这么横在驿道上,阻着往来车马,也不是个道理嘛!丐爷们艺高人胆大,定是不畏惧粟特黄毛鬼来寻仇的!但是常言道:众怒……难犯,这个这个,专欲嘛……哦!对了!专欲难成!”窦浣故意兜着圈子把一句话说得拖拖拉拉。说到这“专欲难成”的时候,刚好貌似不经意的晃到了路边小贩的跟前。
“大叔,您来给咱们大家评评理!是不是丐爷们先伤了我这倒霉的马?是不是丐爷们拦了咱们大家的路?”
街边的小贩不过是些早起摆摊的乡民村妇,又哪里愿意招惹丐帮这些泼皮无赖。众人只是看热闹的嘿嘿讪笑,也并不敢应声答话。
好在窦浣志不在此,她不过就是要借个由头,把这些敲打人的台词都大声嚷嚷出来而已。
“喏!你瞧!丐爷们鱼肉乡里,占街霸路,连咱们大黄都已经看不过去了呢!”
乞丐们正面带讥笑的由着窦浣妖言惑众,哪想这姑娘忽一矮身,一只咆哮着的大黄狗就那么腾空龇牙飞扑而来!
“哎呀,跛长老!您小心!大黄要咬你的右脚!”
“哎呀,小结巴!你可不能打伤它!大叔还要用黄狗看家呢!”
“哎呀你看看,你看看,你们怎么能砸烂人家的茶水摊嘛!”
“哎呀头儿,头儿,推车都被你们撞翻了!可别伤着了我的马啊!”
窦浣转身追着大黄冲杀入阵,明着帮忙,暗着添乱。不肖片刻就闹得整个路上乌烟瘴气人仰马翻!
还是俗话说得好啊!孤掌难鸣,众怒难犯啊!
早前她一个人无缘无故地被乞丐们欺负,也未见驿卒肯跑出来施以援手。现下黑吃黑的做了个小怪,惹得一群无辜路人互相撕扯咒骂不休,驿卒们反倒肯来给她主持正义了。
被累及的路人、小贩们一见有官家在此,都开始七嘴八舌的控诉乞丐生事。窦浣反而得空替她的倒霉迪乌想想办法!
“总之……我的马儿伤了气脉,一时也还走不了。任由它躺在这里也会阻碍车马通行。还请官爷们帮忙想个办法,把它挪到驿馆的马厩里安置片刻才好。”窦浣一个半大孩子,泪眼盈盈的软语相求,又毕恭毕敬地举手过眉,补了一个大礼,弄得驿卒反倒有些尴尬了。
“本就是分内之事,姑娘倒是言重了!”为首的长官浓眉大眼,身形粗壮,不想言语到是十分和善!“只是,姑娘这匹汗血宝马身量不轻……挪去驿馆实有不便,不若就近安置在路旁如何?”
窦浣故作天真的抬起头来,理所当然的顺手一指:“他们抬啊!有何不便?”
“他们……抬……马?!”窦浣见这位长官眉头紧攒,语气迟疑,生怕他息事宁人,含糊了事。赶紧故技重施,一把扯过摆摊的大叔,七情上面的痛陈民愤:“大人您也许有所不知,不只是我的马儿糟了他们的黑手。就连摆摊大叔的黄狗也不知被他们用了什么手法弄得惊狂不止呢!您瞧那位公子的锦袍都被大黄扯去了一个口子呐!您叫大叔如何赔得起啊!”
一头雾水的摆摊大叔一听还要自己赔钱,赶紧叫苦不迭的连声附和:“对对对!都是这些叫花子害人!好好趴着的大黄狗,不知怎么就蹿了出去扑人!大人您可要好好查查,我们庄稼人可不懂他们使得什么害人法子!”
“可是这位公子好好的行路,无缘无故就被黄狗扯坏了衣衫,却也着实委屈呢!”对面的公子倒是风度极好,隔着一地摔破的杯碟,略一拱手算是和窦浣招呼。
“这赔钱认错还都是小事,万一伤了筋骨皮肉,总得有人……给人家个说法吧!”窦浣意有所指的扫了蹲在路边的乞丐们一眼。别说!这锦袍公子倒是比驿馆的喽啰们上道得多!“流丐游民,最伤国本!滋事生乱,更是法理难容!想必驿馆的大人们自会秉公处理,小惩大戒。给咱们行旅一个满意的交待!姑娘也不必过于忧心了!”
“我的茶水摊子今日刚开张就被他们砸翻了呢!”
“我们兄弟推了两车的猪肉赶着早上进城卖!现在这车也翻了,时辰也误了,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
窦浣一看火候已经差不多了,赶快给驿馆那群木头脑袋指了一条康庄大道:
“大家看这样可好,先让官爷们押着这些流丐把伤马抬到驿馆去。小妹也斗胆请大家同去喝杯清茶,消消火气!如若官爷能让这些无赖吐出银子来赔偿大家自是最好,如若实在无法……小妹代他们受过就是!”
众人一听这话哪还有不点头应允的道理。
“刚好,刚好,我们这两块车板刚好能把那马绑上!就让他们抬着走!”
“就是!就是!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用那些下作的手段伤马讹人!”
“早就该有人整治整治他们!整天躺在地上就能骗吃骗喝,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买卖!”
“就是!这丐帮讨饭都快讨成强盗了!再不治治他们,我们还种什么庄稼出什么摊子,干脆大家一起结伴行乞去算了!”……
驿卒们眼见事已至此,只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顺着大家的意思点头照办。
隅中已近,春阳渐暖。窦浣一袭红色劲装,神气活现地领步在前。身后脚步虚浮东摇西晃的十几号乞丐,满头大汗地负重而行。迪乌卧在车板之上,十分不安的嘘嘘吐气。
卖茶水的大婶拽着牵黄狗的阿叔,眉飞色舞地跟在后边窃窃议论:“官爷们怎么都先回去了?没人看着,不怕这些个乞丐扔下马就跑喽哇!”
大叔高深莫测的一笑:“扔下?那马有多重你瞧不出来?抬起来就已经要累折他们的腰骨了,不走到驿馆能卸得下来?”大叔一扯黄狗颈上的绳子,面带偷揶地努嘴嘴一撇:“再说了,他们就算不怕咱们人多势众,还能不怕我家大黄吗?敢跑!敢跑我再放大黄咬他们!”
卖茶水的大婶不屑一顾地撇嘴一哼,“你可别以为我真没瞧见!那小丫头虽是对着你讲话,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没离开我摊子上喝茶的那个男娃娃!人家两个眉来眼去的使了几个眼神就打服了那帮叫花子!等你放狗咬人?哼!他们在这欺负人都快小半年了!你怎么今个才想起来放狗咬人啊?!”
大叔不甘心自己的英雄形象瞬间破灭,愤愤然地反口辩驳:“我是见那女娃孤零零一个人哭得可怜,实在瞧不过去眼了才帮她一把!再说!那男娃娃要是真那么本事,还能被我家大黄扯下一片衣襟来?”
大婶啧啧不停地摇头分辨:“我瞧着可不是那么个事儿!那女娃娃看着又瘦又小的,上去没几下可就把那大马捆了个结实!我家那口子人高马大的,绑个驴都得费半天劲呢!再说,那个男娃娃也是奇怪得很啊!你瞧瞧,你瞧瞧,哪有挨了打破了财还像他这么四平八稳的人啊!”
大叔不耐烦地顺着她指指点点的方向一看,那锦袍公子左手负于身后,右手微持胸前,虽然披着一件破烂的外衫,走起路来却颇有龙虎之姿。那份旁若无人信步闲庭的怡然自得看得大叔不由无名火起,气哼哼地快步向前追去。
“唉!俞老头!你是要干啥去嘛,走得疯快疯快的!唉唉!你可别去说疯话!”
大叔也不知是哪来的胆气,几个大步追到窦浣身后,老实不客气地一扯窦浣手臂:“女娃娃,你可得给咱讲明白!我家大黄狗到底是怎么个回事?!”
窦浣正满心欢喜的迈着小方步,享受着自己初出茅庐的不俗战绩。忽然被大叔这么用力一扯,不由很跌面子地打了个趔趄。
“啊?大黄?大黄刚才威风凛凛地可是帮了大忙呢!”窦浣转过身来天真烂漫地甜甜一笑,马上蹲下身来亲亲热热地跟大黄狗又搂又抱地打起了招呼:“你是不是口渴了?乖啦!我比你还心急呢!驿站马上就到了哦!”
窦浣好不容易才摆平了丐帮的那群乌合之众,正想着争分夺秒地赶在葛济前面回到驿馆,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迪乌的事情遮掩过去。她可不想在这时候去跟大叔解释什么隔空打穴,传音入密的技术问题。
叮铃,叮……铃……,叮……
窦浣抬头寻着了适才的锦袍公子,再次求救地眨了眨眼睛。
叮铃,叮铃,叮铃……
隐约的铃声似乎正在靠近。
锦袍公子蓦然一怔,那双正在含笑点头的眼睛似乎突然之间救丧失了焦点,只是空洞茫然地呆望着远方,竟似全然没把窦浣瞧在眼里!
叮铃,叮铃,叮铃……
见他面上尽现悲戚之容,竟似是想起了什么伤怀的旧事!窦浣心知这回是指望不上他出言帮衬了,只好放开大黄,无奈起身,心念电转地自行拆解!
“喂!不许偷懒慢吞吞!大黄都渴了,你们快点走几步嘛!”窦浣嘴上叫嚷的娇嗔,手上的马鞭却结结实实地在空中抽出了一个脆亮的响花!
大叔被吓得跳开了半步,乞丐们更是挥汗如雨地吃力前行。
叮铃,叮铃,叮铃……
锦袍公子回过神来,扫了眼迪乌便趋步上前拱手一揖: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