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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贰,一起长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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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奴良救下我后,我和奴良便从树林搬到了深山中,几岛平川,也就是那天找奴良单挑的那个人很无赖地跟了过来,说是因为奴良打败了他,他要追随奴良。为此,我和奴良皆感觉很是困扰,我比奴良更困扰。因为这个家伙对奴良是唯命是从,然后奴良这个人便很恶劣的指使平川对我各种欺压。说着都是泪啊……
转眼便过去了两个月,初秋进入了深秋,冰雪却是迟迟不见影子,如今的山里是天上地下都干冷着。
“奴良……怎么还不下雪啊?”我和奴良坐在小溪的干木上,四周都是寒冷。我趴在树干上,看着流向远处的溪水。
“可能…快下了吧?”奴良睁开朦胧的眼,不确定地打了个哈欠。
我抱着小狐狸,望向天空,是啊,快下雪了吧。
“喂,丫头。你干嘛这么在乎下不下雪啊?”奴良狠狠地揉着我的头发,问。
我扁了扁嘴看向奴良,“阿爹说过,我的生日是冬天的第一场雪来临的日子。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
“没见过?”奴良愣了一下,“书奚你以前住在哪里啊?日本的冬天应该没有什么地方不下雪吧……”
“日本?”我眨了眨眼,颇委屈道,“可是阿爹说我住的地方是江南啊!”
奴良说,“江南,没见过。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有水,有桥,有渔船和渔夫,还有朝暮的大雾……”我想了想,回答,“一到冬天,雨就下个不停。”
“你想家了?”奴良摸了摸我的头,感受到他穿过我发丝的手指,很温暖。
“不。”我笑道,“我想看雪。”
很想看雪呢,也好想过生日。
“雪啊,这个有些说不准。”奴良略苦恼地说,然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重新展颜,他神秘兮兮地说,“不过,说起过生日嘛……我到有办法哟。”
“办法?”我还没回过神来,便被奴良拉往在深山里居住的那个树洞。我看着奴良睡意全扫很是兴奋的样子,有些摸不准他的想法。
准确说,我一向摸不准奴良的想法。例如他捉到了一条鱼,我以为会有鱼汤喝,结果他把鱼送给了狗熊,我们的晚餐变成了野菜汤。这样的事例数不胜数,索性不讲了,还是继续想想奴良的目的吧……
还没想个完整的,我便感觉自己被抛了出去,一头扎在干草堆里。这事儿绝对是奴良干的!
从草堆里爬了出来,我将挂在眼前的草拔了下来,一抬眼便看见洞口伫立着的笑得嘴抽的奴良,“你发什么神经啊!”
“小不点,乖哦。”奴良依旧笑得阳光灿烂,“乖乖等我回来,平川会看好你的。”
“喂,奴良,你什么意思?”我看着奴良走出了洞,急忙追了过去,于是最坏的结果是平川这混蛋小子把棍子举到了我的头顶。我很识趣地停住脚步,非常愤恨地看着平川,恨得咬牙……这家伙……比奴良还要可恶……长得高有什么了不起的……以后绝对要把这家伙打成个矮冬瓜!
我很无奈地退到草堆上,鼓着腮帮子瞪着平川,平川理都不理我,倚在洞口闭目养神,我看的快气炸了!过了一会儿,我觉得眼睛涩的疼,揉了揉眼睛,我绝对用怀柔攻略。
“平川哥哥……”我喊了一声,他没理。
“平川哥哥……”我又喊,他依旧没理。
我心里唾弃了自己一下,扮起了可怜样,爬过去扯了扯平川的衣角,我说,“平川哥哥,我们商量个事……”
“你放我出去吧!”我拉着他的衣角摆玩儿,很认真道,“我知道你很烦我对不对?你放我出去你好我也好嘛。”
“不行。”平川终于忍不住睁开眼。
“平川哥哥……”我包着一把眼泪,可怜兮兮地用最温柔的声音说,“你就答应了吧……”
还没说完,我自己就先抖了抖。
“你这小丫头片子从哪儿学的?”平川亦抖了抖,抽着嘴看着我哆嗦了半天,然后在我期盼的目光中狠狠地说,“不行。”
哗啦哗啦,我的表情僵化碎了一地。怀柔攻略,宣告失败。
我垂头丧气地回了草堆,坐着干看了平川一下午。接近傍晚的时候,平川打来了碗水放在我面前,“书奚丫头啊,你就会用放心吧,奴良大人是妖怪,不会有事的。”
我没去端那碗水,依旧愤愤地望着他。平川翻了个白眼叹气转身,也许是他觉得我这熊孩子得晾着。
我敛去眼中伪装出来的愤怒,然后举起手中的木棍往平川后颈狠狠敲去。我猜那家伙一定想不到我会用武力解决问题,就像阿爹说过的,自诩为高手的人通常都会忽视掉弱小的人的战斗力。而这类人往往会吃大亏!
看着倒在地上的平川,我狠狠踹了两脚急匆匆跑了出去。平川那家伙根本就不了解奴良,不论奴良什么时候出去,天黑前他都一定会回来的。而现在都傍晚了……奴良从来没有过这么晚还不回来啊!
“嗷!”衣服怀中的小狐狸突然探出头来叫了一声,我停住脚步,发现是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靠着树干,精神很颓废。正疑惑这样年纪的人为什么回来这大山中,老人沙哑的声音已然响起,“小伙子……是你么?”
小伙子…难道说的是奴良?我走上前去,问,“老爷爷,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还有你说的小伙子可是一个金头发和黑头发混合的金眼睛少年?”
老人的一双浑浊眼饱含了沧桑风雨,看了我好一会儿才继续说,“原来是个小姑娘啊……老夫我是来逃荒的,风屋大名的独子在绘世浮町被杀,大名震怒……说是要杀光全部的人……”
“老朽逃了三天才逃到这里,本来依旧快死了,还是小姑娘你说的那个少年救了我一命呐……”老人叹了口气,“不过那少年去了绘世浮町,恐怕也……唉!”
我压下所有的情绪,镇定地说,“老爷爷,我的去找奴良,就在前面不远有一个山洞,你可以去那里。”说着,我把小狐狸扔了下来,“你给老爷爷带路。”
“嗷!”小狐狸哀叫了一声,委屈地看着我。
“带老爷爷回去,别跟过来!”我交代完事,继续匆匆向绘世浮町的方向跑去。不论绘世浮町发生了什么,我也一定要找到奴良,一定要!
咬紧牙关,我在本来的速度上又提快了些,可是比起奴良他们,我的速度还是太难。第一次,我是如此痛恨我这副娇弱的身体!如果我有足够的力量……
眼前落下一片悠然的白色,仰头望去,许许多多的白色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我知道,那是雪。就像阿爹说的一样,纯白的,美的不真实。
看着眼前的雪,我却觉得很害怕,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见雪才对。
天色越来越晚,风雪越来越大,当黑夜完全降临时,眼前能看的清的景色也只有不远处的几米,离绘世浮町还有五公里的路,我却已经快坚持不下去,已然分不清眼前的是路还是雪。或许是冻得没知觉了,我也感觉不到冷,只是凭着直觉向绘世浮町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整个人像幽灵一样,不能思考也不能判断,只凭着一把信念向远处走去。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能看见绘世浮町的轮廓。
我看着不远处的偌大黑影,欣喜地睁大眼睛,加快了步伐走去。
奴良,我……来找你了……
如果那时我能够认真一点,我便能发现平时夜晚都灯火通明的绘世浮町今日一反常态的一片漆黑。可惜那时的我却也只是靠着信念强逼自己走了下来的,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走进漆黑的镇子,浓郁的血腥味让人作呕,心中不安。我看到所遇到的第一具尸体时,脑中那根紧绷的弦几乎快崩碎。强忍着恶心,我翻来那具尸体,瞪大眼睛看着那张充满恐惧与绝望的苍白脸孔,认出那张依稀看出一些清秀的面容不是奴良的后,我才微微松了口气,眼中的泪却快要落下……
还好……不是奴良……
放下那具尸体,我往更深的地方走去,偷偷将眼泪抹去,我咬牙暗骂自己,刚才那人怎么可能是奴良啊,奴良可不是个女子!
我向前行走,天上的风雪越来越大了,我身边不断经过冰冷的尸体,我暗自庆幸着其中没有一人是奴良的。继续向更深暗的街道走去,难得的是,在这样的雪夜我居然能够看得清眼前的路。
阿爹说过,信念,是人类最大的武器。我一直都深信着阿爹,阿爹的话也从未错过。所以,我只要一直坚信着奴良还活着,那么奴良就一定会死的……
一定的……
我在绘世浮町的街道上走的越久,心中越是不安。迄今为止,我没有遇到过一个活人……
每翻过一具与奴良相似的尸体都像是赌博,怀着绝望与希望。希望着不会出现奴良的尸体,害怕着看见奴良的尸体。这种走在绝望刀锋的感觉,让我孤独。
不知道翻了多少具尸体,不知道走过多少条街,不知道走进多少家漆黑的店铺,我终于在近田屋前找到了他,身体冰冷,眉目依旧的他。他在最喜欢的糖屋前覆着白雪睡得很安稳,唇线微微上扬,将雪抹去,他依旧是一个好看的少年。
我抱着奴良,将脸贴在奴良冰冷的脸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我对他轻轻地说,“奴良,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没有回答我,我将他抱得更紧,满怀的冰冷,却不再孤独。
感觉到奴良怀中有什么搁着我,我伸手去摸,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木船。
小巧玲珑的木船上染着黑褐色的血迹,却意外地别样地妖冶美,船底刻着几个字:书奚生辰贺。看向奴良安静的脸,眼角微微有些湿润,原来那时候他是出去做了这个玩意儿啊……
将小木船贴身收好,我艰难背起奴良,可即便我再怎么小心他的腿也有大半落在地上,奴良全身的重量倒在我身上,我一个不稳被压到了地上。
身体搁在冰冷的石砖上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也许是因为身体都被冻得麻木的缘故。我急忙扭头去看奴良,发现他没有受伤后才松了口气。
我爬起来走进近田屋搬了一块巨大的木板,然后找到了麻绳系上。试了试不会断掉后,我才把奴良搬到木板上拉着他前行。木板在石砖上划的吱吱作响,我却不觉得难听,亦不觉得拉着有多么的沉重。
快回家了哦,奴良……
我不知道,在我转过一个弯后,街头的雪地里的那抹雪白动了动,那是个人。
雪一样的人,雪白的狩衣,雪白的长发,雪白的肌肤,甚至连睫毛都是雪白的。那人睁开一双细长的漆黑如墨的眼,伸出修长的手摸了摸自己,喃道,“那丫头,是真没看见我还是假没看见我?”
那双比黑夜更加浓郁的眼看着不远处断落在雪地里系着白纸的麻绳。
……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回到树洞里的,只是醒来的时候便看见了身旁的平川,还有那日的那个老人。雪白的小狐狸看见我醒了,欢快地向我跑来伸出粉红的舌头舔着,我笑着把小狐狸抱到怀里起了身。
“小丫头片子,你怎么就不能安分点!”平川抱怨的声音传来,“这次要不是小狐狸找到雪地里的你,估计你已经被冻成块冰了!”
“奴良呢?”我不在意地笑了笑,把小狐狸抱了起来摸摸它的鼻子,不愧是我养的的宠物!
平川的声音嘎然而止,我抬头望去,却看到平川震惊的目光,遂问,“你怎么了?”
平川皱着眉看向我,在我的目光下,他说,“你将奴良带回来的时候,奴良已经死了很久了……”
脑中如闪过了一道霹雳,我停止了逗玩小狐狸的手指,直直看着平川,一字一句说,“平川,你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丫头……”平川望着我的目光依旧是怜悯。
我放下小狐狸起身向洞外走去,浩茫的崖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个雪堆,雪堆前立着个无名的木板,已经冻了层薄冰。
我走过去看着那个木牌,然后,将它拔了出来扔在一旁,然后蹲下去刨雪。我想见的,不是这个木牌……
是奴良,我想见送我生辰礼物的奴良!
“书奚……”平川站在洞口,正向走出去阻止,却被落难老人给抓住了手。老人的目光平和而悠远,就像普通老人所拥有的目光一样,他说,“让她试试吧,不然她心里不会好过的。”
“你……是谁?”对于这个从被小狐狸带回山洞就一言不发的老人,平川竟隐隐感觉到了不凡,可再认真一看,却又只是个普通的老人。
“老朽名然。”老人的声音幽幽传来,有些飘渺。
……
我不知道挖了多久,不觉得冰冷,也不会疼痛。好像自上次去找奴良后,我便再也不会畏惧寒冷了。挖到了最后,我却没看见奴良,我看见的,竟是另一个面孔的少年。
明明是奴良的身上,却挂着一张与奴良格外相似却绝对不属于奴良的脸!
不知是幻觉还是别的,我竟在奴良身上听到了一声叹息。
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光,我被那道光弹到几米以外的地方,冲天的白光,激的树林里的冬鸟扑腾。睁着眼死死看着白光的源头,很快的,一道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张扬的金发覆着黑发,浑身缠绕着白色的烟雾,他走到我面前,睁着一双金眸看着我。他挑眉笑着看着我,好看的眼中映着狼狈不堪的我,莞尔,“丫头,你怎么坐这儿了……”
“奴良!”我抹着眼泪扑了上去。
不论如何,还好他还是我熟悉的奴良……
“你怎么又哭了?平川那小子欺负的?”奴良诧异地看着我,不过还是伸手拍了拍我的头以示安慰。
“嗯!”我把眼泪都给抹在奴良的衣襟上,狠狠地点头。
平川在听到不远处某丫头的回答后瞪口无语,他怎么不记得他欺负过谁了,污蔑啊!正愤恨着,却感觉手臂上一松,望去,然已经进了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