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夜雪》明珠

17、第十六章 饿

　　虞弦雅觉得十分燥热，同时又很饿，一阵一阵的冒虚汗，像从前在学校体育考试八百米结束时犯了低血糖的感觉。
　　洞窟里非常黑暗，虞弦雅手中虽然提着宫灯，可是由于没有火烛，也并非靠此照明，她纯用自己一双眼睛就看得清路，自打她在湖底接触了这盏宫灯便觉得身体起了变化，近视眼忽然的好了，然后奇饿无比，再接着君君来找她，她也有了一种新的眼光，不认为君君可怕，因为她看出君君的本体乃是一只黑麒麟妖兽，并不是墨兽。
　　那一大片黑色的湖都是君君的洞府，君君找来时，正瞧见虞弦雅的手抚在绯色宫灯上面，便对她很服气的样子。
　　后来的事虞弦雅记忆有些混乱，实在太饿了，她没力气说话，四肢无力，只在湖水中浮沉，眼前仿佛看到很多画面，大多是纷纷杂杂的记不住，过了也回想不起来，她晕晕地觉得自己像条大金鱼只有三秒钟记忆，然而饿得前胸贴后背也不知是什么道理。
　　君君是拿低等墨兽的墨晶当零食吃的，见虞弦雅情形不对，反复问她只得一个饿字，就给了她一些各形各色的墨晶，糖豆子似的，她吞了两把才缓过劲，刚清醒些，便感应到荒的所在，同君君一讲，君君问明了方向，抬手间将一整片墨湖收走，化为一块不规则的黑色琉璃似的东西揣在口袋里，又凭空撕开一道裂缝，带她穿到此地，而她把宫灯带了出来，君君只是看了两眼一声也没吭。
　　虞弦雅见着荒，也看到了羽夷的处境，但她同时察觉到半山腰的洞窟内有什么非常好吃的东西，于是她连话都顾不上，几乎身不由己地就往洞窟里去。
　　洞窟里的路径斜而向上，曲折蜿蜒，虞弦雅却毫不费力轻飘飘地走过去，她知道脚底根本没有碰到地面，仍然一步一步迈着步子，只为饿得难受，什么都不管了。
　　虞弦雅越走越快，及至后来发起昏索性眼睛也闭起来，循着那股比烤鸡味还好闻的气息往前便是，又行了一程，正要向左拐弯时倏然停下脚，她听见了洛宸的说话声。
　　虞弦雅的意识只够支持她辨认出那是洛宸的声音，至于说的具体内容是什么根本无心去想，她完全是凭直觉不要让洛宸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比较好，她闭着眼睛无力地倚在凹凸不平的洞壁上，觉得那洞壁像湖水里的波浪在荡漾。

　　美女蛇盘踞洛宸脚下，刚蜕完皮雪白的身体已渐渐转为一种月白色，一张面孔却娇艳欲滴，扬起头用粉色芯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舔着洛宸垂在膝旁的手指。
　　洛宸盘膝而坐在一块巨石上，脸上隐隐透出些粉气，态度倒是很镇定，语调也和平常一样懒懒的：“你要跟我？”
　　“大、人……你不要杀我，我情愿……做你的墨兽……服侍你。”美女蛇的阶位虽不能化成人形，含糊说话却是没有问题，她的口音娇柔，听来颇为动人。
　　洛宸吸了不少粉雾，觉得这美女蛇确实有几分难缠，他惧是不惧，只不过方才分明在左近察觉到虞弦雅的踪迹，可是那踪迹忽隐忽现，难以捉摸，非得定下心来细细探查不可，他心有顾忌，就坐在此处一面设法逼出粉雾一面放出神识行那追踪之事，听了美女蛇的要求，他便似笑非笑地掀起眼帘看了看美女蛇。
　　美女蛇今日元气大伤，她瞧出洛宸颇为难惹，连精华所化的粉雾都无法真正地奈何到洛宸，别说打不过，就算她用个两伤的法子逃出命来，附近山头有她的旧日冤家，见她落了难，还有不趁机的？不如趁机抱上大腿，墨渊里出于各种原因甘愿被一些强大人族驱使的墨兽又不是没有……她打定主意，那粉芯子吞吞吐吐的沿着洛宸的膝盖往大腿以上走，面上更是现出荡人心魄的十分娇媚来。
　　过得片刻，洛宸低呼了声：“放肆！”一抬手，洞窟里香气大盛，无形兽被放了出来。
　　美女蛇一个仰头，避过无形兽一咬之击，地形原是她熟，尽管看不见无形兽的踪影，凭着差不多等阶的墨兽之间墨晶的共振，她一念之间已明白是洛宸之前所收的厉害墨兽，一个洛宸已是难敌，再加实力不输给她的墨兽，如何能挡？当即毫不恋战，成条直线般从最近的洞口激射而去，紧接着便是凄惨无比地叫了起来。

　　虞弦雅闻到无形兽被放出时的香气，手都哆嗦了起来，刺激得差点流下口水，疯了一样就往外冲，正撞上美女蛇出来，两下里交错而过，她速度奇快，歪了头便朝美女蛇七寸部位的粉色墨晶咬下。
　　美女蛇吃痛，一时连尾巴上的伤口也崩裂开来，墨血淋漓地拍打着地面，然而七寸要害被咬住之处却不见血，流出的血都被虞弦雅一起吸去吃了，虞弦雅吃出甘甜，一边将墨晶连血带肉的囫囵吃下，一边眼睛又侧过去，不偏不倚对上无形兽所在的位置。
　　洛宸迅速起身，一眼瞧见虞弦雅身边的宫灯悬浮飘起笼罩在美女蛇头上，瞳孔猛地一缩，就不肯上前，只将焦躁不安的无形兽召回了身边。
　　虞弦雅很快把差不多有一个手掌大的粉色墨晶吃完，美女蛇早就叫不出声来，瘫软在地，美女样的头跟蛇躯半连半分，七寸部位血肉模糊成一片，整个过程中连粉雾都没能喷出一口就已是废了。
　　洛宸看着虞弦雅意犹未尽地抬起手舔了舔，她把五根手指逐一舔遍，同时歪头瞧着洛宸，姿态有种不自觉的撩人。
　　虞弦雅之前近视眼的缘故，常眯起眼看人，看不真切便不敢妄动，举止偶尔也会缩手缩脚，落在旁人眼里总有几分弱弱的感觉，多少有些执拗的不灵活，而此刻她吃了几分饱，唇色殷红，就有种介于女孩与女人之间的美感，说她是女孩，眼神扫过来，并不直来直去，而是像带了个勾子，绕得人心痒，美女蛇都无功而返的，洛宸对着虞弦雅却有了反应，要说她是女人，洛宸却又晓得她还是个花苞，未开发过的。
　　虞弦雅丝毫不为美女蛇的惨状所动，吃了美女蛇的墨晶，她有整个人都活过来的感觉，但还未饱，离得远，她掠过来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她快，洛宸更快，在她伸手前便将无形兽收回了随身的储物空间。
　　从湖底收了宫灯出来，虞弦雅自然而然的多了些知识，当初容纳荒的绯色珠子也是个储物空间，她扑了个空，便背着双手，踮起了脚，上身微微前倾，在洛宸身上嗅来嗅去，最后定睛在他左手食指带着的一枚纯白色骨戒上。
　　洛宸把大拇指按上虞弦雅的唇瓣，有一点点残留的血迹，他收回大拇指放进自己嘴里吮了，目光始终放在虞弦雅面上，虞弦雅并不管他的举动，贪恋地望着他的骨戒，看那样子是很想抢可又在犹豫。
　　“我饿，”虞弦雅有些困惑的说，“我吃了好多东西，可还是饿。”
　　洛宸上前一步，贴近了她吻下去，舌尖滑入她的唇，带着一丝甘甜。

　　君君没有随着虞弦雅进入美女蛇的洞窟，她用小手好奇地摸了摸荒额头银色的星纹，然后跟荒分吃了北羽团余下的成员。
　　有意无意的，君君和荒都没有去管羽夷，只是在羽夷半蹭半爬到垂头昏睡的虞弦仲身边时，荒低吼了一声，羽夷撒开手，试探着单独往后退，再没有其他反应，她咬咬牙，扶着山壁以能做到的最快的速度下了山。
　　北羽团一个人也没剩下，君君跳到荒的背上双手托腮坐着不动，荒为了养臀上的伤，吃完大餐也愿意趴着不动，倒是安静得很。
　　君君有心事，她是个妖兽，出身高贵的麒麟一族，因为犯戒吃了人的血肉而被族长下了诅咒放逐，她永远就只能是个小小的黑麒麟，再也长不大了，而以她的年龄至今也未意识到这有什么要紧，就没想到记恨族长，她东跑西跑地进了墨渊，吃墨兽，也吃人，进墨渊冒险的人族常常把她当做墨兽而被惊吓，她觉得很有趣，所以即使这样的生活也没有让她难受，但她现在感到很烦恼：
　　墨湖洞府是君君打败了一个很有本事的大海怪墨兽抢来的，后来她发现墨湖里有一处禁忌之地，从痕迹来看大海怪墨兽一直很想进去但进不去，这引起了她强烈的好奇心，花了很长时间探究，最后不小心引发了要命的禁制，她不得不动用麒麟族的秘法，九死一生地过了关，才看到了那盏绯色宫灯。
　　君君不知道绯色宫灯的来历，甚至不能触碰宫灯任何一处，否则便会头痛到痛不欲生，只是慢慢的她发现每天在宫灯旁边睡觉，能够滋养她的力量，于是她一天一天变强大，连一些以前打不过的墨兽都不用怕了，但是欣喜过后又察觉了问题，她非常容易饿，不管吃多少东西，都无法吃饱。
　　墨湖洞府本来就可以到处放，只是君君在墨渊深处闯出了名头，高阶墨兽个顶个的聪明，打生打死好说，可只要不死就没那么容易给她吃到，她无奈之下隔三差五地也往墨渊外围跑，人虽然没有墨兽好吃，总比什么都吃不到强，可她万万没想到，一觉睡醒，本要拿虞弦雅打个牙祭，非但那盏绯色宫灯被虞弦雅收走，而且——她不饿，虞弦雅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