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夜雪》明珠

16、第十五章 美女蛇

　　“叉、叉、叉——”
　　荒大呼小叫着从半山腰的洞窟之字形跑出来，臀上钉了把烤肉叉子，是他从天香楼后厨顺出来的武器，烤肉叉子晃晃悠悠地总不掉下来，荒也顾不得疼，只管亡命狂奔：“洛宸俺叉、叉你十八代祖宗！”
　　埋伏在洞口的羽夷众人打起精神，一阵甜腥的风紧随荒身后席卷而出，墨色的蛇身，长了个美女头，吐出长条形的分叉芯子，眼瞧着要舔到荒的头，荒七手八脚猛地向前一蹿，羽夷比了个手势，钟奇早预备好的，领着人将一面大网撒出去，笼个正着。
　　美女蛇的面孔身躯同网绳接触部位嗤嗤作响，痛苦地摔着尾巴，却是挣脱不开。
　　羽夷面露喜色，这只墨兽名列晶族长老所发布的墨渊兽榜第一百七十三位，这次北羽城花大价钱买到其处于蜕皮期的情报，先后数次深入墨渊，将窝点摸了个清清楚楚，又做了详尽的准备而来，势在必得，美女蛇已经蜕皮八次，还差一次就可以成为准超阶墨兽，而最难缠的倒不在其蛇身，而是美女头操控人心的本事，所以把荒这没有人心的星兽赶进洞子，果然顺利将美女蛇引了出来。
　　北羽团众人围住了美女蛇各施手段，荒气喘吁吁趴在地上，就听洛宸的声音从上头传过来：“感应到弦雅的行踪了吗？”
　　荒被逼着做了半天苦力，又饿又累，就地一扑，要去咬洛宸的脚，洛宸飘起身，压坐在荒的背上，挪了挪，还不甚满意：“少个靠垫。”
　　荒翻着白眼，有气无力道：“俺要吃了你，大补。”
　　洛宸懒懒斜躺下来，一手撑着头，又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插在荒臀上的烤肉叉子：“碍事。”
　　荒低吼连连，实在也叫不动，翻来覆去无非是“叉死你”、“吃了你”之类的威胁。
　　洛宸见羽夷那边仍在相持不下，便又一次将心神沉入无形兽的神识，意图借由那一丝薄弱的联系第一时间掌握到虞弦雅的动向，方有些依稀接近，陡然眼前一亮，却见漩涡天空中一道粗粗的球形闪电劈下来，正打在前方的包围圈中。
　　北羽团鬼哭狼嚎，四散溃逃，唯有羽夷反应最快，声嘶力竭地大喊：“洛公子！”
　　大网中传出阴测测的女子笑声，美女蛇披头散发，虽满面是血，因五官生得艳丽，却不令人恶心，反而更添一份凄美之色，她身躯缓缓扭动，一条白线在墨色蛇身自上而下游曳，竟是凭着闪电之威加快了蜕皮速度，随着蛇身渐渐变成通体雪白，美女蛇扭动得亦是越发妖娆，且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
　　钟奇为保护羽夷撤退得慢，相对位置离美女蛇最近，只抬头看了几眼便觉口干舌燥，全亏小三子在背后闭着眼睛抱住他的腰死力往外拉。
　　刚才球形闪电乃是美女蛇的劫数，羽夷众人功亏一篑，被美女蛇突破封锁引下劫来将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有的肠穿肚破，有的断手折脚，令这黑白世界平添许多血腥，有种山水画上打翻红漆的唐突。
　　荒被压在洛宸身下，目睹这一幕幕，不禁直起脖子吞了口水：“好多好吃的。”

　　北羽团已经死了的固然一了百了，活着的不管有无受到苦痛此刻都受到莫名吸引逐个抬首凝视美女蛇的蜕皮过程，此起彼伏的凄厉叫声不知几时都停了，只余下愈来愈沉重的呼吸，除去小三子和被捆住的虞弦仲是童男子，以及羽夷这一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其他人无不眼神直勾勾的起来，腰部以下更有一种可怖的变化，钟奇苍白的皮肤憋到欲滴出血般的红，大口喘着粗气反手推搡小三子：“快、快带大小姐走……”
　　羽夷一知半解，又绝不甘心就此退却，跺了跺脚，转身瞪向洛宸，然而洛宸回看她的眼神是定定的，带着一种令她无法忽视的意味，羽夷觉得他现在的样子有些眼熟，忽然记起前晚在天香楼洛宸取出五百尘币叫她留下小墨奴时就是这种眼神，当时洛宸原话是说“把那个十岁的男孩墨奴留在天香楼给许九使唤，此行就无需支付他另外的报酬”，后来出了乱子，北羽团的墨奴只剩下小墨奴一个，羽夷做主将其带进墨渊，惹得虞弦雅也带着星兽跟进来，而她同洛宸会合后又抓了星兽便志得意满认为洛宸是稳稳站在北羽团这一边的，却忘了洛宸从来是说一不二的性子，此刻面对洛宸的眼神就很有几分心虚，她一时心乱如麻地想——该找补给洛宸什么报酬？——没注意到身后美女蛇吐出了粉色的长芯子朝她席卷而来。
　　钟奇生生咬破舌尖，吐出口血来，溅到了粉芯子一点，美女蛇销魂蚀骨地嘶然一声，长尾一拍，震得一张大网统统化作微尘，旋即脱身而出，恶狠狠用尾巴裹起钟奇，将他带着小三子一道抛出远处，羽夷这时已被惊动，见此光景心知不是对手，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朝洛宸疾冲而去。
　　美女蛇在被围攻时就看到洛宸半躺半坐在那个讨厌的星兽身上，她对洛宸隐隐有些忌惮，本不敢直取其缨，但羽夷为首的一伙人下手狠辣，样样针对要害要置她于死地，逼得她不得不自爆修为，饶是天赋血脉再如何强大从此也只能停在九阶墨兽的程度，再难摸到准超阶墨兽的门槛，早已恨极了，当下不管不顾地紧追不舍，更是口一张，一大团粉雾喷将出去，把羽夷和洛宸一起笼罩其中。
　　那粉雾乃是美女蛇精华所化，何等的厉害，羽夷心知是坏了事，才奔了几步就软软扑倒在地，面上现出迷离乱情之色，已是丝毫反抗不得。
　　洛宸从荒的背上站起身，懒懒看了美女蛇一眼，忽的一手拔出烤肉叉子向前掷去，他手法极快，力道又大，一眨眼的功夫已将美女蛇的尾部钉在地面上，美女蛇和荒几乎是同时惨嚎了起来，美女蛇亡命一扭，将最后一点蛇蜕挣脱，调转雪白的身子便往洞窟逃走，洛宸看清楚美女蛇七寸部位若隐若现的粉晶颜色，毫不犹豫地飞身追去。

　　荒趴在地面上，只觉烤肉叉子被拔出的地方痛彻心扉，没法子捂到伤口，将洛宸从头到脚骂了个遍又开始细数如何吃法，却是把羽夷吵出了些精神，她升起渺茫希望，强撑起身子张望了一下，见到北羽团剩下的活人，那些也简直不能称为活人，个个衣衫不整如活野兽似的手脚并用朝她爬过来，很快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就如同他们之前包围美女蛇一样，只不过这时手里没了武器，取而代之的是……更可怕的凶器。
　　男人们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叫声，羽夷手脚瘫软，连拔刀自尽也是不能够，她惨笑了笑，脑海里想的既不是贵为城主的父亲，也不是回到星界的母亲，而是那一个白色的身影。
　　“他抛下了我、”羽夷昏沉沉地想，“他对我一丝情意也无。”
　　洛宸压根不在乎她的死活，这个新的发现让羽夷很是受刺激，相形之下头一个扑到她身上撕扯她衣裳的活野兽倒没有引起她的反应，她知道比死更可怕的事要发生了，但在绝望以外，她先尝到了心碎的滋味，她这才知道她是爱着洛宸的，不然为什么会这么心痛？
　　羽夷下决心要活下去，她要熬过去，她要杀了这里所有的人，然后杀了洛宸，再杀了美女蛇取出墨晶，这些念头如心火支撑着她，她以为可以勇敢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然而在最后一刻她恐慌到从嗓子眼里发出了不似人的叫声。
　　荒把大头伸过来，一嘴叼走趴在羽夷身上的男人，咔擦咬成两截，人血如小瀑布洒落，只差那么一点距离，羽夷就要受到真正的侵犯，出于对男人丑陋的部位感到的强烈作呕和不适，她对荒的举动感到一种痛快，不感激，但是痛快，可是她没有快慰多久，因为其他男人显然已经头脑紊乱，并没有人怕荒，而是前赴后继涌上来，有人拉住羽夷的脚，有人拽住羽夷的手，在被七八只手同时扯住头发时羽夷终于尖叫起来，语无伦次地求荒吃了她，也不管荒听得懂听不懂。
　　荒张开嘴，掉出半只人手也不知道，饿了那么久他总算有点饱腹感，但他好像看到了只有在饿昏头时才有可能看到的景象：黑白的世界凭空被撕开一条裂缝，一个小女孩走在前面牵着虞弦雅的手慢悠悠迈步出来。
　　小女孩的眼睛是全黑的，完全没有虹膜或眼白，却不妨碍她转了转眼睛，她看到羽夷这里时，已经变作活野兽的男人们停止了嗬嗬的怪声，并且停下动作，畏缩到一旁。
　　羽夷逃过一劫，躺在地上直喘气，她没事，她满心欣喜，这样都能没事，她是有大运道的，然后她才觉得有哪里不对，星兽见了虞弦雅为什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羽夷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目光聚焦起来放到虞弦雅那里——
　　黑发少女穿着一件红袍子，洁白如雪的手里提着一盏绯色宫灯，一步一步走向黑色洞窟，每一步都是走在虚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