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琴说爱》约拿的神迹

3、第二章（二）

　　乔净宇已经在佐岸领到了自己人生的第一份薪水，虽然只有500，可对于第一次赚钱的他来说，已经足够了。还记得那天自己走上白色小台弹那首《命运》的情景，概括的说应该是紧张加兴奋吧，虽说自己弹琴的历史也有七、八年了，不过却还是头一次有这么多听众。当他很投入的弹完曲子后，看了看一直站在原处的咖啡厅老板，看着他点了点头，乔净宇知道自己被聘用了。只是兴奋的表情还没有完全展现在他的脸上，就被一阵失望取代了。店里面依然喧嚣如故，人们似乎并没有在听他演奏什么。是的，大多来佐岸喝咖啡的人都是跟朋友一起来聊天的，这儿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休闲放松的场所，他们并不十分需要高雅艺术的点缀，至少在这个喝咖啡跟友人聊天的时刻是不需要的。不过失望归失望，琴还是要弹的，反正自己也已经弹了那么多年一直没有观众的琴，也不会在乎这一刻。就当他们都不存在吧，自个儿还是在原来练习的琴房里弹琴。
　　在这儿弹琴的第八天晚上，乔净宇有些意外的看到了陆扬，不知道坐那儿有多久了，看到自己的目光看向他，还冲自己点了点头。陆扬是跟那个咖啡店老板坐在一块的，两人似乎很熟的样子。中途休场的时候，陆扬过来问了问自己在这儿弹琴的情况，说完后还有些亲昵的拍了拍自己的头，乔净宇不得不承认，陆扬的态度很像一个好哥哥在关心自己的弟弟。他有些尴尬，不明白怎么会突然之间变了样，他完全不知道应该怎样回应陆扬这样难得一见的热情的关心，是应该说声谢谢，还是应该邀请他以后经常上他们家坐坐。好在陆扬并不在等他回答，只是指了指那边白色小台的方向，说了声“你好像应该去弹琴了”解除了他的尴尬。
　　自那天后，乔净宇发现陆扬几乎每天都会来，有时是和那个老板坐一起，有时是一个人坐。但每次中途休息时，他都会走过来与自己聊聊，问问自己的情况。他们的关系似乎从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的情况直接过渡到了关系亲密的好兄弟，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这样的吧。
　　这一天陆扬却没来，老板也没出现，中间休息时，乔净宇也就像往常那样坐在吧台边，喝着小雨给他调制的鸡尾酒。小雨就是那天接待他的那个服务员，人还是不错的，每天都会给乔净宇调一杯她自己特制的 MINT JULEP（鸡尾酒名），再用薄荷做装饰，薄荷的刺激香味增添了威士忌的味道，喝起来倍觉清凉，也能让乔净宇缓解一点长时间弹琴的疲劳，为他提提神。通常他们都是不怎么说话的，乔净宇坐在一旁静静的喝，小雨也在另一旁忙自己的事。不过今天小雨却有些反常，向乔净宇这边看了很多次，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她还是走了过来，似乎是有些犹豫的说到：“你真跟陆老板在一起？有多久了？”乔净宇有些不明白，什么在一起，是指住在一起吗？陆老板又是谁，陆扬吗？小雨见他不回答，以为他是有所顾及，又继续说到：“刚开始我以为我们老板会对你有兴趣的，他一向都比较喜欢你这样长相比较清秀的男孩，没想到你竟然是陆扬的人 ，不过陆扬跟我们老板在一起也有几年了，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因为你而生分了。”乔净宇似乎有些明白小雨所指了，不过又觉得不可思议，小雨以为自己跟陆扬是那种关系吗？可是他们只是兄弟而已，而且也只是最近才看起来比较像兄弟的。他有些闷闷的说道：“陆扬是我哥，亲哥。”现在倒是轮到小雨发愣了，她表情讪讪的看着乔净宇，随即格格的笑出了声：“不像，还真不像，陆扬怎么会有你这样傻头傻脑的弟弟的，怪不得他会让我们老板不要打你主意了，说你是他的人，原来你还真是他弟。”乔净宇没有理会小雨的讥笑，他还是静静的坐在那边，心里却有些不能平静，陆扬这是在保护自己吗？他不是应该很讨厌自己的吗？
　　好在后来几天，陆扬都没有出现，连带那个老板也没踪影。小雨说两人好像渡假去了。她说的口气相当自然，反倒让乔净宇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还是有些不适应陆扬与那个老板的同性关系。倒不是对同性间的感情存在什么偏见，他曾经看到过一句描写男人感情的话：当你想爱的时候，你就是男的，当你想要承受爱的时候，你就是女的。你既可以爱，又可以被爱，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乔净宇很赞同，虽然他自己并没有经历过爱情，不过他觉得真正的感情总是令人向往的，当然，无论这感情是来自同性还是异性，都不应该有什么差别。就像一个苹果，甲可以喜欢它，乙可以喜欢它，丙也可以喜欢它，小孩可以喜欢它，老年人也可以喜欢它，男人可以喜欢它，女人更可以喜欢它。不能因为这个苹果被甲喜欢了，乙就没权利喜欢，也不能因为这个苹果先被女人喜欢了，男人就没有了喜欢的资格。同理，这个苹果可以被替换成葡萄，西瓜，杯子，也可以是人，男人或者女人。换句话说，一个人总是需要一点信仰的，无论是哪种形式。而乔净宇的信仰就是钢琴，他的精神世界里存在着钢琴。他记得曾经有一个女孩子喜欢了他很久，那个女孩也是学钢琴的，她有一句话让乔净宇记得很清楚，她说：请看我的内在。这句话让他想到了一首他在校报上看过的诗：
　　啊！
　　你是我的女神，我梦中的女神，
　　你的笑容就是我的天堂，你的悲伤就是我的地狱。
　　啊！女孩！
　　玫瑰的艳丽及不上你的千分之一，
　　维纳斯也不能与你比肩，
　　所以，
　　请看我的内在吧，请看我的内在！
　　他记得当时他笑了出来，在那个女孩向他正经表白的时候笑了出来，那个女孩很伤心。乔净宇当时就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很恶劣，人家只是喜欢你而已，你有什么权利伤人自尊呢？是谁赋予了你这个权利？
　　这天陆扬跟那个老板还是没有出现，想是旅游还没回来吧。乔净宇坐在吧台边，像往常一样，喝着小雨为他调的鸡尾酒，有些心不在焉。刚刚有人点了一首曲子，这应该是他在佐岸这么十几天第一次有人点弹吧。是一首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星空》，这首曲子是乔净宇的最爱，虽然不是一首名曲，但乔净宇很喜欢，尤其是它的前奏。每次他听的时候，总会让人有一种很舒缓的感觉，他曾经幻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夜幕的星空下在空旷的广场上演奏这首曲子，那会是怎样的一种感受！万籁俱静，只有自己钢琴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广场上、、、他不知道，在他想的出神的时刻，旁边正坐着一个人，饶有兴味的观察着他。小雨有些警惕的看了看那个人，暗自猜想着他的目的，她现在有些恼乔净宇，那家伙总是这样，一想起事情来就完全不管其他。她轻轻的咳了两声，希望借此提醒他，不过那家伙好象完全不在状态！小雨想她自己居然会忍住没发火，真是奇迹。好在乔净宇也正好在此时结束了他的遐想，也注意到了他旁边的那个人，那人穿着一件质地很好的深咖啡色衬衫，脸部有着很好的轮廓，眼睛很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线的原因，乔净宇感觉自己看不清楚他眼睛的颜色，那人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水味道，随着他的一举一动，慢慢的散发出来，带点柚木与檀香的香味。那人对着乔净宇笑笑，说到：“我叫李秣峰，刚才那首曲子是我点的。”乔净宇也朝那人点了点头，接下来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并不擅长跟陌生人接触。他想着也许那人会再说什么吧。可李秣峰并没有如乔净宇所想的那样继续说什么，他只是静静的坐在那儿，盯着他眼前的一杯酒，酒里有一枚橄榄。最后，他举起了杯子，向着乔净宇的方向扬了扬，一口气喝下了那杯酒，然后离开了佐岸。小雨咂了咂舌，那可是一杯MARTINE（马丁尼）啊，鸡尾酒之王，口味非常锐利、辛辣，那人居然敢一口气喝了！
　　李秣峰并没有走的很远，他只是坐在了自己的车里，他开的是一辆亮黑色的Lamborghini（兰博基尼），在佐岸这片属于中档消费区的地儿显得尤为惹眼。乔净宇一出门也注意到了这辆眩目的豪华跑车，从心底里赞美了一番。
　　在乔净宇经过这辆兰博基尼时，车内的喇叭很高调的响了起来，把他吓了一跳。然后他看见一人从车里向他走了过来，似乎有些眼熟，他在思考他乔净宇是否有认识这么有钱的人，那人叫出了他的名字。乔净宇有些困惑，显然那个人认识他，而他却想不出那人的名字。他们之间僵持着，又仿佛不认识了一般。那人并没有急着说话的意思，反倒是很悠闲的架起了腿倚着车头，点燃了一只烟。乔净宇有些不耐烦，他想起了上次他到佐岸应聘的时候，那个老板也是这样，半天不吐一个字，就让自己在一旁看着他抽烟。烦，很烦。一旦心里认定了这种感受，乔净宇的厌烦也就摆在了脸上。那人看着乔净宇的表情轻轻的笑出了声，说到：“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我可刚刚还在佐岸跟你喝了一杯酒。”乔净宇想起来了，那个点了一首曲子的人，“哦，原来是你，你叫李、、、”“李秣峰。”“没想到你能弹得这么一手好琴，为何却到佐岸这里来？”乔净宇想他明白李秣峰的意思，来佐岸这里的人一般都不会认真听他的弹奏，钢琴在这里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犹如他的弹奏也只是可有可无的润色而已。换句话说，他在佐岸不会有人来欣赏他，也不会有什么前途。乔净宇了然的点点头，这些道理从他一进佐岸的大门时他就明白了，不过这些并不成其为关键，虽然无人欣赏的确有时候会让他感觉到落寞，不过他真正在乎的是又可以弹琴了，况且他需要钱。这些佐岸都可以提供给他，虽然不尽如人意，但总寥胜于无。
　　李秣峰有些意外的看着乔净宇一脸的平静，他以为像乔净宇这样自以为怀才不遇的人在这种时刻是应该表现的愤世疾俗的，虽不至于慷慨陈词，但至少应该发几句牢骚，怨怼几句社会不公平，现实太残酷之类的。但他只是一脸的平静，仿佛这种状况与他无关一样，又或者他压根就不在乎是否会有人欣赏。李秣峰扬了扬眉，他对超出自己把握的人或者事物总是有兴趣的，进一步的了解意味着更深的关注或者失去关注的价值。现在，眼前的乔净宇就勾起了他的兴趣，不过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他思考了一下该用什么方式跟乔净宇道别，既显得不会那么生疏，又不会有太过热情的痕迹，而且关键是要方便于下次的交往。他看了看表，轻轻的拍了拍乔净宇的肩膀，说到：“我还有事，要先走了，希望下次还能听你弹。送你回家吗？你好像也已经下班了。”乔净宇摆摆手说不用了，他比较喜欢走着回去，要听他弹琴来佐岸就可以听得到。李秣峰也没有再坚持，说了声再会，开着车离去了。乔净宇想，怎么最近的人都喜欢拍人肩膀的，这种貌似亲昵的身体接触，能带给人什么呢？有人是习惯使然，这已成为他们的一种外交手段，最快的拉近两个人的距离，也有的人还是习惯使然，不过却是那种生性很热情的人，仿佛所有人都可以是他的兄弟姐妹。无论哪一种乔净宇都吃不消。不知道最近加诸在他身上的这几次拍肩膀算是哪一种，或是分别算哪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