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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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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三天的时间,我没有见到楚然,心内些许怅然。那天不应该把他带回家,不该和他说太多的话,楚然,应当一直只是一个隐约像哥哥的人才好,不应该成为朋友。许多人事,不要戳破,保持距离,一旦僭越,便有了牵连,彼时的心有灵犀,便永远失去了。
我叹了口气。也许是叹气的声音太长,或者太重,整个办公室突然安静,都看向我。
“哈哈,被我抓到了吧,不好好工作,没事发愣。扣工资!”李大青夸张地跳到我的身边,朝我的额头上敲了一记,在桌子上放了一杯咖啡。
“喂,不要随便说扣工资的事情啊。”我狠力拍了拍桌子,也瞪起眼来,整个办公室也只有我敢这样。
“果然这个是你的死穴。”李大青奸笑,“说正事,今天是中秋节,你不回趟家?”
我低头不语,看着键盘的回车键,想着时间过得真快,竟然又到了阖家团圆的中秋节了。
“我爸妈你还不知道吗?他俩看见我就烦,得气得少活两年。”我打着哈哈。
“这么些年过去了,你们芥蒂还这么深?”李大青说。
“是他们不愿意见我。”我干笑。我也不愿意见他们。
“得,你们这一家子的倔脾气,今天晚上来我家过吧,咱俩个孤单人,凑凑热闹,我开一瓶好酒,咱们啊,不醉不归!”李大青带着十二分的热情说完,转身离开。
我家里那本令人作呕的烂账,始于东宇,我的好哥哥。
因为是异卵双保胎,我俩自出生就被人比来比去。东宇出世比我早二十分钟,呱呱坠地,便是我哥。打小,街坊邻里就说,东宇长得像妈妈,眉眼清秀,细皮嫩肉。我呢,丑点儿,黑点儿,粗野点儿。东宇性格文静,嘴甜有教养,路上看见老奶奶,强行也要把人扶过马路。我性格阴郁,除了和东宇玩,就是和自己玩,谁叫也不应声。因而,从小到大,东宇所受到的宠爱和注目,毛估估也是我的十倍。我妈出去逛街,都喜欢带着东宇,我呢,远远跟着就行,要是走丢了,或者被人拐走了,那可就太好了 。
我妈叫东宇“宝贝儿子”,叫我“糟心玩意儿”。可见差距。我爸忙,没时间管我俩,那时候他在西北的一个发电厂工作,三个月才回一次上海,见面就训斥我兄弟俩,感情不深。记事起,脑中便只有东宇天天陪在身边。
东宇疼我,虽只比我大了二十分钟,却是每分每秒都记挂着自己是个当哥的。读书罩我,帮我写作业,帮我打架,攒钱给我买玩具,我妈不在家的时候,给我洗衣服做饭,我们睡一张床,一睡十八年。这么说吧,如果有两颗糖,他会给我一颗,有一颗糖,他会毫不犹豫地放在我的掌心。
我仍记得那年,十二岁,妈妈去西北看爸爸去了,家中只有我们兄弟俩,夜里有贼进来,那贼是踩过点的,知道家里就两个小孩,所以大大方方的进来了,先剪掉了电话线,然后把东宇和我从床上抱起来(那时我们还睡着呢),把嘴堵了,绑在凳子上。
东宇先醒,看了这个场面,推了推我,我醒来一看,眼泪就挂下来,嘴堵着,哭不出来。我们就看着那几个贼搬走了家里值钱的家当,末了,那两个贼商议着要给我们点厉害尝尝,找了根棍子,朝着东宇的后脑勺一棍子闷下去,东宇顿时没声了,晕了过去。一刹那,我以为东宇死了,心里惊惧之极,也想跟着东宇一起死,但身体被绑着,叫也不能叫,一口气憋在心里要炸了。
那两个贼正要给我一个闷棍子,忽然听到东宇闷闷地哼了一声,反绑着的凳子一翻,连人带椅都落在地上,费力地朝我这边挪过来,要挡在我的前面。
那贼冷笑一声:“呵呵,小孩厉害。”又抡了东宇一棍子,东宇没晕,还哼哼,强挣着头,似乎在说:“别打我弟弟。”
俩贼又抡了东宇几棍子,估摸着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赶紧跑了,留下我们兄弟二人在夜风中苦苦等待。时值寒冬,我怕东宇死了,一刻也不敢睡,时不时用脚尖踢一下东宇,东宇便轻哼一声,以示回应。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有人声来往,隔壁家人见我们大门洞开,走来一看,大叫一声,赶紧上前帮我们解了绑。
东宇被打得伤痕累累,爬都爬不起来,他被解救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东君,你还好吗?做的第一件事是,爬过来抱我。
“我很好。”我紧紧抱着他,他欣慰一笑,便晕了过去。我潸潸然,泣不成声。
到医院一查,东宇左肋肋骨两根折了,差一点扎进肺里。爸爸妈妈火速赶回,冲进病房,东宇正躺在床上,妈妈见此景象嚎啕大哭。东宇安慰她:“还好,妈妈,东君没事。”我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
大抵那时候知道,东宇为了我,连命也是可以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