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飞》花曳

2、第 2 章

　　采访稿写到一半，最近一直跟我闹情绪的卡卡彻底罢工。

　　XX！我骂了一句很野路子的娘，莫可奈何的重启。

　　卡卡是我十四寸的本，用了三年，重做系统四次，奄奄一息的离报废不远，依旧不屈不挠的苟延残喘着，不肯瞑目。
　　我用电脑极废，基本两年就能玩成一块烂铁。

　　其实说起来也很冤。我一不玩网游，二不看小黄片，国外乱七八糟的网站也不去。除了写稿子，最大的爱好无非是看看小说追追剧，打点游戏都是黄金矿工超级祖玛这种幼-齿级别的。

　　说到游戏，跑的有点远。
　　其实我不是对网游完全的不感冒。一来没时间。最主要的原因却是，我从心底里潜在的排斥一切能够上瘾的东西，比如网游，比如赌博，再比如爱情。

　　早两年我还很傻很单纯的时候，一度迷上电子游戏厅里那种老虎机。倍率的押，中奖时候哗哗掉游戏币的声响无比迷人，周围人或羡慕或嫉妒的注视极大满足了我的小小虚荣，完全压倒那点不足为道的羞耻。
　　最多一晚上，我在游戏厅输了两千块。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不是我自主悬崖勒马回头是岸。柏泽霜突发脑溢血走了。

　　他的离世成全了我的向善，一片痴迷在料理后事后被彻底冲击的七零八落不复存在。
　　那点好赌的心慢慢就淡了。

　　只是我知道我自己是只什么鸟，从那以后我便再不沾碰容易上瘾的东西，不是厌恶，是怕自己控制不了。

　　话题扯的有点远。
　　不过说回来，我是真想不通，为什么同时买的笔记本，在别人手里都用的好好的，到我这里就是各种闹情绪，顶多坚持个两年就撒手人寰。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对这个陪伴了我三年还没走的本本很是感激，心里暗自想着，你若不离我便不弃，哪管你卡到老子忍无可忍。

　　谁知道，我这样的一片冰心才向玉壶信誓旦旦了三天，卡卡的大限即至，怎能不让我悲痛欲绝？
　　罢了罢了，九成是我命里跟本本八字不合，怪不得卡卡。

　　黑眉黑脸一声不吭的卡卡在我摁了三次重启键后依然全无反应，我只能认命的拔下U盘琢磨他法。

　　不是我有远见事先存稿在U盘，实在是卡卡把我折腾不轻。一个月来各种随时重启随时罢工随时蓝屏，以至于我需要码字写稿子的时候，都跟伺候祖宗样的先插上U盘，随写随存。

　　已经夜里十二点了，这会儿找人修电脑不是神经病就是精神病。
　　我把目光投向了客厅角落里那台落满灰尘的台式电脑。

　　已经有五年没开机了吧？从Daniel不在的那一天开始。
　　经过A市酷暑黄梅天的洗礼，我押一块奥利奥打赌，赌它同样开不了机。

　　举手轻轻扇了自己一个嘴巴。赌徒嘴脸死性不改。

　　这台电脑是柏泽霜送我的礼物，我倒不至于矫情的以为会触景伤情什么的，单纯的就是因为笔记本便携，随便往哪儿一窝就能用起来，不需要非得搬着椅子正儿八百的端坐那里打电脑。
　　仔细想起来，这台电脑我几乎一次都没用过，原来也是他在帮我开开机保养什么的。

　　想到这里，多少有点愧疚。几乎能够想得出那个瘦削寂寞的背影面对着屏幕，一室的空旷。

　　揉了揉眉心，我觉得自己还是有点良心的。不然也不至于搬家的时候把这个死沉的家伙带过来，丢在别墅看不见也就没记挂了。

　　潜意识里我还是觉得应该带点什么属于Daniel的东西在身边，哪怕他不在了。

　　再说句没心没肺的话，遇到这种卡卡罢工的紧急状况，如果不是当年大脑英明神武开外挂的决定，此刻也不会结出让人大喜过望的善果。

　　是的，小台不仅开了机，而且速度各方面情况看过去还不赖，真让我大喜过望的恨不能抱着它吧唧几口以资鼓励。

　　插上U盘，打开文档，一切安好的跟童话样的美丽。

　　伸了个懒腰，我决定休息一会儿再继续工作，反正剩下一半的采访稿顶多半小时就能完成。

　　吃了一块牛肉干喝了一罐冰啤酒，鬼使神差的重新坐在电脑前点开搜索的网页。
　　柏泽霜。

　　我说过这人挺闷的，尤其又是过了这么多年。

　　网上除了寥寥的一些关于他编剧的电影介绍，关于他这个人物几乎可怜到无。很干巴，一点都不生动，让人兴趣缺缺。

　　好吧，看来我就不能期望过高。或者说，搜索网页显示出来的跟我想的差不多，没有额外的surprise。

　　想关了网页复工，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不甘心。
　　于是又搜索燕北飞。

　　这回资料多了一些，竟然还有这部老电影完整的视频。

　　我犹豫的时间没超过一分钟，终究还是骨子里有放纵自己的倾向，点开了时长九十分钟的电影。

　　时间过得飞快，我的全神贯注超过了自己的预期。以至于当穆庆年演的女主最后留给观众一个孤独背影，继而演职人员字幕上拉的时候，我依然恍惚的没回过神来。
　　结束了，这就？

　　一室一厅的房间里回荡着片尾曲，没有那种要死要活的矫揉造作，可是这部老电影却看得我揪心揪肝的疼。
　　特别的难受，一瞬间有种不如跳楼去死的冲动。

　　当然，冲动也只是冲动，当不得真。

　　我呆愣愣的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站在窗口往外看。
　　这样凌晨两点多的深夜，像我一般的夜猫子也大多睡了，小区里一片安静，那些黑乎乎的窗户后面，各家都有各家的喜怒哀乐，不一而足。

　　柏泽霜竟然这么厉害。

　　一部电影的成功，编剧的功底实在半点塌不得。
　　或许他不是大银幕上耀眼明媚的主角，占据了观众的眼球。可是幕后，那么张力十足又不动声色的剧情铺展感情氤氲——

　　这真要命，该死的要命。
　　我得承认我被自己曾经鄙视的国产电影感动了，还是这种跨过几十年时间的老电影。

　　或许当年的电影拍摄手法及后期制作比不得现在的炉火纯青，或许穆庆年稍显稚嫩青涩的演技还不太圆熟。
　　可这一切的缺憾交织在一起，竟然致命的引人沉迷。
　　说燕北飞是部不可复制的经典一点都不为过，说柏泽霜是编剧鬼才也是实至名归。

　　我又有上瘾某事某物的兆头了，这真糟糕。

　　我还不困，可是我知道那篇鸡肋都算不上的采访稿没法好好完成了。
　　我能给出的四字箴言是，草草收尾。
　　而脚趾盖都猜得到的火龙四字表现是，暴跳如雷。

　　三点钟到八点钟的睡眠并不好，纷乱芜杂，累的够呛。

　　我一直在做梦，一个连着一个。甚至有时候知道自己在做梦，还会冷笑着看着那般无助的自己，抱着双臂凉凉的想，做梦还这么投入，真白瞎了没去当演员。

　　被闹钟叫醒的一刹那，有点失重也有点茫然。
　　枕巾是湿的，很久不曾出现的怪状。

　　只是时间紧迫到让我没空瞎想，行军打仗似的速度，乒乒乓乓的洗漱换衣服，九点上班开会，我要迟到就死定了。

　　……………………………………………………

　　柏泽秋死了。
　　今天中午单位食堂最爆炸的新闻就是这个。

　　我面无表情的吃东西，心里没有多少的难过或是波折。
　　就像那只是个报纸上登讣告不相关的人。

　　小聂端着盘子坐到我对面，满脸的同情：“华姐，今天给火龙喷的够惨啊。”

　　“幸灾乐祸？”我没多少在乎的哼笑：“也不是第一次被喷了，小聂你想看出纯情少女悲愤欲绝的好戏是指望不上了。”

　　“我勒个去！还纯情少女。”小聂喷饭：“我是想说，老大你脸皮越来越厚了。”

　　“这是正解。”我打了个响指，指指菜盘：“被火龙这么骂，我这会儿觉得通体舒泰，连回锅肉都觉得比往常更好吃，是我心理作用吗？”

　　主任姓霍，霍元甲的霍，脾气火爆心肠很好，偶尔逮着我们叫他火龙，吹胡子瞪眼睛的，也是纸老虎一只，吓不死人。
　　所以我们都不忌惮他，哪怕他说话刻薄难听了点，人不坏。

　　小聂没接我话茬，很快加入八卦大军：“六十六就走了，算不上英年早逝？”

　　“如果是街头要饭的，二十六死了也不见你们上心，真是冷漠又势利的嘴脸。”我夹了一块五花肉塞进嘴里，浓郁的豆瓣香气合着嗞嗞的油花在口腔中爆开，是酒肉穿肠过的快意。

　　小聂笑嘻嘻的：“那是，建业集团的老总，为咱A市贡献了多少GDP和工作岗位，我觉得市长应该通知全市人民放假一天默哀，最好每人再发朵小白花，寄托一下哀思。”

　　我懒得理他：“那咱们栏目组就全权委托你去好了，愿意披麻戴孝也没人拦着你。”

　　小聂若有所思的严肃嘴脸：“我听说柏泽秋膝下无儿女，大部分家产都捐了慈善机构。网上看到的图片，柏夫人哭的那个惨，昏过去好几次。”

　　我有点听不下去了：“小聂你嘴巴也积点德，怎么说，就是单算年纪，柏泽秋夫妻两个也是长辈了，别那么恶意揣度，真不好。”

　　小聂一愣，有点狼狈：“哈，我就是这么一说。那些豪门恩怨，谁知道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进行不下去了，小聂也知趣的闭了嘴，埋头吃饭。

　　柏泽秋。柏泽秋。
　　突然有点食不知味了，眼前色彩斑斓的一切顿时失了鲜活的本真，轰然倒塌碎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