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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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的时间。
大街上正是繁华热闹的好时候，关上防盗门却隔出了一室的静谧和累到极致的虚脱。
靠在大门上缓了口气，才慢慢的弯下腰换拖鞋。
帆布鞋的带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扯来扯去竟然打了死结，跟它奋斗了一会儿，实在不耐烦，索性托着后跟直接拔了下来丢在一边。
走去厨房撕开一桶快餐面泡上，熟悉到有些犯恶心的味道在小小的居室里面弥漫开来。
已经是八月底，一向炎热的A市温度终于慢慢平定了暴躁的脾气，徘徊在三十度上下，虽然依旧有些闷热，可是比起那些将近四十度还要挥汗如雨出门的日子，已经舒服的疑似天堂了。
跌坐在沙发上，我闭上眼睛，感觉上连眼珠都懒得转。
跑去郊区采访一整天，吃灰吃土爬山上树，纵使我有副铁打的身体，也是吃不消的，何况我还不是超人。
好似只是闭着眼睛眯了一小会儿，迷迷糊糊中，听到编导小聂机关枪似的不满。
一下子倏然惊醒。
空荡荡的房间里，连温暖的泡面味都淡了下去。
强打起精神，我趿着拖鞋去厨房，看了眼因为过久而发胀变的温吞吞的面条，原本就不佳的胃口更是倒尽了，直接连面带桶扔进脚边的垃圾箱，从抽屉里翻出一盒饼干，一边拆着一边走回客厅的沙发。
顺手打开了电视，记不清几天没开了，几秒的开机广告后，是一档正当红的明星访谈节目。
我下意识的扭头看去墙上的挂历，哦，今天是周六，难怪。
说来奇怪，虽然我在电视台这个行业工作，可是我并没有看电视的习惯，很无聊的时候，偶尔也会瞄上几眼，眼下这档都市热谈是每周末收视率极高的一档节目，A市小有名气的可非主持，风格谐趣不失煽情，每期的嘉宾安排的都极为巧妙，或是只手遮去半边天的当红炸子鸡，或是风格鲜明的老牌艺术家，我是觉得还不错，只可惜不是我们频道的。
今天的嘉宾，是穆庆年。
我有点吃惊，停下了手上撕扯饼干袋的动作，安静的看着电视。
穆庆年是一个很受人尊敬的老艺术家，一头银白的卷发极好的烘托了她的气质，墨绿带暗花的改良旗袍穿在她的身上，是再合适不过的妥帖。
这样看过去，真是我所见过最漂亮优雅的老太太。
可非不知道问了什么，穆庆年双手呈十字形握在一起，眼角眉梢的皱纹让她的笑容竟然有了抹去时光的甜美动人。我眼前晃过曾经在某本娱乐杂志上看到的照片，穆庆年刚出道的时候，青涩不已却熠熠生辉。
那副图片跟眼前这个青春不再的老年人交错着重叠在一起，竟是分不清彼此。
“怎么会不怕，”穆庆年微微抿了唇，手里些许笑意：“我会烹饪，会缝纫，有种花养草的闲趣，还有读书看碟的热情。可是什么都会又能怎么样，我是真的怕老，怕的要命。”
现场的观众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主持人可非也笑了：“时光真的很厚待您，我依然在您的眼中看到那种熟悉的热忱。”
“就是因为怕，所以拼了命的想要热爱它。”穆庆年妙语如珠：“那些说不怕时间流逝不怕青春不再的，都是年轻人。像我这样的老人家，最怕的就是衰老。”
全场的氛围好极了，穆庆年真的是一位无可挑剔的艺术家，即使年纪大了，也不会因为老糊涂而乱说话，自信的谈吐中没有自怨自哀，反倒一派幽默风趣。
踢掉拖鞋，我将双腿蜷到沙发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依到沙发深处。
“息影二十年了，您现在怀念那个曾经无比热爱的舞台吗？”
“我现在还在热爱，”穆庆年开玩笑的纠正主持人的语病：“即使回不去了，可是看着想着念着，呵呵，有时候还是会自己偷偷跑去电影院看电影。”
穆庆年小女孩一样的语气让可非会心一笑：“是啊，不管过去多少年，有些记忆是永远不会被时光磨去的，依旧闪闪发光。穆老师您现在回头看看，从影三十年，拍了将近百部口碑绝佳的电影，您个人最喜欢的是哪一部？”
“总是要问我这么纠结的问题。”穆庆年佯装皱眉：“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呢。”
观众席上传来低低的笑声。这是完全不同于当红影星访谈的另外一种感觉，沉甸甸的，被时光涂抹了色彩，感染力十足。
“是雁北飞吧，”穆庆年的眼底恍惚的透出一丝惘然，还有追忆往日的沉思，那表情瞬间柔和了目光：“那部片子里，有我最好的回忆和最美的时光。”
雁北飞。我想了想，确定自己没看过，琢磨着哪天有空，去买盘碟子回来看。
我曾经看过穆庆年四十多岁获得影后那部电影，只可惜名字忘记了。
她的表演风格不动声色，极具张力，很容易就把人带进去了。
“雁北飞。”可非也愣了一下，不过极好的舞台素养和临危应变能力让他很快恢复笑容：“哦，那还是您第一次影后提名的片子吧，我记得是和金科影帝虞城一起主演的。”
“是的，男主角是虞城。”穆庆年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那不过是我第三部片子，却一下子措手不及的碰到了影帝来演对手戏，最开始的时候紧张到不行，一被导演喊停我就想晕过去算了。”
“后来是因为虞城老师和导演的帮助才慢慢进入角色顺利进行的么？”可非淳淳善诱，语气低沉柔和：“所以这部片子您最喜欢？”
“最喜欢，呵，”穆庆年柔和的微笑，略一沉吟：“兼而有之吧。”
“哦，”可非好奇了，职业的敏感让他捕捉到了别样的气息：“看来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那么多年，早都忘了。”穆庆年像是突然回过了神，重新又恢复了滴水不漏：“只不过你问起来，脑海里第一个浮起来的就是雁北飞这个名字罢了。”
听到这里我也起了好奇心，拿过笔记本上网搜索雁北飞。
过去这么多年，不得不说网络的强大。雁北飞的信息依旧搜出来五六页的篇幅。
我就近点开了一个简介的网页，看到了寥寥数语和一张模糊的老海报。
主演：穆庆年，虞城，导演：孙献，编剧：柏泽霜，制片人：邱均衡
这下真的愣住了，以至于饼干掉到沙发上都没注意到，直至饼干连着袋子顺着沙发又慢慢滑到地上，哗啦一声才让我回过神来。
手忙脚乱的放下笔记本，低头去捡饼干，慌乱中手指捏到的是饼干袋的尾部，这下彻底遭了秧，倏的提起后，所有的饼干稀里哗啦的掉了一地，再也吃不了了。
我却还沉浸在那个名字带来的震撼中，忘记了眼下这小小的麻烦和不快，习惯的将食指塞到了嘴边。
柏泽霜，竟然是Daniel。
我竟是从来不知，雁北飞这部老电影的编剧是柏泽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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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的墓碑周围没有什么杂草，干干净净的，也透着几分的萧瑟。
前些日子七月半，我才来上过坟。
A市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的闷热干旱，一滴雨都不肯下，碑前残存的灰烬还没有完全清除，依稀可见。
我站直身体，扶着后腰揉了揉。
墓碑上原本该是放一寸小照片的地方空空如也。
除了标示长眠于此那个人的姓名，只有寥寥立碑人的称谓。
这是他的要求，不强势却固执如斯。
或者说，他一直这样，我是不懂。
柏泽霜。
立碑人：华夜。
瞧瞧这个怪人，连养女这样的身份都不同意我刻上去。
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八年，他的沉默寡言和规律异常的起居习惯，让我从来没想过八卦他的过去。因为想当然的以为，必然也是那种寡淡无趣一目了然的结果。
那些隐藏在冰山之下的过往，哪怕用惊心动魄形容有点夸张，可却是扎扎实实的跟平淡庸常无关。
我的自以为是纠正的太晚，当然更可能的是，柏泽霜不想跟我这样一个小P孩说他的过去，说他熠熠生辉的二十年，黄金二十年。
而我知道的太迟，迟的连问询的机会都没有。
应他要求，我一直直呼他的英文名Daniel，从我五岁时候被他牵着手带回家。
当时年纪小，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奇怪。倒是后来上了学，看着有同学撒娇的挂在父母脖子上喊爸妈，才懵懂觉得自己和柏泽霜之间确实少有亲如家人的感觉。
小的时候没有跟他起腻耍赖的时候，慢慢长大了，只有越来越客气生疏的相处。
我感激他的抚养，却也只是止步于感激。
柏泽霜的别墅远离市区，这处空旷的大房子就一直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常常觉得无聊，而他看得出的乐在其中。
我还没搬出那里的时候，经常能看到他坐在门廊的藤椅上，望着花草扶疏的院子，一看就是大半天，手边是一杯经年不变的红茶。
十五岁之后，我开始住校，自以为是的逃离那种空荡荡只有鸟鸣的住处。
我和他的相处时间就愈发少的可怜。
我以为他不在乎。
其实很有可能他真的不在乎，谁知道呢，人都不在了。
“叶子，回了。”摄像小吴远远的喊我。
“来了。”我应了一声，最后看了那个名字一眼，转身离开。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来，或者说来了又能怎么样。
沉默的墓碑不会满足我的八卦，烧的就剩一瓮灰骨的亡者更不会托梦给我。
女人啊女人，当她发现有八卦可挖，而这八卦又跟身边人有关的时候，好奇心真能害死猫。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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