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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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人府这个名字听了无数次，不同的电视版本里，有像牢房一样的，也有庭院房屋的，相同的一点是门外有重重侍卫把守，没皇帝旨意，被关进去的别想出来。
宗人府仍属于紫禁城范围，在偏僻的一个角落，跟冷宫差不多。只不过没有荒芫的丛草，也没有枯败的枝叶，干净整齐的小院，门窗紧闭的禁屋。再往里走，就被宗人府的管事给拦下来了，说是里面再往后数间过去，就是宗人府大牢，不干净，怕脏了公主。
在禁屋最里一间，是永瑆的房间。据守在门口的侍卫说，永瑆已经七天没有出来了，这七天除了出恭，就一直呆在屋里，哪也不去。
绮雪在门口朝里面瞄了几眼，见永瑆正在一张桌子上写毛笔字。
皇家的孩子，基本上有着父亲俊朗母亲美丽这样的基因组合。绮雪见过的阿哥和格格们，个个都长得眉清目秀风采不凡，举手投足间还带有皇族贵胄的傲然气质。就比如即便是被圈禁在宗人府的永瑆，稍显凌乱的头发，不整的衣衫，也掩盖不了他天生的皇子气质。
俊俏斯文的脸上一直带有悲愤怨恨，看来写字并不能消除他内心的烦躁，而且下笔无力，不知是几天没出来走动闷坏了，还是字写久了手累了。想起他的书法家称号，绮雪心里暗暗钦佩，能用一生的时间钻研书法，对诗词又如此着迷，连笔名镜泉都带着文豪气息，这样的书生阿哥难怪被当时的汉人书生所追捧，也难怪乾隆忌讳。
毕竟是皇帝的儿女，像刚才说的话她也只能在十公主面前说，且也只能说那么一次。十公主邀她进去，她婉言谢绝。身份卑微，进去掺合多有不便，还不如在外面等十公主。无论成与不成，都得小心，宫里小人多，被抓住尾巴，落下个挑唆皇子的罪名可就完了。
哪知十公主和永瑆大有多年不见的架势，几句劝错的话竟然半个小时了都没说完。绮雪有些站不住了，再加上侍候了十公主半天，公主心情不好不吃东西，她也不敢吃，楞是饿到现在。再饿，她就该喊胃疼了。
海佳氏说，她会胃疼，估计是小时不吃奶水饿出来的毛病。这个理由真站不住脚，偏偏她真就肚子饿多了会胃疼。
现在十公主心情不错，应该用不着她陪了吧？
绮雪悄悄地在门口张望了半天，回头对等候在旁的银彩等众人找了个开溜的理由：“我肚子疼，想去出恭，等公主出来，你们帮我解释一下。”
不等银彩答应，绮雪就小跑着溜出宗人府。她得回长宁宫找吃的，幸好她平时有点心吃不完就拿盒子装着，这段时间天气还可以，应该没搁坏。
只是，走了好半天了，咋没看到长宁宫的大门呢？
红墙又红墙，穿过庭院，走过长廊，拐进长街，就是看不到长宁宫的门，连咸福宫也找不着了。
完了，来皇宫半月，她还是迷路了。
转来转去，胃已经疼得不行了。绮雪捧着肚子，一脸悲愤地边走边想，妈的，下次出门一定要带上地图。
“站住！这是阿哥所，不可擅闯！”
一声呵斥，拉回绮雪的思绪。呆呆地看着守在门口的侍卫，再瞅了瞅庭院深深的里面，绮雪扬起笑脸，一派天真地道：“我是十公主的宫女，有事求见十五阿哥。”
侍卫一听是十公主派来的，态度立马变好，恭恭敬敬地让她进去。嘿嘿，既然搬出永琰的名头了，那就顺便去拜访拜访，一来可以找些吃的，二来可以让永琰派人送她回长宁宫。
阿哥所住了好多阿哥，家家都是单门独户，也不知哪个庭院才是永琰的住所。正巧有个宫女手里提着食盒过路，绮雪连忙喊住宫女。
“姐姐，你知道十五阿哥住在哪里吗？”
那宫女奇怪地看着绮雪，装扮不像宫女，却不知是谁，不敢大意，微笑道：“姑娘是……”
“我叫绮雪，是十公主的侍读。十公主派我来找十五阿哥，可是我不知要去哪儿找。”
宫女笑道：“原来是恭大人家的千金，刚才我还听到主子夸你呢。”
这可奇了，宫里认识她的人可没两个。绮雪好笑地问：“你家主子是谁？”
宫女笑了笑，边走边道：“您不是要找十五阿哥吗？跟我来吧。”
绮雪疑惑地跟上去，拐了几个弯，进了一道院门，穿过小天井，最后在一间大房子前停了下来。宫女笑眯眯地道：“绮格格先在此等候，等我先去通报。”
绮雪答应着，没过一会儿，就只见一名小太监从里面出来，很恭敬地邀请她进去，说是主子有请。
作为孩子，又不是一般的宫女，绮雪受到了良好的待遇。不等她暗示，果品糕点已经一样一样地端上桌，品种丰富，口味多样，喜得绮雪也不管永琰和喜塔腊氏坐在一旁，毫不客气地伸手就抓，先吃再说。
可能太饿，也可能太着急，没吃多少就被噎到了。先前带她来的那宫女连忙拿起茶碗让绮雪喝水，喜塔腊氏又帮她拍背，直喝了满满一碗茶水，绮雪才缓过神来。
“瞧你，才刚夸你两句，这会子倒又笨起来了。”永琰摇摇头，脸上又开始带有第一次在咸福宫遇见时的冷淡表情。
绮雪非常的不喜欢永琰这副德性。自入宫以来，与他相处最多的便是在上书房，若非心里好奇，想要看看历史上让百姓拍手称快的“和珅跌倒、嘉庆吃饱”的少年嘉庆有怎样的阿哥生活，她才没有心思跟皇宫的人过多接触。
或许因十公主的缘故，永琰对她这个佐领之女还算客气，但比不上别的阿哥对她态度好。尽管如此，她也谦逊地做着卑微的恭顺模样，时时刻刻奴才前奴才后的。既没有攀龙附凤之心，也没有那深宫生存的铁腕，更多的机会也只为了逃离万恶的选秀制度。
“如果你被饿了一上午，又被十公主带着在花园里遛弯遛了半天，你就知道我为什么噎着了。”
大概是脑子进水了，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这是要作死的节奏吗？绮雪懊恼地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
不就是被未来的嘉庆帝给贬损了一句，她干嘛要炸毛呀。偷偷瞄眼瞧去，果然，永琰脸色有些发青，正恶狠狠地瞪着她，手还紧抓着桌子边沿，似乎正极力的地控制抽她的冲动。
噢，跪下请罪吧，不愿意也得跪呀。“十五阿哥息怒，我不是故意要那样说的。我只是……我肯定是脑子进水脑袋被门夹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绮雪着急地解释，生怕这次奴才没当好，以后就得在宫里当一辈子的奴才。
“扑哧”一声娇笑从喜塔腊氏嘴里逸出，她挺着大肚子不便行动，赶紧的让宫女扶绮雪起来。
“瞧你，把绮格格吓成这样，连‘脑子进水、脑袋被门夹了’这样稀奇古怪的话都出来了。”喜塔腊氏嗔怪地瞪了永琰一眼，又对绮雪道：“你甭理他，今天他大概是太高兴了，才会嘴巴子利索起来。”
传闻永琰和喜塔腊青瑜夫妻情深，不管有多少侍妾，都夺不去永琰对喜塔腊氏的感情。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被喜塔腊氏责怪，永琰并不生气，更没有端阿哥的架子。他对喜塔腊氏微微笑着，刚刚对她的生气，已消失在喜塔腊氏的温柔中。
“青瑜姐姐，你和十五阿哥的感情真让人羡慕。”绮雪坐回椅子，满脸的真挚。“以后选夫婿，希望我也能够姐姐一样的有福气。”
八岁孩子的话，应该叫童言无忌吧。绮雪胆颤心惊地看着众人的表情，除了惊愕，还是惊愕。
“绮格格，这话可不能乱说。”青瑜紧张地抓着绮雪的手，语气温柔，又隐隐带着一丝着急。“旗人女子都要经过选秀，成与不成，都是咱们的造化。你年纪还小，不懂这些，但也不可胡乱说话，否则，可不得了。”
“可以不参加选秀吗？”绮雪小心地还想再试探。
“莫要再说了，走吧，我送你回去。”永琰忽然站起来，牵起绮雪的手，就往外走。
“可是——”绮雪想要再说什么，却见青瑜朝她摇摇头，食指在嘴巴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绮雪不敢再多说，小跑步的跟上大步跨走的永琰。
这样的试探结果虽已有预料，但还是让她内心沉重。看来，躲避选秀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简单，和皇子皇女们做朋友，只不过反让她提早一步陷入清宫的渊潭。
走出屋子，隐约还能听到青瑜对宫女太监等人的吩咐：“今日绮格格说的话，是小孩子无心之言，你们不可胡乱猜测，更不许传出去。”
“奴才什么都没听见，请奶奶放心。”
绮雪想要回头，却被永琰紧紧地抓着手腕快速离开，他们身后只有一名太监跟随。其时早已远离阿哥所，可永琰似乎怕身后有恶魔追赶，走得很快，很急。绮雪跟不上，手腕又被抓疼，再也忍不住喊道：“手疼，走慢点。”
走在御花园，四周无人，只有远处有侍卫守卫。永琰示意跟着来的太监德林远远等候，这才放开绮雪的手。只是脸上表情看不出是怒是惊，望着绮雪的眸子眯起来，犹如狭长的漆黑星缝里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被永琰这样望着，绮雪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大概因为他是未来皇帝的缘故吧。
“恭阿拉是怎么教女儿的？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岂可任由你胡乱决定。”永琰平时虽与她没多大交情，平常见面也只是客气。但像此时这样的生气，尚属首次。
提到了父亲，绮雪心里开始有些惊慌。“十五阿哥，这只是我自己胡思乱想，你千万不能告诉我阿玛。”要是他老人家知道，会伤心，也会害怕的。
永琰瞥了她一眼，语气有些放缓：“你也不用害怕，我把你拉出来，就怕你不懂事，再胡乱说话。别说你阿玛，此事若被我皇父知晓，你恭家也别想活得如此安逸了。”
绮雪吓得腿一软，不由自主跪在地上。“我不敢了。”
永琰微微叹气，“起来吧，地硬，若膝盖跪疼了，你阿玛额娘可是会心疼的。”
见绮雪起身，永琰便挥手让德林跟上。“十公主去看望十一阿哥，想必此时她已经回长宁宫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这原本就是绮雪的计划，她连忙跟在一旁，听着永琰有一搭没一搭的斥责。“你呀，不跟在公主身边侍候，竟敢在宫里乱走。幸好是去我那里，若是去别的地方，指不定又惹出什么祸来。”
“正因为是十五阿哥的地方，我才敢……”绮雪说着，见永琰没头没脑的又转过来瞪着她，连忙闭嘴。
“小小年纪，鬼主意倒挺多的。你劝十公主的话，我听到了，若十一哥果真肯认错的话，皇阿玛一定会喜欢的。”永琰停下下，眼里哪还有怒意，他望着绮雪诚恳地劝道：“如果你真能收起你那点心思，老老实实的侍候公主，讨得了皇阿玛的喜欢，说不定你未来的路会好走一点。明白吗？”
绮雪不敢再顶嘴，规规矩矩地行礼，回道：“明白了。”
“唉，到底你年纪还小，有许多事也只能等你以后慢慢领悟。走吧，再不走快点，十妹会找你麻烦的。”永琰很自然地牵起绮雪的手，大步朝长宁宫走去。
只是被永琰牵着手而已，不知怎的，绮雪心里忽然漾起了一丝甜蜜。她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她实际年龄和永琰差不多，很害怕这种甜蜜会成为负担。想了想，也许是因为永琰跟她说的那些话很有人情味，又或者，她只是在这清宫里多了一个朋友。
心里有些坦然，亦有些惶惶。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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