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不开的烦恼》桔莎香

28、父亲上吊母亲乞讨

　　母亲她给我们说完这个事，她下地出院，抱回柴烧炕，我们每个人都在坚持到中点，总算把小日本赶走了。
　　后来，我们成大集体吃食堂，父亲他去地里劳动，饿的腰软肚硬干不行，锄地看见没精神，中午回来路过，叫大队干部张才宝听人翻腾，骂了父亲他一顿，他说我父亲耍头尖，不想干活。
　　你自己试一下，吃不上饭能干行吗，我好几个爷爷，他们都饿死了，先是头胖，后来，手脚也胖了之后就慢慢死了，就连父亲他，叫我们拖拽的也担心死了，他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家靠着柜站的发牢骚，还带骂人，拿我们母女出气，真不讲道理，他去食堂打饭，张才保看见叫过去，骂了他一顿，还不给他打饭，说：“你回家好好反省反省。”他回家路上伤心地说：“我连个犯人都不如，犯下法也给吃饱，我劳动一日没吃饭，干不行也算罪过吗？”他越想越觉着并断粮绝，活的没意思，我们还在家等待父亲往回打饭，他两手空空就走就说：“孩子们一日不吃饭受不了，还小不懂事，要我这父亲干什么？没用眼不见心不烦，谁叫自己没本事活在他手心了，不给吃也算了。”
　　他拖拉拖拉走回院没进家，先去小房地下弯腰伸手拿起绳子又走了，我们不懂事，忙的胳膝跪下，爬过去在窗台上看，以为父亲他给打回饭了，没想到他拿上绳子走了，我们以为食堂要绳子，左等父亲不回来，右等还不回来，过一阵，小朋友二宝来说给，我父亲他去西面菜园子靠墙有一溜杨树，站在树底下低头想了一阵，拿好主意上吊，吊的已经满脸煞白，小白她玩耍的把毛键踢在房上，她上房取毛键列头看见树上吊的一个人，吓的她不顾取毛键，浑身颤抖地就哭就叫唤成一堆，人越聚越多，张才保他，始终没敢露头，打发别的干部去和父亲说好话，多亏遇上小白她，不是哇我父亲他早就死了，母亲她吓的哭成一团，人们才知道我父亲他上吊了，跑过去把父亲给放下来，众人手忙脚乱，揉肚的揉肚，屈腿的屈腿，窝屈的窝屈。
　　后来，我父亲他，慢慢苏醒过来，休息了一阵站起来，老张他掺住我父亲胳膊，扶他慢慢回家，老张走在半路劝父亲说：“你才不值得，为这种人死，放下老婆孩子们，叫她们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你自己死了什么也不觉，你太自私了,不考虑旁人的感受。”
　　干部他们开小灶吃的黍子毛糕，张才保他怀抱一块糕，走进我们家，嘴吱开笑的说：“我对上那些人不该说，你不要计较我，和我一般见识。“我们小什么也不懂，就是两眼盯住那块糕看，心想：”好不容易他拿过来了，你要上哇！”
　　不管父亲好坏就想吃糕，当时给有头有脸的人吃毛糕，给我们分的荞麦秸秆面窝窝，说的父亲他流出了眼泪，抱头爬倒哭的吸吸哒哒的，愁的他两三日没有一粒粮食下锅，就是喝糠呼呼菜拌汤，糠也没有，把枕头里面的糠倒出了给我们喝，脑油气的那才不好喝，过去人们没办法讲究卫生，一年半载洗一次头，洗的时候好不过头上捏些碱，脑油全在枕头里面的谷糠上。眼看我们快要饿死了，身体软的坐不起来，家里又没有粮食吃，他们身体软的出地拔不回野菜，即便想拔地里也没有。父亲他是个窝囊废，又没本事就懂骂人，还性格不好，每日出地干活，身体怂的没且劳动头上到往出冒汗，他说：“爬也要爬在地里要么挨骂。”
　　母亲看见我们伤心没作声，抬起头用手擦干眼泪，她出院找柴抱回来，给烧开水喝，她把水一碗一碗盛好，放在炕上，叫我们起来喝，我和妹妹躺在炕上，面朝天就像死狗一样，喊上去一动不动，姐姐她靠墙歪头躺着，叫人们看上去实在没精神。父亲低头愁的拉上没精神的腿绕地走，我们肚皮薄的和青蛙肚一模一样，肚里面肠肠肚肚，看的真真切切地，母亲她饿的前心塌在后背心，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过去叫上叔叔，去队里土豆窑偷的掏土豆，母亲她在窑底下掏，叔叔在外面窑门口，接住往上递，正在掏土豆的时候，村里有个人来了，他姓固名支，叔叔吓的扔下母亲跑了，母亲她在窑里走不开啦，叫固支他手拿棍曲住，把母亲给打了个头破血流，个吵的人越吵越多，村里有个老张过来说：“你别打了看打坏人的。”
　　固支他才停住手放下棍子，老张他过去站在窑门口，伸手才把母亲给拉上来，固支他忙的拿着马灯照，看究竟是个谁，一看母亲她脸，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三月天嘛，脸滚的土眉洪眼，看不清楚，固支他还问：“跑的那个人他是谁？”老张说：“土豆也没丢，问那干什么叫她快回家哇！”
　　母亲她始终没说出叔叔的名字，扭返头塔拉塔拉走回家一路就走就哭，进家爬在炕上抱头痛哭，父亲看见母亲哭，他过去抚摸母亲的脸说：“你不要哭了，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叔叔他跑回家早就躺下了，她抬起头看上我们，眼泪刷刷往下流。
　　第二日爬起来她，唉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咬紧牙走过去，伸手拉起姐姐，就走就哭，上山去要饭，走一路哭一路，姐姐走不行，因为母亲她是大肚子，肚里还怀着孩子，她背一阵放下休息休息，要么拉住姐姐咯吱窝慢慢走，到山沟里，狗真多又厉害，母女二人进村要饭，根本走不到人家门口，叫狗汪汪咬的不敢往前走一步，母亲她怕狗咬坏姐姐，她把姐姐搂在怀里，自己用身体挡狗。人们留有的，狗咬破的，这个话说的一点不假，她们身上穿的衣服，烂的遮盖不住羞，山沟里孩子又多一群一伙的，跑的追上她们看红火热闹，还用手的二母指，指上她们哈哈大笑。当时没有计划生育，由自己生多少算多少没人管，山沟里院墙高街面低，孩子们跟上母女二人，还要哇哇叫唤。
　　正好赶上有个女人，她吃完午饭安动出院喂猪，手提一只猪食桶听见出来看，她走到猪圈跟前，把食桶放下，抬头看见母女二人，站在那里，叫一伙孩子们围住走不开，她两手爬在墙头上探出给喊住说：“乞丐讨吃的，你们还要耍？不看见她们可怜？真没见过这些孩子们，害的出奇！”说完话她忙的噔噔走下圪台，把母亲和姐姐叫回她家，母亲想：“好不容易，遇见救命人来了。”
　　她们就跟进家，个粘上坐在后炕边，姐姐靠住母亲站的，阿姨她去瓮盖上，取上窝窝篮子，端过去放在炕边说：“你们先吃的，猪食还在院里放的，我去院喂猪。”她出院走了，姐姐和母亲扭头一看，篮子里面放的有土豆，有莜面笼蛋还有窝窝，高兴的她们，伸进手拿上，喂在嘴里，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她喂完猪，把食桶提回家，放在外间地，进家看见，篮子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全部叫她们给吃光啦，姐姐她吓的，不停地往母亲怀里藏，看见阿姨她进来笑的样子，就往下放篮子就说：“小姑娘你怕我？”母亲笑的说：“她不是怕你，经常不出门在家习惯了，没见过生人。”
　　她说：“你还是大地方人，这么小气。”吃上人的嘴短，拿上人的手短，说的一点没错，母亲她们刚刚吃完，人家一篮子窝窝，噗嗤一声笑了，她们娘母二人，饿了好几天，没见过一点粮食，一下看见，一篮子窝窝放在跟前，不吃才怪哩！阿姨她又说：“你家没吃的，把闺女放下我给好好养着，你随便来看，减粮不如减口，给我儿子做童养媳妇，你看怎么样？”母亲说：“我闺女她早就聘了，人家给了十二块白洋，我不胡说。”阿姨心想她不愿意给所以瞎说。：“你也不要着急发慌慢慢说，闺女长大以后，还是看见你亲，哪里也是往外聘，不如放在我家里，咱们还是亲家，两全其美吧，第一减轻你们家的负担，第二是姑娘在这里不受罪能吃饱。”她好说坏说，母亲她，不同意笑的说：“好像咱们家有闺女，拿出香人家是的，哪有个二大肚，好敢大一个闺女，许配两家的道理，她小不懂事要我干什么？回去我连她父亲这一关也过不了，你去讨吃把闺女给弄掉了，人家不往要人才怪，我做不出来。”
　　她自己想：“这是放在这里不放心的缘故。”她又说：“小孩子嘛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吃饱穿好出去和孩子们一起玩就行了，回去跟你们不是往死饿？”母亲笑的说：“死也死在一块。”阿姨她看下个母亲不愿意，她就不说这回事了，又更改了话题，：“你们快些赶门去吧，天快黑了！”
　　今晚在哪里住？还没准确地方。母亲说：“走在哪里就算哪里吧！”那个女人相跟上，把母亲和姐姐送出大门外，她自己返回家。母亲和姐姐，爬上坡翻过梁，太阳到快落山了，下坡走在离村不远处，路边靠圪楞旁有个挖下的山洞，里面风刮地乱柴满满地一洞，母亲她把手中的棍子放下抬头和姐姐说：“我先进去看看，你再进去。”她进去拿脚踩扁烂柴当铺的，返回又叫姐姐也进去。她们母女二人就在那里度过了一个夜晚。
　　第二天早上起来，母亲头上身上滚的都是烂柴和土，用手把头上的烂柴抓的扔开，扭头看姐姐，小胳膊和小手上，都有划下血道道，和猫挖下一样，她没作声心想：“这是黑夜睡觉不老实的结果，叫山柴棍棍划下的血印子。”她唉了一声，拿手擦姐姐的胳膊和手，就擦就叫醒姐姐，她们母女二人在山洞里慢慢爬出来，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走进村，去要饭。
　　姐姐她，就走就拿双手揉眼睛，母亲说：“你赶快走，在后面磨磨蹭蹭地，不知道做什么？”姐姐放下手，紧跑两步赶上母亲。她们一进村，孩子们叫唤说：“乞丐来了！乞丐来了！”有个黄狗也追上汪汪咬，吓的姐姐魂飞七窍地哭，就哭就双手抓住母亲她袄后背心藏了起来，母亲她两只手忙乱顾打狗，没在意她，姐姐在她后面拽袄的，母亲她打狗一用劲，担心把烂裤脱掉，把姐姐给拽倒哇哇哭，母亲她一只手提裤子，另一只手忙的打狗，不顾姐姐她哭，姐姐忙的爬起跑过去又拽着母亲后背袄，就像孩子们玩老鹰叼小鸡一样，母亲拉上姐姐绕地跑，孩子们笑的看红火还叫唤，狗也汪汪在咬。有个年轻媳妇，她端上杨紫盆出来倒泔水听见，她说：“这外面孩子们吵什么？”伸手把盆放在院圪台上，返回走过去双手扒着墙头上，探出脑袋看见，叫狗咬吓的她们母女二人疯跑，她两只手忙的退回来，跑出街把狗叫回院关住大门，母女二人这才得救走开，母亲她要上饭先紧姐姐吃饱，她才再吃。
　　余下的她给包包旦旦背回来，前面肚里怀的快出世的孩子，后面还要给我们把要的饭背上，她背上东西走不快，慢慢个咋上走，姐姐她在后面跟的走，到了家天色黑啦，背的口袋往炕上放嘿通一声，我们就抬头看，母亲站在地下长出了一口气，直起腰看上我们就撩起自己袄巾，擦头上汗说：“你们爬起来快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