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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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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
克莱尔率先打破这种吓人的安静,被点到名的本内特挣扎露出看上去温和可亲的笑容对上副驾驶上的女孩。
「我们还要躲在角落里多久?」像在讲述一个惹人困乏的故事,拉拉队长收起所有的表情,从涂着玫色唇膏的嘴唇里吐出的气息低沉又平淡。
「为什么这么说?」
「彼得刻意让未来的宏回到纽约中心公园的嘉年华,在他们公演的日子阻止我,他害怕我把这个故事告诉记者…公开,我的爸爸,另一个爸爸,他不惜代价把我们抓起来囚禁也是害怕人们知道有一小批人不是那么普通。」
「内森并没有囚禁你们。」
「他做了!」克莱尔张口否定,随后她垂下眼睑,指腹一下下摩挲手中精致的礼品盒,缓慢地说,「当时他已经发疯了。」
本内特轻柔地伸手把女儿揽进怀里,即使座位之间隔着手刹档把和盛满溶液的塑料水杯,他还是尽可能抱紧她并在她的头发上落下一吻。
「人们往往害怕至亲的人受伤,当他们被道德和家庭逼迫,困在中间进退不得的时候,往往会抓起斧头把道德砍个粉碎。」
「你对我很重要,克莱尔。同时世界上每个人都有对他们极其重要的人,他们没法冷眼旁观任其失去。」本内特把下巴放在克莱尔的头顶,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他也知道克莱尔开始哭了,「彼得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让宏来阻止你,他已经失去内森了,不能再失去更多人。」
克莱尔从本内特的怀里退出去,发红的眼眶在她眨眼时挤出泪来。「但我们就应该欺骗世界吗,假装遵守达尔文进化论和所谓大自然的定则,假装…不会自愈,假装从练习平台上往下跳摔断了腿真的很疼…」她的鼻音越来越重了,气息都变得黏黏的。本内特心碎极了,他擦掉在克莱尔颧骨上的眼泪。「如果我一直自愈,我就永远不会死,我会看着你和妈妈躺进棺材,我每个交好和亲密的朋友,一个一个都会离我而去…」
克莱尔开始抽泣,浑身小幅度颤抖,眼泪夺眶而出,顺着尖下巴滴在包装纸上。「为什么阻止我…为什么…」
本内特无法否定这听上去可怖的事实,镜片后暗淡的神色让他越来越模糊通往未来的路,对此他只能佯装乐观弯起眼睛地安慰:「好消息是你可以纵观历史的发展,人类的演化,体验别人永远没法理解透彻的情感。」
「塞拉说我会像他一样孤独,见证身边人死亡每每将近的绝望…」克莱尔的胸腔起伏了几下,她闭着眼摇头,可悲伤还是萦绕于她不肯离去。「坏消息是,他是对的。」
「他怎么敢那么说。」诺瓦惊讶中带着愠怒,轻抚克莱尔的肩膀,他认真承诺,「塞拉是个可悲的人,你和他有天壤之别。」
「他向我求助,希望能得到解答。」克莱尔用手背抹掉眼泪,被生理盐水冲刷的眼眶闪亮亮的,「我永远没法原谅他,他杀了内森还想杀你,三番五次对我们下手。」即使克莱尔加重字音咬牙切齿,痛恨仍旧不够彻底,她的腔调让人无法联想到冷血凛然的复仇之徒,「难道我们就不应该让杀人犯被绳之以法吗。」
「交给老公司去做,塞拉会得到属于他的惩罚。你只要安心待在大学里做你喜欢的事,参加课外社团,修够学分,开心健康的生活在我身边。」
克莱尔微微发红的精巧鼻翼扩张收缩,她吸吸鼻子没有讲话。
「答应我好吗,克莱尔?」
本内特祈求的口吻成功获得了女儿乖顺的认同,他如释重负地笑起来,启动轿车引擎。
「前两天我从你们学校返回公寓的时候在必经之路上发现了一家新开的冰激凌店,不如我们一起去尝尝,带上格雷琴?」
在看似完全平息的风波后,嘉年华之夜所出现在场的人仅有本内特一家和安腾知道是未来宏扼住了真相的脖颈,不少人为这付出惨痛的代价。帕克曼被从急救室转入普通病房之后的一星期都在医院度过,忙坏了他的妻子。彼得不知道事由己出自然不存在过多自责的心理,除了正常探望之外,他极少再去涉足病房。
没人对彼得提起中村,但每每想到预知梦中出现的塞拉,总能让在做任何事的彼得停下手头的一切紧皱眉头。
这不是个好兆头,就像打算用野餐方式庆祝结婚五十周年的夫妻,发现连下一夜的暴雨丝毫在早上没有停止的意思。不安游走在彼得每根神经里,他的睡眠不足,经常顶着青肿的眼圈出现在工作岗位上。
当天夜里旋转的罗盘像哨令紧急叫停所有疯狂蔓延的荆棘,把遍体鳞伤的彼得·佩里惊醒。在窗前安定精神之后,他打开屋中的灯,抓起丢在客厅真皮沙发上的栗色长袖衬衫,接着迅速换上牛仔裤扯下门口衣架上悬挂的夹克夺门而出。
漫长的路途彼得是徒步走过去的,零星的出租车是划破大地的刻刀,他裹紧皮夹克将脖子微微缩进立领里寻求更多的温暖。
秋风萧瑟,路灯拖长背影。
彼得推开病房的时候,艾玛正侧着脑袋静静地欣赏窗外明亮的日出,光辉洒满房间,晨光的味道。
沉醉在日出里的艾玛没注意到客人的到访,又或者是因为她的失聪才没办法听见门栓开启的声音,彼得希望是前者。
青年快贴到床边艾玛才转过头,看到彼得让她惊喜多过疑惑。「嗨…彼得?」
「嗨,艾玛。」彼得坐到床边打量医院统一发配给艾玛的病号服,双手撑在身体两侧,「看起来你恢复的不错,医生说还要多久才能出院?」
女人读懂了彼得的唇语,脸上划过一缕古怪的神情,只是很快就被淡淡的笑代替了。「还要一段时间,我的精神还没完全恢复。」她指尖点点太阳穴像个少女顽皮地扯了下嘴角,又继续打起彼得看不懂的手语,「这里还没准备好去工作,你的呢?」
彼得意识到艾玛意指他隐藏在发根中距离太阳穴长不过一英寸的刀口,于是他泰然自若的挪动了一下屁股。「我准备好用它接下事故里的任何突发情况了,好让我送进抢救室的无辜人少一点。」
艾玛嗤笑一声,摇摇头。
自道格惨无人道地对正义碾压,塞拉好比受邀却未到的领奖嘉宾,尴尬的只有主持人而已。观众脸上往往挂着讽刺和讥笑的表情,用那种会使舞台中央的人最难堪的方法被迫接受事实。作为主持人,彼得无法负责,他和嘉年华里受伤的每个人一样,都必须接受错误抉择后失败的后果。
「你失眠了吗,彼得?」
艾玛的询问让彼得抬起头来,他重新看向躺在病床上的人,艾玛刚好也在凝望他布满血丝的眼白。
「还好,这几天我连续失眠。恐怕是咖啡,也可能是萨缪尔所做的事仍让我惶惶不安,还好同时我也有多些时间来思考了,要做的工作总是日日夜夜没有止歇。」彼得苦笑着把他流落四处的目光收起来,「每一分钟就有三十七人死去,我总没办法救他们所有,想到这些我压根睡不着。」
彼得找了个好借口,用工作掩盖他对内森的想念,亦或者说用工作弥补留恋,若不是匆忙塞满每个角落,他总会在一小时,一分钟,哪怕一秒钟去怀念永远活在相框里的内森。
「萨缪尔?」艾玛吃惊地哼了一声,「他不是已经被本内特先生送走了吗。」
「啊…原则上说是这样。」彼得把有关罗盘的后半句吞回肚子里,尴尬地笑笑拉扯自己右手夹克下衬衫的袖口,「等新闻界对塌方的猜忌彻底平息之后应该能让我的睡眠质量提升一个档次。」
「你听到了吗,」艾玛没有回应这句莫名唐突的话,也没追问,她把后脑勺露给了彼得。「窗外…它真美。」
彼得在窗外看到了一只自己叫不上名字的鸟,只有仔细听才能发现它的鸣叫是多清脆,在这个周四太阳刚刚升起的清晨,像个漂亮的小闹钟。青年人把手覆上艾玛的手腕,得意地晃了下一边地肩头。
优雅的曲线是天使的裙边,金黄和翠绿色渐变的线条晃晃悠悠地闯进窗户里的世界。
「没错,我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