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不死》浅滩鱼不死

11、王一诺

　　这时，从卧室里走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她只穿着内衣，斜倚在卧室的房门上，嘴里还叼着一根烟。
　　深深地吐了一口烟，她慵懒地对着王一诺说了一句，“你吓着他了，好歹他也是我的客户，你这样不是让我没生意做吗？”
　　王一诺刚数完钱包里的钱，五百，总共七百块钱，就那个女人的身材，能挣七百已经相当不错了，她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已经走了形的身材，肚子上那一块块的赘肉让她想吐。
　　王一诺把那个女人的外衣扔了过去。
　　“我说过很多次，你想卖就去外面，别带回家。”
　　那个女人一听这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把嘴里的烟狠狠地扔在了地上，拿起手里的外衣就扔了回去，王一诺头一偏，没有扔中。
　　“老娘要不是因为你，会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你每天吃的喝的哪样儿用的不是我的钱？我卖，还是为了你？”那个女人双眼充了血，看起来像是会吃人的老虎。
　　“王贞淑，你是不是琼瑶剧看多了？真把自己当成母爱泛滥的女人了？要不是你肚子不争气，我爸至于抛弃你吗？还有，你应该庆幸我爸走了还有我陪着你。”王一诺双脚叠放在茶几上，头枕着双臂就那样随意地仰躺着看王贞淑一个人卖力地表演着慈爱的母亲，鼻子里时不时冒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王贞淑的痛苦瞬间放大在了脸上，因为这番话，她心里积郁多年的愤怒使得整个五官都扭曲了，更可恨的是，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击。
　　好不容易拖拉着三凤度过了母乳期，她本以为日子会消停会儿，不想吴栓柱说是要去XX市做大生意，没有征求她的同意就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带着孩子熬日子。
　　听说栓柱的木材生意越做越大，已经在市里买了房子。她满心期待，等着栓柱把她们娘俩接过去，可是每回打电话栓柱都推脱生意太忙，顾不上。
　　好不容易栓柱同意了，她就带着孩子开开心心地奔往XX市。以前脑海中出现过无数次抛弃孩子的念头也因为这一喜事的到来而慢慢打消。
　　她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可是，事实不是那样的。
　　后来她才知道，栓柱在外面欠了很多钱，他怕别人找上他，所以让她们娘俩来替他顶着，他以为那些人对一个女人不会怎么样。
　　从此以后，她就过上了提心吊胆的日子，每天守着空房子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偶尔出去买东西，也是疑神疑鬼，唯恐被人跟踪。
　　直到有一天，栓柱突然大半夜跑回家，告诉她说，这种日子马上就会结束了，他很快就有钱了，她的心才好像一点一点地落了下来。
　　没有人关注三凤的存在，贞淑只知道每天在饭点给孩子做饭吃，至于孩子吃多少，喜不喜欢吃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她早就被躲债的那种日子给折磨得神经衰弱，哪里有心情关心这些？
　　可是三凤不是小狗，她是人。所以她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渐渐有了感知。
　　日子在飞逝，她的对外界的感知也渐渐有了大致的定型。
　　她有一个神神叨叨的妈妈。有一个不怎么回家的爸爸。她没有其他亲人。妈妈对她简单粗暴。爸爸从来没有抱过她。
　　这是一个没有温暖的家。
　　这是她对她的家庭的一个最终的评价。
　　这个家给她取了个名字叫“一诺”，取自“一诺千金”之意，做生意的人都喜欢说自己“一诺千金”，“诚实守信”，栓柱给她取了这个么名字，却也最终因为这两个字而东躲西藏，如果他提前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也许打死都不会给三凤取这么个名字。
　　她一天天长大了，上了小学，可是她在班里总是坐在最后一排，不爱说话。老师和同学们都觉得她性格孤僻，不怎么喜欢她。她也不喜欢她们。
　　她没有朋友，也不希望有朋友。
　　一个人挺好。至少她自由。
　　周末的时候，没有人管自己，她就一个人在天台上，一坐就是一天，呆呆的看着这个城市，听着这个城市心跳的声音。风一阵阵地吹过来，她好像听到风里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呼唤声，“孩子，我的孩子...”
　　每当这个时候，外面看起来冷冰冰的她总会忍不住湿了眼眶，她也会情不自禁地在心里回应着，“妈妈，我的妈妈...”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不是幻觉，世界的某个角落也许真的有另外一个妈妈存在，说不定自己还有个姐姐。
　　这个内心善良的姑娘就这样在冷漠中给自己的心筑起了一道道城墙，城墙里面是花红柳绿，莺飞草长，城墙外是寒若冰霜，冻若彻骨。
　　她九岁那年，吴栓柱由于欠的外债太多怕被债主追杀，就逃跑了，他带走了家里的现金和所有值钱的东西。也就在那年，千里之外的一个山村里，一个姓徐的老汉去世了。
　　还好王贞淑多了个心眼儿，她早早的就把一部分现金转到了另一张卡上，这才没被全部搜刮完毕。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一帮子拿着房产转让证明的家伙闯进家里，王贞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轰出了家门，除了两个皮箱和两双被子，她们身无一物了。
　　王贞淑的眼睛都快哭瞎了，她就坐在小区楼下，扯着嗓门哭，一边哭，还一边骂着，“你这个挨千刀的！你走了让我跟孩子怎么办啊？我真不该嫁给你啊！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她就这么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着，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
　　一诺就那么站着，冷漠地看着渐渐围上来的众人，像是个局外人。
　　“哎！那不是王一诺吗？”同班同学赵明明突然瞅见王一诺，忙上前去跟一诺说话。
　　要说这赵明明可真够欠的，从小学一年级就跟跟屁虫一样跟在一诺后面，不管一诺怎么骂他，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对一诺好，即使其他同学嘲笑他，他也无动于衷。连他妈都知道他喜欢王一诺，不过听说了一诺家的情况，她死活都不让明明跟一诺玩。
　　这不，明明妈还没来得及拦住，明明就跑过去了。
　　“一诺，你妈妈怎么了？”赵明明小声地问。
　　因为在一个小区住，明明见过一诺她妈。
　　“关你什么事？！”王一诺低着头，摆明了不想理会他。
　　就在这时，明明妈走了过来，“明明，快跟妈妈回家！一诺，改天去我们家玩哈！”说着，不顾明明的挣扎和抗议就拖着明明回家了。
　　虚伪！恶心！一诺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两个词语。
　　贞淑还在哭，不过声音渐渐小了下来，除了断断续续的哽咽声，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骂人了。
　　一诺在等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