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不死》浅滩鱼不死

12、酒吧卖笑

　　终于，戏演完了。王贞淑慢慢站起身，拉过身边的两只皮箱趔趔趄趄地走了，看都没看一诺一眼。她知道，王一诺会跟着她的，孩子呢随她，自私，恶毒，狡猾。
　　中午在马路边吃了一碗小面之后，王贞淑就带着孩子去了房屋中介公司，不管怎么着，以后总要找个地方睡吧。
　　好不容易找了个租金便宜的地儿，可是离一诺的学校很远，坐公交的话要大半个小时才能赶到，那也就意味着每天一诺都要提前一个小时起床才不至于迟到。
　　王贞淑才不会考虑那么多，她只知道交完半年的房租，卡里的钱就剩的不多了。
　　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租的房子位于市区最脏最乱的地段，那里是全市的红灯区。吸毒的，赌博的，卖身的几乎全聚在这儿了。
　　随处可见的污水沟，到处扔的垃圾，满地的烟头，还有不堪入耳的吵骂声和下流的调情声。
　　这里根本不适合居住，更不用说家里还有孩子。
　　可是她们就这样住下来了，而且一住就是六年。
　　从此以后，吴一诺改为了王一诺，她随母亲的姓。
　　王贞淑看了一眼对她不屑一顾的王一诺，然后瞬间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里喃喃自语道，“确实是我自己活该，我当初要是狠狠心把你扔了，也就没有那么多事了。”
　　王一诺听到这里，心里的愤懑就像是泄了口的闸门一下子喷涌而出，她瞪大了双眼，很粗鲁地指着王贞淑。
　　“你他妈说的太对了！当初就不应该要我！你不是想要男孩吗？有本事你再找个男人生一个啊！去啊！”
　　王贞淑呆坐在地上，像是没有听见王一诺的话。这些年来，她们两个人之间的争吵反反复复，连个花样儿都没变过，她也早就习惯了王一诺说话的恶毒劲儿。
　　她打算置之不理。
　　再说，她并没准备告诉一诺她不是自己亲生的。
　　“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去楼下买点吃吧。”王贞淑说话都没了力气。
　　王一诺没答话，对面那个女人竟然让她觉得有一些可怜。
　　她就坐在沙发上，手里不停地摆弄着一个透明的文具袋，时不时地把它抛起。刚才发生的那些事好像丝毫没有影响到她。
　　王贞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今天是不是中考啊？”
　　王一诺猛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侧着头斜眼看着王贞淑，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
　　“你今儿中邪了？难得还愿意扮演一个合格的母亲。是，今天是中考，不过刚刚已经结束了，怎么？你想知道我考得怎么样？”她那种满不在乎，吊儿郎当地语气让人生出一股无名火，不过除了王贞淑。
　　她转身去卧室拿了一包烟，然后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跟王一诺隔了半米的距离。
　　点燃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王贞淑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烟是个好东西，它会在你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充当一个味蕾唤醒者和嗅觉刺激者，让你在快要滑向深渊的时候暂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根本不用猜就知道王一诺考得十分糟糕。三天两头逃课，打架，这样的学生能考好才怪。王贞淑也就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一点儿都没期望从王一诺嘴里听到什么积极的回答。
　　王贞淑从茶几上放着的刚从那个男人身上搜刮来的钱包里拿出一百块钱，想了想，又从里面抽出两张来，“拿着，请你的同学出去吃顿好的。”
　　王一诺瞄了一眼王贞淑伸到自己面前的纸币，爽快地接了过来，然后站起身，朝王贞淑挥了挥手里的钱币，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谢谢！”就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王贞淑手里的烟灰一抖，不期然地掉落在她的大腿上，在上面留下了通红的印记，而她始终面无表情，没有动弹。
　　那个家弥漫着忍不住呕吐的腐烂气息，像是坟墓。
　　东华小区的保安看到了一个女孩一直站在门口走来走去，却并没有走进来的意思。这样已经持续一个多钟头了。不知道为什么，保安觉得这个女孩很可疑，所以他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只见这个女孩上身穿着吊带露脐装，下身穿着一件破旧的已经脏的看不出颜色的漏洞牛仔裤，脚穿一双八厘米高的松糕鞋，头发染成了怪异的紫色，乱蓬蓬地堆在头顶，仔细一看，耳朵两边各戴了四个耳钉，怎么看都像是社会上的不良青少年。
　　经过王一诺身边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这样怪异的打扮难免让人鄙夷。王一诺故意忽略那些轻视的眼神，一边心不在焉地嚼着口香糖，一只手一边时不时地从裤兜里掏出来看看手腕上的表。
　　那只表是她爸爸吴栓柱从小到大送给她的唯一礼物。她片刻不离身。
　　这个点，他也应该回来了啊！不知道干什么吃的，再不回来她就不等了。
　　本来赵明明跟她约好这个点出来玩的，结果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还是不见赵明明的身影。
　　虽然十分讨厌赵明明，可是她愿意待在一起的也只有赵明明。这是个很矛盾的想法，不过事实如此。
　　正当王一诺忍不住对一只一直围着她转悠的狗破口大骂的时候，赵明明满头大汗地跑了出来。
　　“你他妈干什么吃的！知不知道我在这儿等了你多久？”这一开口，惊得周围的人纷纷逃离，连保安都挺直了脊背，随时准备冲过去那个瘦弱的青年。
　　当初胖乎乎的赵明明如今已经长成了一米七多的瘦高个儿，瘦长的脸颊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一看就是斯斯文文，弱不禁风的学生，很难想象他会跟王一诺这样的人玩到一起。
　　他刚站定，就听到王一诺朝他劈头盖脸地骂过来，他一边道歉，一边解释道，“对不住啊，一诺。我妈不让我出门，我跟她周旋了好久，这才好不容易跑了出来。你也知道我妈这人...”
　　还不等赵明明解释完，王一诺就不耐烦地说，“行了，别解释了，下不为例。赶紧走吧，再晚，咱就进不去了。”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路灯已经纷纷亮了起来，整个城市都沉浸在一片热闹喧哗的景象中。
　　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这个时候慢慢热闹起来的除了各个夜市摊儿，还有隐匿或是张扬在城市角落的大大小小的酒吧，迪厅。
　　他们打算去一家名叫“黑色地带”的酒吧。
　　那里晚十点以后就不再接客，可是每天里面的人都爆满。
　　王一诺提前请在酒吧认识的一个朋友帮自己占好了位置，等到他们进去的时候，门口的保安看了一眼王一诺就挥挥手放他们进去了。
　　对这里，她驾轻就熟。很显然，她是这里的常客。
　　不知道为什么，赵明明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好像是自己心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一样，尽管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在自己身边。
　　赵明明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听着震耳欲聋的音乐，看着舞池里不停扭动着的身躯，他有点缩手缩脚，手足无措。他根本来不及多看，只顾着紧跟在王一诺的身后，唯恐走丢。
　　终于挤到了一个沙发旁，还没坐下，就听见王一诺跟沙发上坐着正在喝酒的一个男人打招呼，“嗨！力哥，好久不见！”
　　“哎呦呦！是米拉大美女啊！好久不见！快坐快坐！”所谓的力哥热情地起了起身，让出了自己身边的一个位置，刚好够一诺坐下。而沙发的另一边还有两个美女正兴奋地聊着天，没有人招呼赵明明。
　　赵明明看了看一诺，发现她已经自顾自地坐下了，他一个人傻站着，看起来有些可笑，他只好慢慢地绕到沙发的另一边，坐在了两个美女的旁边。坐下的那一刻，他很清楚地听到旁边那个美女的鼻子发出的不屑的轻哼声。
　　“米拉，你什么时候换口味了？这种嫩嫩的小白脸你这么会看得上？他嘴巴上的毛还没长齐吧？”赵明明刚坐下，就听见力哥跟王一诺调侃道。
　　“你说什么呢？！有种再说一遍！”赵明明“呼腾”一下站起来，内心的怒火已经憋到了嗓子眼儿，马上就要喷涌而出。
　　王一诺瞪了一眼赵明明，恶狠狠地命令道，“给我坐下！”然后换上了讨好的口气，“力哥，你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是我弟弟，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没见过什么世面，你大人有大量，可别往心里去啊！”
　　这还是那个爱憎分明，天不怕地不怕的王一诺吗？她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模样？这样在一个男人面前低三下四的女孩还是王一诺吗？还是说那只不过是一个叫米拉的姑娘演的戏？
　　赵明明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王一诺现在的样子，他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内心有什么东西“啪嗒”一下跌碎的声音。
　　那个王一诺变了，她再也回不去了。
　　“既然米拉都这么说了，我肯定不能不给面子啊！不过，你是不是要陪我喝一杯补偿一下我呢？”力哥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可是表现得却像是浸□□场多年的老手，那熟练的口气，那色眯眯的眼神，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东西。
　　一诺动了动嘴唇，咽了一口唾液，然后大方地回答道，“力哥吩咐的，我必须奉陪啊！”
　　王一诺的话音刚落，赵明明就气呼呼地起身走开了。他可以忍受说脏话，爱打架的王一诺，他却没法接受在男人怀里卖笑，没有自尊的米拉。
　　“呦！你弟弟是不是吃醋了？你赶紧去哄哄他吧。”力哥猛地放开了那只从坐下就放在米拉胳膊上的手，意兴阑珊地说着，看样子，他已经没有心情跟米拉玩了。
　　“我们不用管他。力哥，来，干了！”王一诺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赵明明了。她只知道以后要想在这个酒吧唱歌，她只能巴结面前这个让人忍不住呕吐的男人，把他哄开心了，自己以后的生计就有了着落。
　　一诺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杯，只是记得力哥不停地给自己倒酒，另外两个美女还在一旁不停地加油助威。
　　她喝得已经不省人事，可是当力哥那双手不怀好意地在她身上游走的时候，她还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了他的企图。
　　她是被人架出酒吧的，没人送她回家，她就瘫软在酒吧门口，披头散发，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游魂。
　　“你干嘛非得这么折磨自己？”突然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赵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