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平生未信

4、第 4 章

　　德兹走过长街，他脚步不停似乎想将这些天的纷纷扰扰都甩开，可事实上他好像只是将静止着的烦闷换为行走着的郁烦，从始至终，都令人窒息般压淀胸腔。他感觉自己一直在逃走却又绕一圈回到原点，唯一的结果是触摸到某些令人泪水全无，琴声呜咽的真相，生活的真相。那些他在波斯尼亚时还没有完全体悟到的真相，雪花一般令他手指冰凉。他反反复复，锐气尽失，却又不得不说服自己必须怎样。
　　他给自己戴上一抹轻笑，想起很多个波斯尼亚夕阳入海般一转而逝的日日夜夜，其实，日子也不过如此，就这样罢，得走，从来都没有回头的路。
　　德兹被拦住了，“那个，我是威尔医生的兄弟，前来投奔他，能引荐一下吗？”他朝士兵露出十二分的美好笑容。
　　“可是大家都知道，威尔医生的兄弟是个秃头。”士兵不为所动。
　　“我不是他那个兄弟，我是他另一个兄弟。”
　　“威尔医生只有一个兄弟。”那士兵看起来要生气了。
　　“对呀，所以我是来和他相认的。”德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真诚，“再说，你怎么知道威尔医生就一定只有一个兄弟。”
　　“因为我就是。”士兵摘下帽子给德兹看他锃光瓦亮的秃头。
　　德兹被闪到了，心想，看智商我就知道你是了。
　　“那更好，带我去见威尔，我有事求他。”德兹说。
　　士兵摇摇头，一脸维护地说：“威尔医生很忙的，不接受外人的打扰。”
　　“既然你是他兄弟，那我就对你讲实话了。”德兹朝那人眨眨眼，“我受威尔所托，替他从外面带一点酒给他，他让我和守卫说我是他的兄弟，然后就会被放进来。没想到我居然被他给耍了。现在这些部队里的人可真是过分啊。”
　　“这样啊，”士兵歉意地笑笑，“我哥肯定是忙，忘了跟我交代了。苏丹这几天颁了禁酒令，你不要声张，等人少的时候我带你偷偷进来。”
　　德兹看那人笑得一脸白牙，突然有种这也太好骗了的负罪感。

　　那天逃走时德兹没觉得什么，今天跟在这傻大个的后面进来，不禁觉得里面守卫还是挺严的，这里刚经过战火，他又闻见那股熟悉的漫不经意的烟尘的味道。
　　在绕过第十二道砖石长廊，他一回头看见远处奥斯曼苏丹就站在白栅栏旁看着他。
　　所有的灯火都亮着。
　　德兹一愣，立马压低毡帽跟着士兵往前，不敢再回头。他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仿佛身后遗落了漫天星星，都在静默地看着自己。

　　“哥，你要的酒到了。”威尔听见这声音，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
　　“你声音能小点吗？不知道最近苏丹下了禁酒令吗？”威尔看着就这样闯进来的自家兄弟，一脸忧愁，“还有，我什么时候让你给我送酒了，不是让你没事别往我这瞎跑嘛！”威尔觉得自己的头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趋势直立。
　　“砰----”他眼睁睁看见门把手吊着晃了几晃，到底在又一下重击后，坠地。
　　但他还没来得及发作，发须便又为之一震，他看见一人长身玉立从门后出来，摘下毡帽朝他轻扬一笑，舒眉朗目，然后俯下身把一小瓶藏在毡帽里的西班牙雪莉放到他面前，“您要的酒，威尔医生。”
　　于是，当威尔的小弟还在庆幸这次哥哥没有因为自己的失手就立刻发作时，便听见他亲爱的哥哥无比严肃的声音，“小保，你给我出去，还有不要让任何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