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息浮生》夜惘

2、第一章 解围

　　“你来做什么？”萧育冷眸斜睇，厉眼滑过一簇幽光。

　　而面对院门的唐行远却看见门外伸头张望的老六，心下顿时明白必定是老六送信途中巧遇杜青峰，这才及时赶来相助。

　　“呵呵呵……青峰见过侯爷，侯爷您脸色不太好啊！”杜青峰故作风雅地扇了几扇手中的折扇。笑容可掬的，似乎一点也没有感到此地一触即发的紧张。

　　“废话少说！”萧育一脸不耐，似乎杜青峰的出现让他甚是不快。

　　“呵呵呵……，杜某若非公主差遣，又怎敢随意离京呢？”

　　萧育听到“公主”二字时，脸色变得更是难看，似乎对此颇为不满，甚有隐怒。

　　“大公主此次又有什么旨意了？”疑问中按捺着不耐。

　　“呵呵，侯爷的脸色真难看，是不是一路太过于辛苦了……咳咳……”杜青峰在萧育厉眼注视下，识相地收起扇子，扳出一副老实模样，改口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大公主让我给您传句话。”

　　萧育深吸了口气，好似竭力抑制着怒气，“什么话？”楚雁惊讶地看见萧育眼中跳跃着怒火。

　　“公主说……”杜青峰悄悄对唐行远使了个安心的眼神，“你自个儿不开心，何苦再拖别人陪你不开心……”

　　“她这也要管？”从齿缝间吐出的怨言让楚雁与唐行远讶异地看见这个原本清雅俊逸温文隽雅平和清淡气定神闲从容不迫优雅无比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在瞬间变成一个爆竹。额上青筋暴起，脸色之难看当真非笔墨可形容。“她说我老大不小该成亲了，我认了；她说我不该……，我下聘；现在我要追回自个儿的老婆，她又说我拖别人受罪，难不成和我在一起就是下地狱了吗？”努力压低的嗓音如暗夜阴风透露出主人经过遏制仍残留的怒火。

　　指着杜青峰鼻子的手指仍有难以抑制的轻颤，“下一次，她是不是想告诉我常伴青灯古佛才是我应该做的事？”

　　那个好像是人家寡妇做的事吧？杜青峰也不敢在这关头说出这等易招来痛打的话，只敢在心底嘀咕。“呵呵……侯爷息怒，公主也是为你着想……呃……这个这个……侯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杜青峰凝视离自个儿鼻尖只差一分距离的拳头，强笑着用折扇拨偏方向。显然他估计有误，侯爷怒火高涨，暂无消退的迹象。

　　“呵呵……”少了拳头的威胁，空气果然好多了。

　　“还笑？看来本侯爷还真娱乐你了，嗯？”萧育犹如阴魂的低吟紧随不放。

　　看到萧育渐近的那张不带善意的笑脸，“侯爷侯爷，且听我说完，大公主说她每当想到将来几十年，侯爷都要面对一个恨你的妻子，她会不寒而栗……公主这不是在心疼侯爷吗？怕你每天辛苦公务后，回家却得不到妻子的温柔相待……她是替您抱屈呐！”抱屈？他还抱怨呐，与他无关的事偏要由他出面摆平。何况这次要面对的是披着羊皮的老虎……

　　看看侯爷脸色明显好了几分，杜青峰才敢大胆继续。“想侯爷您，要才貌有才貌；要钱财有钱财；要权势有权势；难道妻子不该娶个同样最好的？何苦要去屈就一个有瑕疵的？这才派我日赶夜赶，要抢在侯爷动怒之前，请侯爷回京。”

　　只见萧育冷哼一声说道：“你倒是会说话。”

　　杜青峰满意地看见萧育缓缓收回拳头，平息了满面怒气后，小心翼翼地说，“另外，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皇上已下旨召回八皇子。”

　　语音刚落，眨眼间却见他已被萧育拽住衣襟，后者紧拧双眉，似乎颇想把他拎起狠狠摇上两下。“你说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您刚离开京城的……”一把甩开杜青峰，萧育疾步冲向院外，杜青峰抚着脖子急忙扯住他的衣袖，“慢着慢着，这里……这里怎么办？好歹你也给句话呀！”

　　“你寻死吗？什么时候了，你还敢闹着玩？”萧育推开姓杜的苍蝇，疾步走出院子，带着侍卫匆匆上马回京。八皇子要回来了，这可是件大事。

　　望着那阵旋风刮离，迎客客栈终于又清净下来。老六这才敢跨进院子，“杜爷……”

　　“啊，你还在啊，没你事了。”杜青峰缓了口气，顺手摸出几枚铜钱，“赏你的，去干你自个儿的活吧。”

　　转身一掌击在唐行远肩上，“这次你欠我欠大了，唐兄！”

　　“是多亏了你。”唐行远也松了口气，亏得杜青峰这一手太极拳，三下两下就把天大的事化为小事，小事顺便给化没了。

　　“知道就好，这位便是我的新嫂嫂了吧？小弟杜青峰这厢有礼了。”推开唐行远，摆出一副急不可耐的色样。

　　“得了，这是我妻子楚雁，阿雁，这就是我打小认识的哥们杜青峰。”

　　早已满心感激的楚雁含笑行礼，“见过杜公子。”

　　“嫂嫂真是客气，既是自家人就叫我小杜好了。”杜青峰嘻笑道。

　　唐行远一把揽住他的肩膀，“这究竟怎么回事？他怎么这么急地走了？”

　　“难不成你还想留他吃饭？”杜青峰挤出一脸可怜样，“老兄，人家好歹为了你的事赶了几天路，你倒好，还罚我站在这儿个交代问题不成？”

　　“你这家伙！行了行了，别装了，老板娘的菜也该好了，先进去吃饭吧。”对这家伙的德行唐行远了如指掌，一手揽住楚雁，一手将杜青峰扯进店堂。

　　那老板娘早炒好了菜，只是见院子里气氛诡异，不敢出来罢了。此时见得无事了，这才放下心来，笑语盈盈招呼起贵客来。

　　三人落座，唐行远先敬酒道：“青峰，今日之事，全靠了你的相助，为兄夫妇先敬你一杯。”

　　“自家兄弟还分什么你我，唐兄有麻烦，作弟弟的又怎能袖手旁观？”言罢，他端起白瓷杯一仰而尽。随即执起酒壶将自个酒杯斟满，执杯祝道：“这杯酒，则是小弟敬唐兄夫妇俩的，祝贤伉俪百年和好，否极泰来。”

　　“多谢！”唐行远与楚雁相视一笑，唐行远一饮而尽，而楚雁则自知不胜酒力，仅是抿了一小口，顿觉清甜中热辣似火焰流入腹中，也不敢再多饮。

　　唐杜二人，一来相交已久，二来又多时不见，一时间杯来盏往尽诉离情。

　　待酒过三巡，唐行远停了杯，问道：“青峰，今日之事，我多有不解，可否为我一释疑团？”

　　杜青峰含笑答道：“此事说来话长，唐兄若想知道，就听小弟一一道来。此事原得从大公主的戏言说起。”

　　大慕皇朝，天武帝于五年前，突然在冬宫猝死，年仅三十二岁。膝下太子仅有九岁，朝中却有七个王爷。事出突然，朝中顿时为皇位争成了一团，气得天武帝皇后许氏一病不起。

　　当时七王中，安王、广王、庆王、平王皆是手握兵权。皆有意要重现昔日孝昭帝驾崩，太子年幼，帝位传于内戚龙景南，即后来的惠文帝之事。不料其中夺位希望最大的安王却忽而上书拥立太子龙玠，并一手将太子扶上皇帝宝座，一手清除异己，诛杀了叛乱的广王和庆王，废平王为庶人。

　　至此，杀鸡儆猴。其它三王不敢再有妄想。

　　待到此时，朝中已无人可与之抗衡。文武大臣都暗暗议论，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这江山什么时候改主。

　　然而，安王出乎众人意料地按兵不动，让私下猜测的群臣焦虑不安。想保全自身，看其脸色行事的群臣迷惑于他的态度进而更加小心谨慎。

　　这时恭悯太后许氏病故，临终嘱托安王摄政。

　　登上摄政王之位后，萧护并未对朝廷进行预期中的大改革，诸事皆按先帝在位时惯例处理。

　　这不得不让那些认定摄政王要“挟天子以令天下”的老臣们纳闷了，平日只见摄政王尽心辅佐新帝，于是连他们也渐渐无非可议了。只道是安王萧护乃天朝贵胄，对先帝忠心不二。至于本想投靠萧护门下的，也不敢莽撞行事，只暗地里细细观察，这一观察，便是五年。

　　这五年间，新帝在安王指导下勤奋好学，渐成雏形。即使是这般也不见安王有何防备，诸臣见此也渐渐放下心来。

　　此间，先帝的大公主龙瑾已长成十六岁的妙龄少女。继承了许后美貌的大公主，是新帝唯一同母手足。不同于一般庶出公主，新帝亲许驸马人选由公主自定，这也意味着大驸马在朝中的地位不同一般。

　　一时间，诸家好儿郎都期望着能得到大公主的青睐。然而事实是，一年来大公主始终未表明芳心之所属。

　　“大公主的戏言？”唐行远疑惑问道。

　　“正是，家叔兼管大公主府邸，我又常侍卫大公主左右，知道的可都是外人所不知的事。”杜青峰颇有得意，笑道：“旁人期望从大公主身上求得荣华富贵，我们平靖侯爷却是日久生情，真心爱慕公主，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公主心不在他。”

　　“如此说来侯爷既已属意大公主，为何却又向楚家下聘？”唐行远诧异道。

　　“平靖侯打赌败于大公主，不料大公主戏言要他近日娶亲。于是，楚家上侯府拜谢时，让他得知楚家有一女未嫁，便下了聘礼，他倒也不是故意坏唐兄姻缘。”

　　“可楚家曾上门说明唐楚之亲，为何他却不肯退聘？”

　　“唐兄，你难道猜测不出侯爷此举为何？”杜青峰失笑反问。

　　“难道是因为公主回绝了他，心生恼意？”女儿家心细，一旁的楚雁猜测道。

　　“正是！大公主此命无疑是拒绝了他，他虽无意拆散他人姻缘，但却无法容忍再被楚家拒绝，所以才一意孤行，执意不放。”

　　“这平靖侯如此痴心吗？”楚雁心知萧育心有所属，真正放下了心。

　　“这个嘛，侯爷与大公主也算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唐兄，你觉得他性情如何？”

　　“自然是温文……”唐行远一时想起萧育临走前的举动，不由犹豫了一下。

　　“唐兄也发现了吗？哈哈哈……那才是他真正性子。若不是公主昔日曾说心仪某人的风范，他又怎会修身养性至此？只是近日心性大乱，这才露出了故态！”

　　“贤弟莫非知道公主心属何人？”

　　“正是，你道此人是谁？”杜青峰一语道出惊人内幕。

　　“他正是摄政王萧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