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9、 统领杭州(一) ...
-
“朔扬在里面?”远远看见管家林伯焦灼的在梅园外走来走去,秦穆赶紧上前问。
“秦少爷,您可回来了!”林伯急急迎上来,“自您走后少爷一直没出过梅园,连饭都没吃过。”
秦穆闻言皱眉,昨天一大早赶到岚城见小枢,到现在超过一天一夜,朔扬竟然一点都没休息吃饭?这小子!“林伯,我进去看看他,您让厨房把饭送到梅园吧。”压下怒气,秦穆走进梅园,只见那日见到的凌乱荒芜的土地已被翻新了大半,角落处已种上了一种不知品种的梅树。而朔扬正在为另一种不同的梅树固土。
“你打算不吃不喝的种完整个梅园?”一惯稳重的脸上难掩怒气。
“回来啦。”直起腰,朔扬安抚的笑着,“你该清楚我们练武之人的体质,打坐运气一会就行了。”
“那也得吃饭睡觉!何况你还要整顿君府和玉砌楼。”这小子,怎么就这么不懂照顾自己……秦穆暗叹着环视四周,“听说这梅园是你亲手种的?”
“是啊……”朔扬的目光也随着掠过梅园的每个角落,“我娘十分喜欢梅树,那时我和梅香院还没关系,想尽办法才让他们送我梅树,教授移植之法。梅园建成时我娘激动的又哭又笑,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样的娘……老爹为了这梅园还吃了我好久的醋……”目光越来越柔和,勾起的嘴角隐含着幸福想念……这样的朔扬是秦穆从未见过的。
“所以啊……”朔扬的目光渐渐清晰,隐隐蕴上了邪厉冷酷,“那些敢动梅园的家伙,我会让他们知道我君朔扬的劳动成果是不能随便践踏的。”
那些人真的是惨了,他还清楚的记得刚进君府那天看到满目荒芜的梅园时的朔杨,那狂暴的杀气,夹杂着心痛的怒愤,让他差点就忍不住运功相抗。他知道朔杨对敌人一向狠厉,可那一刻他相信如果君泽群天尊教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朔扬会让他们恨不得从未来到过这个世上。
“不管怎么样,欲速不达,你又不让别人帮手,这些梅树也讲究的很,一个人一时半会是种不完的。”
“我也知道,只不过想尽快恢复原来的样子。”朔扬摸着树干,只是娘什么时候才能再看到这些梅树呢?
其实你最想找回的是过去的生活,那个幸福的家吧?秦穆了然的走近拍拍他的肩:“伯父伯母一定会很快回来的。”其实他和既白小枢早就发现了,朔扬这个人虽然多变不羁,但却出奇的重视亲情友情,甚至可以为此毫不顾惜自己。有时候他们也很想不通,那样的环境怎么就造就了这样的朔杨,完全不合理,可那又怎么样呢?反正这小子早已一身的谜团,他们只要知道这小子是他们认定的兄弟知己就够了。
“伯父伯母肯定也不想看到他们的宝贝儿子这么糟蹋自己,如果等他们回来知道了你干的事恐怕也不会再喜欢这个梅园了吧?”
“糟蹋?太夸张了吧。”朔扬笑瞥他一眼,挪身坐下,“当年我为了体会剑意还在冰天雪地里不吃不喝的坐了好几天呢。”
“那时我管不着,反正现在不行。既白他们明天就到了,既白那人最见不得别人不爱惜身体,你小心他变脸。”
唉,他身边怎么尽是些婆妈的人,好像他一碰就会碎似的?朔杨暗暗嘀咕着,嘴角却勾起可疑的弧度。
又想什么呢?居然笑得像个偷吃到鱼的猫。秦穆正猜测着就听朔扬问“小枢那边怎么样了?那小子还窝得住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哪里憋得住?暗自在岚城惹了不少事,又向周边扩展了,不过倒是没有靠近杭州。”秦穆想起小枢那小媳妇似的哀怨表情就想笑,“他听说了我们那天的事,捶胸顿足的直嚷错过了好戏,非要来杭州凑热闹。我告诉他你要开始整顿君家的产业了,都是生意上的事,他觉得没趣才止了念头。”
“也难为他了。”朔扬若有所思着,“既然小枢喜欢热闹,就让他在周围的城镇多转转,在岚城也可以露面,只要不让人觉得岚城特殊就行。”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没什么,反正小枢也闲不住,就让他借机迷惑一下敌人吧。你说,小枢闹得这么欢,天尊教他们会怎么想?”
肯定会以为是朔杨又在计划什么,秦穆了然笑开,这小子脑筋转得就是快。
“越是聪明人想得越多,正好让他们胡思乱想一阵子。现在君府除了一些可靠的老人,咱们特意放进来的眼线,剩下的都是雪域安排进来的。家里是没什么事了,各种生意也照我的规定开始整顿了,一个月内可以陆续完成。现在要做的就是统和商会,把杭州的商界运转掌握在我们手里。”朔扬笑得云淡风轻,“既然他们那么忌惮我爹的影响力,那我就索性真的让杭州姓君。”
那些人恐怕要后悔死了吧?算计了一个可能会威胁到他们的财神,却招惹来更可怕更肆无忌惮的朔扬。天尊教最大的错误或许并不是他们的野心,而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否则,依朔扬的性子,就算天尊教真的图谋天下,只要不犯到他的守护范围,他也懒得去管。
正想着,就见林伯领着人送来了饭菜。“少爷,刚才杭州商会送来一张请柬。”
“哦?”朔扬兴味的接过,展开,“原来是许明山作东,在浮云居宴请商会各成员。”
“其他人应该只是幌子,他们的目标是少爷您,您还要去吗?”林伯担心道。
“这么有趣的事当然要去,林伯您去准备一下,我等会出门。”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又有人要倒霉了。“这个许明山是什么人?你好像对他很感兴趣?”
“许明山是杭州的大商户,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他的堂叔是武当的俗家弟子许敬飞,家里也养了些江湖人,又有个姐夫在京城为官,官场江湖都有面子,本人也是那种精明的角色。据说,我爹在杭州立业后他们没少交锋,可自我爹成就财神之名掌了这杭州商会后,他反而一直同我爹共进退,是财神有力的支持者和合作伙伴。君家家变后,许明山渐渐掌握了商会,暗里没少给君泽群下绊子。”
听起来又是个极精明的商人。“那他这次宴请存了什么心思?”此人到底是敌是友?
“许明山这个人心高气傲,但也很识时务。当年他服了我爹后就一心和爹同进退,不过君家一生变他又立马趁机出头,狂抢君家生意,现在在杭州的影响如日中天。君泽群那个笨蛋不但不懂经营,为了讨好天尊教诚王等人连生意运作的银子都挪用了。要不是爹留下的底子够厚,现在的君家早就被许明山吞得渣都不剩了。”
“就是说这是个鸿门宴?”
“他恐怕是想趁我立脚未稳,先来个下马威吧。其他商户大概也是来落井下石的。”朔扬嘿嘿一笑,“看来几年的顺风顺水让许明山这样的商场老将也自大起来了,要是依他往年的做法该是找个炮灰来当出头鸟的,现在居然亲自出马了,看来他也急着想用我立威呢。”
“想必你是不会让他好过了。” 长期相处,秦穆等人早已习惯了朔扬不时冒出的“自创词组”,也学会了不少跨时代的东西。
“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君家虽然要控制杭州,但也不做出头鸟,这些人留着用处更大。商人重利,只要利益所在,就能让他们乖乖按我的想法去做。”朔扬懒懒的甩着手中的请柬,“这是个好机会,趁今天搞定他们,马上就可以改革整个杭州商界了。”
“今天想必会是舌战群儒的盛况吧。”
“光看他们设宴的地方就知道今天有好戏上演。”特意避开梅香院吗?可惜浮云居也是他的产业啊。
** ** ** **
朔扬刚到浮云居就有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人快步迎了过来:“小人许达,给君公子问安,请跟小的来。”说着已恭身在前引路。
这个人他在许明山身边见过,看起来狗腿谄媚,其实颇是个人物。朔扬跟着他上楼,余光已瞥见掌柜的送来眼色,看来许明山等人已经做好安排了啊。
走进最大的雅间,只见杭州商会七八个主事的成员已经围桌坐定,见到他来原本的说笑应酬声顿时止了下来,呈现一种排外的安静。
“贤侄真是姗姗来迟,该罚该罚。”许明山哈哈笑着站起,比起五年前来现在的他显得富态张扬了几分。
“君某离家久了,也不知道这杭州赴宴已改了规矩,须得早到。许老爷作东道,也不提醒一二,这罚您可得陪着。”朔扬含笑迎上,不着边际的挡回了许明山。
这小子,也不是个简单的主。许明山微微眯眼,自己的话本是要把他压下一辈,作罚来个下马威,没想到这小子绵里藏针的都给挡了回来,不但没中招还隐晦点出他们一齐早到居心不良。也罢,君泽风的儿子本该有些乃父风范,他也没想着刚到就压制死他。“君少爷真是爱说笑,大伙儿也有日子没见了,所以都早到了些,多叙叙。”许明山这话算是认同了朔扬作为商户与他们同辈来往的资格。
“几年没见,大家感情还是这么好。怪不得其他商会都羡慕我们杭州商人步调一致,共同发财呢。”
“大家都不要站着了,君公子入座吧,我的酒虫可是早就犯了。”一旁起来个相貌奸猾的矮胖男子,却是吴家车马行的老板吴友乾。
“那倒是君某的不是了。”朔扬一瞄那空出来的位子,暗哼一声。许明山作东道自是占了主位,其他人都按资历排座,唯一空下的位子却位于下首。按君家的影响自该是首位,可君家屡经变故,朔扬又是初入商场,比之在场的老商户们算是后生晚辈,他们仗着这些把位子排在最末,既欺他是个商场晚辈,也摆明了宣告你君家已今不如昔了。
许明山捋捋胡子,淡笑不语,其他人就没他这么好修养,都一副看戏的神情。你君朔扬要怎么做?如果落了座,承认了晚生后辈的身份,君家曾有的地位将荡然无存,从此他在杭州商场永远低人一头。拂袖而去吗?正好,如此傲慢驳了众家面子的人从此在杭州将寸步难行了,君家消失在杭州商界也是早晚的事。
这种小儿科的把戏……朔扬绽开一脸清爽明朗的笑:“虽然当年跟在家父身边和各位已有过数面之缘,但这次可是朔扬初次正式以商人的身份和各位同行聚首,这么有意义的聚会自该由朔扬作东道,还望诸位给朔扬这面子。来人。”轻轻一喝。躬身立在外面的小二已应声而入。“把霁云厅收拾一下,我要宴请各位同行。”
“还是照您的习惯布置吗?”
“今天诸位都是见多识广之人,普通的布置恐怕难入法眼,就中东风格吧。”见小二恭敬退下,朔扬才回首笑看着众人,“诸位都是跺跺脚就震动杭州生意的大户,今天难得齐聚一堂自该享受最好的服务。这霁云厅是浮云居的特级雅间,还算不错,就麻烦各位稍作移步了。”
众商人已被他突如其来的提议打懵了,那个霁云厅?浮云居唯三的特等雅间?贵胄巨富都不一定约得着的特等雅间?!等到在霁云厅坐定了,小二们忙忙碌碌的上菜时众人才渐渐回了神。
“君公子……真是神通广大!”一直观察着朔扬的许明山神情复杂的开口。
“许老爷过奖了,不过是梅香院和浮云居有些生意来往,他们家主卖我几分薄面,特意在店中为我闲置一间花厅罢了。”朔扬懒懒的斜靠在主位的长毛软塌上,轻描淡写的声音却让在场的人不由心头一震。对啊!他们怎么忽略了眼前此人并不只是个普通的商界后进,他是神秘豪富的梅香院主啊!
察觉到众人的缄默,知道己方气势已经低落,吴友乾和许明山换个眼色,见他微微点头,也会意地点点头,举起酒杯:“对创立梅香院的人,在座诸位想必都是仰慕已久。没想到君公子如此幸运,竟能得到他老人家的垂青,真是令人羡慕,只是不只我等是否有这个荣幸拜会他老人家?”虽笑得亲近,言外之意却不外乎是说你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捡个大元宝罢了,并不是你本人有多大本事。
此言一出,原本沉寂的大厅里空气又浮动起来。暂抛开对梅香院主的忌惮,在场众人对朔扬实际是嫉妒的很。出身财神府中,自幼过得就像个贵族公子,偶尔碰面时吃穿用度、言谈举止都不像商贾之家出来的,后来家逢大变狼狈出逃,没几年却又成了梅香院主衣锦还乡。许明山说他成为梅香院主不过是运气好,怎比得他们是一钱一厘真正在商场上厮杀拼搏过来的。他们也这样告诉自己,不要在意梅香院主,他不过就是个花架子。可是探究起来,在场众人恐怕都恨不得自己是君朔扬吧。
朔扬对他们这种心理自是清楚的很,当下只是轻轻晃晃高脚杯,优雅的轻抿一口:“师父他老人家自在惯了,收了我后,就放手云游四海去了,君某想见他一面都是不容易啊。”
许明山查究的看着他,这君朔扬修养倒是好,竟全然没有年轻人的争强好胜。转头漫不经心的看着侍者布菜,许明山不经意似的问:“梅香院近年来越做越好,不知道君公子是什么时候接的位?想必很辛苦吧。”
“在场诸位都是乡里乡亲,很多是看着朔扬长大的,就不必公子少爷的叫了,直呼朔扬就是。”朔扬笑得越发阳光温暖,“朔扬还小时梅香院就已经在全国都有店了,院里面都是老人,很多甚至在梅香院工作了几代,他们都是很了解情况很能干的人。朔扬少不更事,只要多仰仗他们就行了,不用操什么心。”一顿太极打下来,许明山想了解的情况却是一点都没透露。
这小子!许明山喝口酒稳定情绪,自己这么费心思套问他竟然回得滴水不漏,真是不好对付,梅香院那一连串令人叹服的改变到底是不是出自他之手?
适时,浮云居的掌柜敲门走了进来:“刚才梅香院的方院主派人送来了几只洪湖蟹,说是知道您在此宴客,送来尝鲜,不算最佳,就是尝个稀罕,现在给您端上来?”
朔扬好笑的瞥他一眼,这些人给他来这手,真是生怕他会吃亏似的。“也好,掌柜你看着上几只,其它就留下吧。在场诸位都是高人,也给你评评。”
“是。”掌柜微笑着退下,想对付我们主上?哼!我们这浮云居虽然比不上梅香院讲究,可让人出丑也挺容易,今天就让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好好见识见识。
朔扬和众人你来我往不咸不淡的过了几招,螃蟹就端了上来。众人见着都是一惊,靠海之人吃蟹本不是什么新鲜事,可这个季节最好的蟹就是洪湖蟹,要把蟹活蹦乱跳的从洪湖运到杭州需要多么惊人的财力物力啊!正惊诧着,却见小二又井然有序的端上一堆东西,一一摆好后就躬身退下了。众人傻眼的看着一桌子的锤、斧、剪、匙等东西,他们知道豪门大户吃这东西很讲究,可也没有这么夸张吧,圆锤、利剪、斧子、钎子都冒出来了,这是要吃蟹还是杀人啊!
许明山的心暗暗一沉,梅香院是出了名的高档讲究,君朔扬在这方面自然不差,而在座诸人多是白手起家,就算是出身富裕又怎比得上豪门大户的排场讲究,难道君朔扬要用这点来给他们个下马威?
朔扬淡淡一笑,装着没看到众人的尴尬,也不刁难,径自拿起了眼前的工具一一操作起来。要知道从有人吃蟹开始经过了多少代,直到晚清时才真正形成了吃蟹的八大件,朔扬把它们提前搬了过来,运起来那自是显得极为优雅闲适。众人一开始只是装作不在意的偷瞄朔扬的做法,想着借猫画虎,看到后来都忘了装样子个个瞪着眼瞅着那被拆解殆尽又逐渐重新成形的洪湖蟹。这般优雅条理恐怕不是他们立马就能模仿学会的吧!
看着众人好像都在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和君朔扬之间有着天大差距般静默低落,许明山只得无奈开口:“听说朔扬下令杭州所有君家产业停业整顿,真是好气魄啊!”
终于要亲自出招了吗?“哪里,只是君家的生意最近几年有些问题,朔扬性子急,干脆一次把它们都解决。”
“果然是年轻人,有干劲有气魄,只是这作生意得把握时机,朔扬就不担心玉砌楼再开时已是另一番天地?”
“年轻人做事有冲劲,不会瞻前顾后,这大概也是一个优点吧。”朔扬笑眯眯的接下他的挑战,“至于说误了商机,那倒不会,相反,这番停业也是想为接下来的活动做准备。”
呃,这小子明显话中有话啊,在场众人哪个不是精明人,当下听出话头都是精神一震,凝神细听起来。
“诸位知道四海船队吗?”朔扬神秘一笑,问了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当然,现在谁还不知道四海船队啊,每回出航都赚了大钱,每次回来都是一船一船的异国奇珍,国内的人都快抢疯了。四海船队有时也会在杭州停靠,无数的人想靠上这只金母鸡,可惜那叫靳鑫的却是水火不侵,从不露面。
“我曾和船队的首领靳鑫有过一面之缘,他有意和人合作,由合作伙伴负责装船货物及归航所得的卖出。”众人听到这已是两眼放光,朔扬含笑环视他们,“我想我们杭州有好码头,为什么不和他合作呢?给他一个码头,让四海船队长期停在我们杭州,既能吸引外地的客商到杭州来,也能借出海大赚一番。”朔扬的声音里带着似有似无的诱惑:“在国内很普通的茶叶丝绸出了海就像黄金一样珍贵,那些从国外带回的东西国内也稀罕的很呢,到时候多少价还不是卖主自己说了算。”
话音未落,整个空气里似乎也弥漫开一种疯狂的因子,众人仿佛都看到了金银满堆的美好前景。“这对我们自然是桩好买卖,可是靳鑫呢?有什么好处值得他放弃这独自赚钱的机会,和人合作?”群情激昂中许明山仍显得很冷静。
朔扬暗暗点头,这许明山倒真是个人物,盯着他的目光也顿时古怪起来,看得许明山浑身直发毛。“靳鑫说过他并不想把心思过多的放在货物买卖上,我也在广文斋买过一些他写的海上见闻传记,依我看此人甚喜自由,桀骜不驯,对海上冒险的兴趣远远胜过贸易。在场诸位都是商场老手,处理起这些来自然比靳鑫更快捷应手,他也能把更多的心思花到航海上。这场合作对双方都有好处。当然,我们必须付给他运输货物的费用,具体要怎么运作怎么分利,我看还应该由杭州商会出面和靳鑫详谈,毕竟这也不是一家两家能吃下的大饼,是我们全杭州商家的事。”
众人听得有理,越发兴奋起来,当即已窃窃商议起来。
“不过……”这不过一起,众人都竖直了耳朵,屏住呼吸,这么好的事可千万别有什么变故啊。
“靳鑫也提出了一个条件。四海船队若是长驻杭州,必须保证船队所在的码头由其独占自理。四海拥有最先进的航海技术,而且他们干的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难保没有人会眼红算计。以前无所谓,反正他们在各码头只是短暂停靠,但一旦杭州成了固定的休整点就必定会被有心人利用,他们需要我们保证他们在杭州的安全自由。”
众人窃窃私语,许明山则严肃的看着朔扬:“就是说靳鑫想在杭州圈一片势力范围?”
说得还真是直白,不过也蛮贴切,朔扬点点头。
众人又是悄悄商量半天,终于吴友乾代表众人开了口:“保证在生意上尊重他的势力所在,这点我们能做到。但真正拥有一片自主独占的地方却不是我们这些升斗小民所能决定的。靳鑫首领的要求恐怕……”
“各位做到这些也就够了。”朔扬漫不经心的转动着酒杯,“过一阵子,大概会有新的父母官到任,我想他是很乐意为杭州的繁荣出力的。”
众人皆是一震,纷纷盯住了朔扬,他的意思难道是……
“世人都知道杭州商人厉害,都说是商人顶起了杭州大半的天。不过在杭州商人的地位却并没有那么风光。”朔扬淡淡的瞟过众人,被他看过的人都不由心一紧,更加凝神细听起来,“在座诸位都是杭州商人中的翘楚,每年交捐上税、修桥铺路,哪个不是大户?哪个不是不落人后?可是我们走出去,没有人会真心称声爷,偶尔享受一下就被人鄙夷暗骂了无数次的暴发户。那些纨绔子弟、世家公子,哪个懂得赚钱?哪个知道生活的艰辛,可是因为他们出身高,就可以昂着头看人,就可以不屑的嫌你满身铜臭!说点实际的吧,祝家瓷器行的东家年轻有为,才学相貌都是杭州青年里数一数二的,他和阮家小姐的婚事却是阻碍重重。而阮家也不过是个已经没落的书香门第罢了。吴应无才无德,若不是有我们支持照应,他怎么能舒舒服服当了这么多年的父母官,还年年褒奖。但他可曾回报一二?”朔扬轻哼一声,“不但没有,还对我们任意呼喝,随便利用!”
众人听着他一句句的轻问,心底却似掀起滔天巨浪,他的这些话真是句句说到了他们心里。有了万贯家财又有什么用,在别人眼里他们不过是些铜臭商人暴发户!祝学赐向阮家提亲被赶出来时他们也曾嗤之以鼻,因为他们从内心里早已认识到,区区一介商人想和书香门第、贵族世家结亲根本是痴心妄想。
“同样作为商人,我爹算是做得不错了,在诸位心里想必认为做商人做到他那样很不容易了吧?朝野江湖说起财神都不免敬个几分,可那又如何?我君家也不过一夜之间就家破人散了。”朔扬语调低缓,众人仿佛也感同身受般低叹,随着君家家变的真相慢慢被揭开,他们内心深处也不由产生种兔死狐悲的感觉,财神那般人物也说除就被除了,弄死他们不就更像捏死只蚂蚁般容易?
“这次我一下把君家在杭州的产业全停了,想必已经有人觉得不自在了吧。”朔扬的音调一转,隐隐带着挑动蛊惑,“要是我们把自己的生意全关上一天会怎么样?所有的店铺全都关了……那些买粮买菜的人什么都买不到了,喜欢绫罗绸缎、水粉胭脂的夫人小姐们没办法打扮了,普通人要送封信稍个东西也只能到处找顺路人了……那时的杭州该多热闹啊……当然,我们生意人就是要赚钱,可谁要是看不起我们,我们也不能让他好过。这杭州是因为有了我们才有今天的繁荣,它就该是我们的!”朔扬满意的看着众人的眼中染上憧憬,“杭州要成为商人的乐园,我们要让所有人提起杭州商人都说声‘好样的’,更要让所有人不敢再看不起商人!你们想这样吗?你们敢这样吗?”
众人早已被朔扬的描述挑得心跳加快、浮想连翩,听得他最后的喝问,齐齐抬头,一句肯定的回答几要脱口而出。总算他们都自制力不错,个个没有出声,但那狂热兴奋的表情早已说明了一切。
许明山神情复杂的看着朔扬,这真是个十八岁的青年吗?在一句句我们中轻易获得了众人的认同,敏锐的抓住了别人最渴切的东西挑动他们最深的欲望,现在的杭州商会已被一股浮躁冲动的情绪所笼罩,如果不好好处理,对整个杭州商场都是一场劫难。而此时能够掌控这种情绪的正是君朔扬,可一旦让他引领众人,那不就意味着把整个商会交到了他手中……许明山眼中闪过不甘、怨懑,虽然知道什么才是最好的,什么是应该的,但他真的……不甘心啊!踌躇满志的在商场拼搏,偏偏来了个君泽风,生生压了他十几年,君泽风终于离开了,他汲汲经营,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局面,却又要被君泽风的儿子轻易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