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扬九天》幻海飞燕

56、迷雾重重(二)

　　没人知道朔扬到底和凌雨谈了些什么，一个时辰后当卫家少主耐性大失的在厅中转来转去时，朔扬终于现身准备出发了。也没空和对他充满好奇的宾客多作寒暄，朔扬告别了依依不舍的凌宵，运起轻功一行人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山脚，远远的就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倚在树下无聊的玩弄着剑穗。林碧儿？她怎么在这儿？一行人互相看看走了过去。
　　“怎么这么慢？”不待他们走近，林碧儿就蹦蹦跳跳的迎了上来，“我都等半天了！”
　　朔扬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要和你们一起闯荡江湖！”林碧儿脆声答着，眼睛笑成了一弯新月。
　　果然！朔扬压下皱眉的冲动：“现在华山尚乱，正需要人手，你却到处乱跑？”
　　“我不在华山就是给她们减轻负担了。”林碧儿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师父也同意我多见见世面，这是给你的信。”
　　朔扬在伙伴们戏谑的目光中接过信展开：朔扬，碧儿一向疾恶如仇，有了今日之事恐怕万难原谅雨儿，把她留在派中实是不便，正好她也需要江湖历练，就让她和你们一起上路吧。这丫头功夫人品都不错，就是行事鲁莽了些，你多担待。
　　这叫什么跟什么啊！狠狠盯着信纸半晌，朔扬吐出一口气，收信抬头：“外婆是让你和我们一起上路，但这并不代表我就要同意。”
　　“什么？你连师父的话都不听？”林碧儿笃定的笑容顿时消失。
　　“游历江湖不比儿戏，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结伴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答应我的条件，就算是外婆的嘱咐也不行。”更何况她老人家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我还会不清楚吗，朔扬看着林碧儿，真不想收下这个大麻烦。她的武功他已见过，还过得去，让人头疼的是她那莽撞的个性，真要带上她还不定得给他们惹多少是非。
　　“还有条件？！”林碧儿拔高声音，不满的瞪着朔扬，半晌见他丝毫不为所动，才不情愿的嘟嘴道，“好嘛，什么条件？说出来听听！”
　　“很简单，没有我的允许不得任意行动。如果因为你的原因惹出了什么事，就立刻给我离开。”
　　“让我听你的？怎么说我也是你长辈嗳！你娘可是我的师——姐！”林碧儿刻意加重最后两个字，提醒朔扬他们之间的辈分。
　　“真要把师门血缘上的辈分都算得清楚，江湖早就乱成一团了。”真要严格算来，不说上官下官高得离谱的地位，单就那和他平辈论交的痴呆二老都够让江湖上大部分人比他矮个几代了。淡淡一瞟她，朔扬转身上马，一抖缰绳：“要找晚辈就回华山，那儿多得是。我们就不奉陪了。”
　　“喂！”林碧儿叫了一声，见朔扬充耳不闻，其他人也一骑骑的从她身边走过，毫无表示，只得气急的一跺脚，跑过去拦在了他前面，“我答应还不行嘛？什么都听你的！”
　　勒住马，和伙伴们换个眼色，朔扬终于愿意把目光放到林碧儿身上：“记住你的承诺。”向伙伴们一点头，轻喝抖腕，便不再复顾的疾弛而去。
　　“有什么了不起的！”愤慨中带着委屈的向远去的背影大喊一声，林碧儿忍不住红了眼眶。
　　小枢、秦穆几乎同时和朔扬离开，只有既白友好的提醒一句“跟上吧，朔扬是不会等你的”才驱弛而去。
　　“君朔扬！你给我等着！”林碧儿忍下委屈，不服输的跃马跟上。
　　一直静立一旁观战的卫家四人这才大梦初醒般的嘀咕起来。“居然敢这么委屈大名鼎鼎的‘华山碧燕’……”卫少爷感叹出声，终于表现的有些像这个年纪的少年。
　　“这个君公子真是让人看不透，继位大典上从容洒脱，对那天尊教妖女时风度翩翩，此时却又变成了这副面貌……”郭然摇头叹息，“此后一路上少主小姐还请多加注意，这样的人就算当不成朋友，也绝不要为敌。”
　　卫少爷点头，夜紫没有出声，心中却也不平静，不过短短几年他怎么会变了那么多？当年山中一晤虽然短暂，却也互相引为知己，没想到今日重逢彼此竟都变了这么多，他活得真正随心所欲，而她却……
　　一路疾弛，林碧儿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找茬，却也不忘抓紧每一个机会给朔扬使绊子。朔扬每每轻易化解，反而把她自己气个不轻。一天下来，人马俱乏，一行人终于在荒野中找了一处适合休憩之地安歇起来。林碧儿长这么大还没像今天这样劳累过，一天的骑马奔驰已让她浑身酸痛，一听休息就迫不及待的瘫软在树旁。还不待她喘口气，那可恨的小子又交代了起来：“大家把东西准备一下，麻烦然叔去钓几尾鱼，煦日去打些野味，夜紫和既白准备野果野菜，顺便采些药草晚上驱逐虫兽，小枢和碧儿负责拾柴生火，秦大哥和诚叔掌厨。好了，大家行动吧。”什么？风餐露宿已经够惨了，还要听亲自准备一切？！林碧儿猛的站了起来：“你还要我动手？！”
　　“这是行走江湖，不是在你家，小姐。不动手也行，自己啃干粮吧。不过，我很怀疑……”朔扬懒懒的倚树坐下，“你会知道带干粮吗？”
　　“你！”林碧儿又是气急又是语塞，以前出来时不但有同门师姐照料一切还总有那些爱慕者急着献殷勤，哪用得她操心，她又怎么会知道行走江湖要准备什么。“那你呢？你怎么就什么都不做？”半晌，她终于抓住理由反驳。
　　“我有一群好朋友嘛。”朔扬得意的扬眉，“他们同意我什么都不干，你行吗？”
　　林碧儿看看一行人，秦穆他们固然是纵容自己的朋友，就连卫家堡的四人竟也没有任何异议，只好恨恨的一跺脚：“不就是拾柴嘛，谁怕谁！”
　　笑笑，做个请便的手势，朔扬竟得寸进尺的召出小黑玩耍了起来。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完全不懂“无耻”二字为何的好友，秦穆他们也不多说，纷纷行动了起来。倒也不是他们刻意纵容这混小子，实在是他们都知道这位财神公子是出了名的“养在深闺”，而他本人又个性邪恶，如果执意要他帮忙，肯定是越帮越忙，最后倒霉的还是他们。
　　认了命的秦穆等人又怎么会知道朔扬在现代时就受过专门的野外生存训练，君家家变后更是常常在山林隐匿，论起野外生活能力他是绝不会不会比他们差的。就在朔扬悠闲的等待中，各司其责的几人陆续返回。享受了一顿丰盛的野餐后，朔扬丢下一句“饭后散步”就悠然走开了，不一会儿，秦穆三人也陆续以各种借口离开。卫家堡的老江湖都心里有数但也佯装不知的各自准备休息。
　　惬意的半躺在枝桠上，朔扬半眯着眼，懒洋洋的望着天上的明月。只觉额间一凉，一道柔和的光芒闪过，身旁已多了一道淡淡的身影。“月色如水……”仰首轻喃，楚道龄的眼神掺着几许迷离。
　　“从常识来看，这么圆的月亮当头，你是不是该趁机吸取天地灵气，增加功力？”
　　“你的常识总有很多人不知道。”楚道龄轻笑出声，“我现在的大半灵力大都来自你，如果这方法真的有效，也该是由你去吸取。”
　　眼前不由浮现那经典的修炼□□功时对月吞吐吸呐的情景，朔扬敬谢不敏的摇摇头，这不是毁坏少爷我的大好形象嘛。
　　“灵哥也现身了？今晚的夜色还真不错。”小枢飞上枝头，走在一旁。秦穆、既白也轻快的随之跃上，或坐或站。
　　“我知道你们不会让我安生，可惜了这良辰美景啊！”
　　“少装了，你还不是早知我们有话要问？”小枢白他一眼。既白站在楚道龄身旁，微笑着扔出一壶美酒。
　　“还是既白最好，此情此景怎么能没有醇酒助兴？”朔扬举起酒壶，狂灌一口，“葡萄酒？这该浅酌嘛，酒杯呢？别说你们没带啊！”一道锐风闪过，朔扬轻巧的一探一翻，一只精美的夜光杯已执在手中。
　　“葡萄美酒夜光杯，知道你这小子追求‘生活品质’，怎么敢不带齐？”秦穆对自己的突袭可是一点愧色都没有。相处久了，他们对朔扬这些古怪的新名词也了解了不少。
　　美美的浅酌一口，朔扬一个响指：“小白，注意一下周围，别让人靠近。”
　　“又要人家当苦力……”好不容易从背囊中解脱出来，兴奋四顾的小白不情愿的嘟囔。
　　“小羽毛？”朔扬一个含笑的眼神瞟过，小白立刻鼓翅飞远：“知道，保证完成任务！”
　　“你可真是吃定它了。”秦穆对朔扬公然的压榨行为报以笑叹。
　　“那小子太嚣张，容易惹事，得先压一压。看情形过几天就能放它出来了。”把它关在背囊里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适当的甜头还是得给的嘛。
　　那小子？拜托，人家五彩血鹦的年纪怎么说也是他的好几倍吧？秦穆几人都觉哭笑不得。
　　“你对林碧儿也是用这招？”小枢诡异的笑问，不怀好意。
　　朔扬不答反问：“你们也不想带个危险分子上路吧？”
　　“林碧儿在江湖上是数得着的美女，更被认为是‘华山飞燕’的后继者，难免就有些骄纵，长久以来敢那么对她的，你是第一人。”秦穆的语气怎么听都带着幸灾乐祸。
　　“我看最麻烦的是凌掌门，她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既白也似笑非笑的看起朔扬的好戏。
　　“嘿嘿……”三个损友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凌掌门显然是想把朔扬和林碧儿凑成一对，亲上加亲的意图太明显了。不比一路上那些桃花，这次可是外婆出马啊，不会那么好应付了。
　　“兄弟，你真是艳福不浅哪！”秦穆三人似乎忘了他们原本的目的，纷纷抓住机会调侃起来。开玩笑，这小子的笑话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的，机会难得啊！
　　“慕容小筑、林碧儿都是有名的美女，随便挑一个吧。”
　　“我看可能性不大，朔扬明显态度冷淡嘛，倒是……”小枢古灵精怪的斜瞅着朔扬，“那个卫夜紫，朔扬对她很亲近哦——”
　　“说起来也是，你对她真的和其他人不同，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朔扬哭笑不得的看着越逼越近的好友们，认识这么久，怎么从不知道他们还有这八卦天分呢？交友不慎啊！“你们真是……夜紫她，对我而言——是非常宝贵的朋友！我的第一个朋友！”朔扬含笑的眼中慢慢染上认真，“如果没有她，我没办法从过去走出来，你们也不会看到今天的君朔扬。”秦穆三人互视一眼，神情诧异，这样的朔扬，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以前的我和现在很不同，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漠视一切情感。后来我有机会重新选择自己的人生，却不知该走向哪个方向。那时，我遇到了夜紫，是她教会了我笑对人生，也是她坚定了我抛却过往重新开始的决心。除了小黑，她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从她开始，我学着去努力拥有各种感情。我非常重视这个朋友，非常！”朔扬说得有些隐晦，毕竟借尸还魂是个秘密，牵扯太多，即便是秦穆他们也不能泄露。
　　话音落下良久，秦穆终于长吁一声：“我以前听说财神夫妇异常溺爱独子，把他养得弱不禁风，不解世事，后来认识你后却和传闻不同，原本还以为是君伯父为了保护你混淆视听，原来是真的。”
　　“你小子是遇到了什么生死大关居然能变成现在这种古怪性子？”
　　朔扬见好友们已自行将自己的话合理化也乐得将错就错：“还不就是受了我那不良叔叔的激，一个人离家出走，碰上不少事就算了，还差点饿死在深山里。”不是差点，是真的饿死了。这句话朔扬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
　　“你会这么蠢？”秦穆三人简直是不敢相信朔扬竟会有上当的时候，互视一眼，三人心中不由浮起一个念头：真想见见那时的朔扬啊，肯定非常可爱，想想，一个随便就能耍得团团转的朔扬……
　　“别胡思乱想了，你们是没有机会了！”朔扬断然打断好友们的遐想，“本少爷血统优良，以前也只是单纯，不是蠢，好不好？”
　　“不过说起来，这变化还真是大啊！”
　　“变化大的可不只是我。”朔扬不想他们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真正变得让人快认不出来的是夜紫，当年的她有着让人仿佛能看到阳光的笑脸，个性敏锐又直率，一点也不象这个时代的女孩子。”
　　“名门大派教出来的人还不都是那样。”小枢撇嘴。
　　“卫家的老夫人是个要求比较严格的人。”既白含蓄的说。
　　“看得出来，他们的少主小小年纪就像个小老头了，这怎么行呢。”朔扬若有所思的笑着。秦穆三人见状也笑了，不过是等着看好戏的笑容，又有一个人要沦入魔掌喽。
　　“卫家老夫人是个强权人物，其独子卫慎行虽然接掌家族多年，但在大事上仍不敢违逆母亲。卫慎行的妻子白玲珑是昔日武林四大美女之一，育有三女一子：卫朝云、卫夕颜、卫夜紫、卫煦日。卫朝云稳重精明，很有乃祖母之风，自幼就随在老夫人身边学习管理家族事务，是卫慎行的左膀右臂。卫夕颜，长相最像母亲，是武林中有名的美女，天生体弱，但温柔聪颖、善解人意，掌握着卫家引以为傲的纺织技术，三姐妹中最受宠爱。卫夜紫，因生时难产，使得其母落下病根无暇照料而被送去与舅舅白亭轩同住，长大后才被接回家中。卫煦日，不用说了，卫家的继承人，几代的独苗，最宝贝最受重视的人物，半年前开始正式行走江湖，接手家族部分生意。”秦穆心怀不轨的细述着，“补充一点，卫老夫人很重视传统，也很爱面子，她可是一心想把卫家堡建成可与四世家相比的名门贵族。”
　　夜紫从小就在山林中长大，又性子真率，必不得卫老夫人所喜，造成母亲体弱、长年不在家中的事也会成为他们之间的心结……难怪她会变成现在这样压抑的样子了，朔扬思量着。
　　“朔扬，我们这次是到人家地头，就算是要帮卫夜紫也要注意方法。”秦穆等人早已有了觉悟，依这小子对朋友的重视程度，放着卫夜紫不管是不可能的，现在只希望他不要闹得人家鸡飞狗跳。
　　“卫夜紫的情况确实能引起你的兴趣，可只因为这样就放开杭州那边转到卫家堡？不可能吧！”小枢装模作样的摸着下巴，“你还有什么阴谋？从实招来！”
　　“什么叫阴谋？本公子是那种会搞阴谋的人吗？”朔扬理直气壮的话音未落，就见好友们已一脸鄙夷的齐齐点头。
　　“别转移话题，你到底怎么打算的？你不是一心要收回君家的产业吗？”
　　“杭州我自然会去，但不是现在。因为我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朔扬玩味的执杯轻酌，“这次的华山之行可真是收获多多啊……”
　　“别卖关子了！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小枢性急的逼问。
　　“和天尊教有关？”既白灵光一闪，问道。
　　“聪明。”朔扬赞许的举杯遥敬。
　　三个好友面面相觑，猜测着朔扬话中之意，总觉得能感觉到什么，可仔细一想又抓不住那抹灵光。“天尊教的武功，你们不觉得很有意思吗？”朔扬提醒。
　　武功……秦穆突然失声惊呼：“难道是……不可能吧？！天尊教！紫衣人！那不是要天下大乱！”
　　“天尊教的那几个人武功确实偏向潇洒飘逸，和紫衣人的武功特点很像，可是他们并没有那么明显的突兀感啊。“既白指出其中的疑点。
　　“能迫使招式改变风格的精妙内功天下本就极少，天尊教的内功心法既玄妙走的又是飘逸一脉，就很惹人怀疑。我们感觉紫衣人的武功别扭是因为他们都是在本来武功的基础上学习使用那套内功，被迫改变。而今天碰到的那些人肯定是从学武起接触的就是那套奇特的内功和配合的招式，当然会自然很多。不过这套心法也太玄妙了，好象对人的性格正邪也有要求，所以就算他们用的再自然还是让我从其中看出和紫衣人一样的不协调感。这心法是个很有用的线索，我已经让人从这条线去查了，过几天就会有消息。”
　　这不是又一次证明这小子的武学素养比他们高吗？不过四年的时光啊，这个怪胎……三人小小的感叹一下，就又把心思拉回到这惊天秘密上。
　　“单凭这就断定天尊教和紫衣人是一伙，是不是太草率了？”别看秦穆言行豪爽，实际上心细谨慎的很。
　　“我从来都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啊。实际上当我知道楚家血案后就猜测它和我爹娘有关系，也就是说它很可能也是紫衣人做的。原因不外乎是从楚家夺取什么东西或者毁灭什么证据，不管是哪条，都起码证明这么一伙人从那时就开始存在了。到今天最少发展了二十年，他们怎么能做到不引人注意呢？那么多人，又肯定会有一些有规模的行动，要是只以神秘紫衣人的形式出现早就被人发现，引起各方势力注意了，惟一的解决之道就是——”
　　“依托一种新的面貌？”秦穆沉声接道。
　　朔扬点点头：“这样既能减小目标，必要时又能互作掩饰。当今江湖各派中符合条件的就只有天尊教了，地址不明，成员不明，行事诡异神秘，既让人不敢小觑，又不会超过尺度，惹人忌惮。最可疑的就是他们近年来行事越来越嚣张跋扈，今天连公然谋夺华山派的事都做了。紫衣人筹划了那么多年，不外乎为权为利，到现在也该憋不住了吧？”
　　“所以说天尊教近年的行动更让你把他们和紫衣人连起来？”
　　“今天天尊教的种种行为就更证实了我的猜测。记得我表明自己和外婆的关系时他们的反应吗？”
　　“很镇定。”既白了然笑开，“当初我们听说财神夫人竟是‘华山飞燕’时都很惊讶，今天在华山也是全场哗然，可是天尊教的人却神色如常，仿佛早就知道了般。”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不多，除了我爹娘、外婆以外，只有当年参与君家家变的人，也就是紫衣人、追魂堡，或许还有诚王爷。而且，你们注意到没有，我刚出面的时候别人都疑惑的在猜我的身份，可是他们却表现的像认识我、知道我会露面一样。在这江湖上，除了你们这些朋友以外还会有谁会关注我这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随时注意我的行踪？”
　　“有一点你可说错了，这天下还是有很多人知道你的名字、熟悉多年前的你，毕竟当年你的人头可是很值钱的。”小枢戏谑的瞅着朔扬，“可惜，那段追缉只持续了一年，不然哪天我要是没钱了，就干脆绑了你去换赏金。”
　　“我们俩还不定是谁绑谁呢。”朔扬懒洋洋的白他一眼，“最重要的是我曾和一个紫衣人的高级人物相处过几天，他和祁栎等人的武功气质如出一辙，显然是同一个组织同样的方法训练出来的。”
　　“怪不得那祁栎全力出手时你的招式里也带上了杀气，原来是确定了他们的身份。”既白有些忧心，“祁栎那些人居然是成批统一训练出来的吗？未免太可怕了……”武功高强、心狠手辣、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一批人出现在江湖上必将掀起腥风血雨。
　　“祁栎这样的人数量不会太多，看他们的表现肯定是经过长时间、全方面、残酷的训练考验，这样能留下来的人可不多。”朔扬的声音中隐隐泛着兴趣，“这么有耐心有魄力的对手还真是难得，害得我越来越想早点见到他……”
　　只有你这种没心没肺的怪胎才会为此兴奋吧？“这么看来，这批年轻人才是天尊教的王牌？”
　　“以前出手的那些人虽然身手也不错，经验方面也肯定是老江湖，但是他们毕竟已经有了过去，在天尊教主看来，他们泄露机密以及存有二心的可能性都非常大，他是不会真正把他们当成心腹的。”
　　“那些年轻男女们很重要，这点我们已经有共识了。现在我比较感兴趣的是——”小枢邪笑着靠近他，“你是怎么做到和一个紫衣人的高级人物安然相处几天的？难道他认不出你吗？恩？”
　　这个小枢的直觉还真是准，一下子就抓住了要害。朔扬暗忖着，脸上却不动声色：“这种事山人自有妙计，我们还是回到正题……”
　　有问题！这里面绝对有秘密！三人兴奋的互视一眼，直觉朔扬是在回避什么，正要穷追不舍的挖下去，就听朔扬接着说“我和外婆、雨姨都谈过了。外婆证实我娘正是在玉泉庄识破了紫衣人的阴谋惹下了大祸。而雨姨则告诉我，天尊教允诺会帮她寻找我娘以换取她的合作。”
　　朔扬话音刚落，小枢三人也顾不得逼问了，都凑过去追问：“也就是说君伯母一定是没事了？”喜悦之情浮现在每个人脸上。
　　朔扬含笑点点头，没有开口，默默品位着心底涌上的那股暖流。他知道伙伴们会表现的这么雀跃完全是为他高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他何其有幸，竟能拥有这么多的好伙伴，老天待他不薄啊！
　　“这不就更证明他们是一伙，不然敢这么大包大揽？”
　　“我总结一下，我们现在已经可以确定的是——”秦穆沉吟着，“紫衣人就是天尊教，这个组织起码筹备发展了二十年，他们拥有很严密的组织，很玄妙的武功，行动诡异，计划周密，属下中很多是成名的武林人士，不然他们不用那么小心遮掩，而且还能在二十年前就无声无息的灭了玉泉庄。但他们的核心是自己培养的新人，这些人年纪都不大，气质出众，接受过严格的训练，擅长多方面的手段。就是这个组织又制造了君家家变，所以他们肯定还和朝廷有勾结。”
　　“你忘了一点，欧阳家的事也是他们干的。”小枢补充。
　　“看他们这残忍的手段，暗里做的坏事肯定不少，只是我们没查到罢了。”一向温和的既白声音中也有了几分冷意。
　　“反正我们是对上了，总有一天要他们血债血偿。”秦穆转向朔扬，“知道紫衣人的身份和你不去杭州有关系吗？这种情况下不是更该抓紧时间铲除他们的羽翼，收回君家的财富吗？”
　　“天尊教也知道我急着找君泽群算帐，我们要是一离开华山就到杭州，等于被他们掌握了行踪，陷于被动。我就是要他们摸不准我的动向，一头雾水。”朔扬笑得像个要恶作剧的孩子，“等我突然出现在杭州时，他们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这也等于是给了他们充足的准备时间，等我们对上君泽群时一定会有更大的阻力。”
　　“这样正好。天尊教太神秘了，完全不知道他们的行踪，既然我们找不到他们，只好让他们主动送上门来了。他们往杭州派的人手越多，我们越能削弱他们的力量。”
　　还真是够自信，他完全没有考虑能不能应付的问题嘛！秦穆、既白相视一笑，都看出对方的心思，也都在彼此脸上发现了那罕见的兴奋期待。呵呵，不由又是默契一笑，他们都被那混小子影响了……
　　“我们不但不马上去杭州，还要故意慢慢的吊他们胃口，想想那些多凶神恶煞聚在杭州全要君泽群供养，他的日子一定会过得非常精彩，呵呵……”朔扬看似开心的笑容里却全然没有一丝温度。
　　惹上这小子的人真是倒霉啊！三人不由又是暗暗感叹。“就知道你这小子花花肠子多，小小一个决定就要算计一大堆人。”小枢怀疑的瞅着他，“说吧，你绕道卫家堡的目的除了卫夜紫和算计天尊教外还有什么？”
　　“本公子哪有你说得那么邪恶？我不过是喜欢少做事多回报罢了。”
　　说穿了就是又懒又贪心。秦穆三人嘀咕着，早已对他的人品不抱奢望，索性玩起了我猜我猜我猜猜的游戏。
　　“拉拢卫家堡？”
　　“听说白玲珑和君夫人是很好的朋友，或许你是要从她那打探消息？”
　　“卫家另两个姐妹都是美人，你想一箭双雕？”
　　“我倒是从一些渠道听说，卫夕颜和飞鹰堡主战飞鹰有些关系，朔扬大概是连带着要算计战飞鹰吧？”
　　三人七嘴八舌的猜测半天，才渐渐低了声音，期待的看着朔扬。
　　“你们还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朔扬笑得云淡风清，“我还要顺便去避祸。”
　　避祸？三人沉吟着：“你的意思是——今天的那些毒？”
　　“现在大家都认为是雨姨在茶酒点心里下了毒，实际上呢？”朔扬一扯嘴角，眸中眸中闪过冷芒，“她只是在普通酒里下了软筋散而已。”
　　“不错。”小枢点头，“我在大典上喝过的梅酒里下的就是最常见的软筋散，拿水一泼就能解。”
　　“可是比较高级的酒里下的都是那种奇怪的毒，大厅里供应的酒、没有拿出的‘醉雪酿’、秦大哥喝过的葡萄酒，无一幸免。事情解决后，我到所有放酒的地方看了一下，都被动了手脚。”既白轻叹，“那种毒素本来就很厉害，经由那个叫云裳的姑娘身上的香味引发，便会转成一种更恐怖的新毒，中毒者大概要一生受制于人了。”
　　“天尊教真是野心勃勃，他们竟想以毒控制各大门派。”秦穆的脸色很是沉重。
　　“现在的重点是——”朔扬啜口酒，闲闲问，“那些酒都由梅香院运来，到华山派大典时才开封。酒被下了毒，你们说谁最值得怀疑？”
　　三人互视一眼，脸上齐齐现出骇色：“梅——香院？！”
　　“答对！”朔扬洒脱的一个响指，“可惜没奖励。”
　　“梅香院怎么可能会在自家的酒里下毒，砸自己的招牌？各大门派不会上这种当吧。”既白最先提出。
　　“大哥啊，论江湖经验你还是太嫩了！江湖是什么地方？流言、凶杀聚集地，很多传言不需要理由的。”小枢故作老道的拍着既白，“想把你的名声搞臭太容易了，放几个消息就成。”
　　“而且梅香院的背后势力一向是个谜，要以此作文章太容易了。”秦穆最是了解这些江湖常见的伎俩，“最糟的是，天尊教也不用坐实什么罪名，只要引起武林中人的怀疑就够朔扬麻烦的了。”
　　“朔扬根本没费心遮掩他和梅香院的关系，这下矛头都对准他了。”
　　“我本来就是有意让天尊教知道我和梅香院有关系，不然我这无钱无权的江湖闲人查他们那么多事也太容易引起怀疑和戒心了。”朔扬兴味的笑着，“可是，我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想到用这个信息算计起我来。呵呵，果然是个好对手。”
　　“那你还这么悠闲……有对策了？”
　　“其实很简单，将错就错，雨姨答应背这个黑锅直到查出真凶。”
　　凌雨竟愿意认下这种天大的罪名？！“她对你还真是没话说……”秦穆三人感叹着，心中对凌雨不由大为改观。
　　“没办法，本人魅力惊人，我那娘亲的影响力也是非同一般。”
　　“凌女侠已经被责令永不出地牢，面壁思过，就算坐实了罪名也没太大影响，可我们还是必须尽快找出真凶。”
　　“我们已经彻查了水源器皿，证实毒全是被下在酒里。那些酒是到了华山派开封后才被下的毒，虽然那个时候情形比较混乱，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接近下毒……”既白分析着，“华山派内部还有高级弟子背叛了师门？”
　　“也有可能是来贺的宾客干的，那时的情况混水摸鱼很容易。”小枢又提出一种可能性。
　　“如果真是宾客，一定要地位很高或者和华山派关系很熟，这样才能不引人注目的接近酒坛。”
　　“要在短时间内赶那么多事，肯定不是一个人……”三人分析到这里，不由噤声，心底升起一股凉气。
　　朔扬见好友已有所悟，满意的掏出一张纸递给他们：“这是过滤后的名单，所有可疑人物都在上面了。”
　　三人凑到纸前，随眼一瞄，心头更惊，这上面无不是名门大派的重要人物和极具影响的武林大豪，这些人中不只一个投靠了天尊教？！
　　“大乱将至……”既白失神的轻语着。
　　“我马上通知丐帮弟子调查他们。”秦穆沉声说着站起。
　　朔扬懒懒的挥挥手，示意他先坐下：“不用着急，雾堂已经盯上他们了。他们既然知道我们要去卫家堡，必然戒心大减，在华山做了这么大的事总有些蛛丝马迹需要善后吧，我们就等着他们自动露出马脚。”
　　“原来你小子连这都算到了。”一直装着不在意的小枢分明松了口气，“还以为能看那些名门大派的好戏了，没劲。”
　　朔扬笑瞥了他一眼：“秦大哥，你还是要派丐帮弟子去查那些人。对天尊教主而言，我要是想不到这些反而奇怪吧。就让他们以为我是借助丐帮在查，这样雾堂的人行动起来就更容易了。”
　　“重重算计，怪不得爷爷异常欣赏你。”既白感叹。
　　“不想不行啊，有件事还没告诉你们。”朔扬把从外婆那得到的消息细述一遍，“我们的对手可麻烦的很哪。”
　　三人面面相觑，久久无法出声。“意思是，你有可能……”小枢瞟瞟一旁闲淡的赏月品酒的楚道龄，他和朔扬可能会是叔侄？！秦穆和既白也忍不住的看去，他们长得并不太像啊！
　　飘在枝尖的楚道龄意识到三人的注目，回首轻举夜光杯，淡淡一笑，月光披洒下，白衣翻飞，和一旁倚树浅笑的朔扬竟出奇的协调……
　　三人仿佛受了什么蛊惑般失神的看着两人，直到一声清吟，回神时却是朔扬轻弹酒杯似笑非笑的瞅着他们。深深呼出一口气，三人不约而同的笑开了，他的身世如何根本不重要，他是朔扬，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人——这就够了！
　　静下心来，最先浮上众人心头的就是关于天尊教主的信息。这一琢磨，刚刚缓和的气氛顿时又凝重起来。
　　“就是说，这个天尊教主还有一个公开于世人的身份？”
　　“而且这个人还是白道中很有影响的人物，让人轻易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那倒不一定，君伯母年轻时相知满天下，能得她信任的并不一定是白道中人。”
　　“既白说得不错，比如天堑寨的周寨主，虽然他身处绿林，但江湖上都知道此人生性豪爽、疾恶如仇，谁相信他会去搞阴谋诡计、图谋江湖？”
　　“就是说只要有势力有影响，表现出的形象不是野心勃勃的阴谋家的人都是我们的怀疑对象？”小枢哀号一声，“那得有多少人啊！简直是大海捞针嘛！”
　　“那也得捞，而且要快！”秦穆苦笑，“想想，这样一个家伙要把江湖搞得天翻地覆简直太容易了。如果我们行动太慢，恐怕不等查出他的身份，整个武林已经完了。”既白沉默着没出声，可那凝重的神色已昭示了他的心情。
　　就在这瞬间，这些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们兀然发现，摆在自己面前的竟是一场关系武林乃至天下存亡的战争。他们并不惧怕挑战，可是这样一场迷雾笼罩下的对决却让他们产生了无从下手的彷徨感，看不见的敌人、数不尽的阴谋、一招错满盘输的压力……他们沉默了，不是退缩，只是沉重，默默的带着沉重的心情盘算着结果：如果找不到幕后主使者，如果输了这场战争，如果……
　　“什么时候你们三个也玩起深沉来了？”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漫不经心的扬起，三人一惊，齐齐回头望去，入目就是那熟悉的笑容，“难道你们不觉得这场游戏越来越好玩了？”
　　不可思议的，只是一个笑脸，只是一个懒懒的声调，只是短短两句话，就让他们沉重的心重新雀跃起来。静静不语的望着他，感受着体内那渐渐沸腾的血液，秦穆突然一拍膝仰首长笑：“不错！不错！难得遇到这么有挑战性的事，应该庆贺才对！”解下腰间的皮囊，大口灌下，笑声又起：“人生就该如此轰轰烈烈！”既白、小枢看着他，也朗声大笑起来。不管前路如何，他们都将一起面对，那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你要轰轰烈烈我是不反对……”笑声中缓缓响起朔扬诡异的声音，“可我怎么从你的酒囊里闻到‘火烧’的酒香，梅香院好象没把这酒卖给你吧？”
　　秦穆蓦的噤声，暗叫一声糟，惨了！热血沸腾之下竟忘了这酒来路不正！
　　“好哇，竟然是火烧！你得了这么好的酒竟然藏起来，太不够意思了！”小枢愤愤不平的扑上去就抢。
　　“别动啊！这可是树上……”秦穆既要在小枢的魔掌下护住美酒，又要注意保持平衡，一时间被弄得手忙脚乱。
　　“小枢，从右边下手！”或许是今晚受的刺激太多，一向斯文的既白也不考虑形象的参与到了两人的追逐中。
　　斜斜靠在树上看着嬉闹的好友们，朔扬轻轻一笑，执杯啜口酒，抬头时却望入灵哥含笑的眼眸。“我很幸运，对不对？”轻喃着，也不听灵哥的答案，朔扬甩开酒杯，飞身而起：“我来了！输的人负责洗衣服——”
　　纵使前路漫漫，纵使迷雾重重，他们一起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