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扬九天》幻海飞燕

57、卫家堡之行(一)

　　卫家堡以纺织刺绣起家，生意势力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就难以避免的和江湖扯上了关系。到了卫慎行的爷爷卫天明那一代索性正式踏入了江湖，成为众武林门派中的一员。卫天明武功能力都极为出众，又与当时极具江湖威望的关中大侠贺显结为亲家，雄厚的财力加上贺显的影响力，几十年间卫家堡极速发展，其后的卫启、贺蓝夫妇又把卫家堡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到卫慎行这一代，卫家堡更是名列“二堂、三堡、四世家”，成为江湖中不可轻犯的名门大派。

　　从卫家堡的历史中不难看出贺家父女起了巨大的作用，所以贺蓝在卫家的地位一直很超然，丈夫在世时遇事必然夫妻共商，儿子继位后也不曾稍有违逆。有意思的是，江湖出身的贺蓝最大的目标却是把卫家堡建成一个各个方面都名副其实的豪门贵族。在现代有一种说法，三代豪富才能培养出一个贵族。看起来，卫家的钱够多了就开始要求地位品位了。贺蓝的这种想法不仅体现在她选了官家出身的白玲珑作儿媳，完全按名门闺秀的标准教养孙女，就连堡里的建筑装饰用品都向贵族化品位化靠拢。朔扬一路观察着卫家堡的种种，心底已琢磨起了这位卫家实权人物的性格心理。

　　“小弟，你终于回来了。”一妙龄女子含笑站在门口，一袭蓝衣，面貌端庄，雍容自如，想必就是卫家长女朝云了，“三妹，辛苦了。”

　　夜紫点点头，没有出声。煦日着急的迎了上去：“大姐，听说二姐的毒稳住了，是不是真的？”

　　“多亏战堡主找来了冰蟾蜍暂时压住了毒素，现在就等你们了。”朝云礼树周到的向朔扬等人一一问好，“劳烦几位远道而来，卫家堡不胜荣幸。”

　　“卫小姐客气了，救人本就是医者的本分。”既白笑得和煦，“倒是我们一行数人要叨扰贵堡了。”

　　“‘游龙神丐’、‘木剑灵使’（鉴于路小枢同志已不能再称之为“灵童”，而由江湖同道提议认证的新名号）、‘华山碧燕’能到我卫家已使篷壁生辉，何况还有风头正健的君公子，是我们该道声荣幸才对。”说到朔扬时，朝云不着痕迹的打量几眼，不料却和那含笑的眸子对个正着，面上依旧从容的浅笑点头，心里却不由暗暗警惕。传闻这个浑身是谜的君公子是同伴之间的核心，原本她还将信将疑，当今世上有什么人能把东方少主、丐帮少帮主、茅山继承人聚在身边还甘居下风？现在亲眼一见才觉得自己到底还是低估了这个君朔扬。刚走来时只觉得那身影潇洒从容，走近后第一眼看到的是个明显出身良好、瘦削柔和的青年公子，到对上他的眼才知道这其实是个自己怎么也看不透的人，不仅从他的身上读不到任何资料，仿佛还会在那双黑眸下暴露自己所有的秘密……

　　不愧是卫家堡引以为傲的大小姐，不卑不亢又八面玲珑，放到现代肯定是那种事业有成的女强人。朔扬不动声色的想着。

　　“不要多说了，先去看看二姐的情况吧！”卫煦日忍不住打断他们的寒暄。

　　煦日今天怎么这么没急噪失礼？朝云轻轻瞟了弟弟一眼，微笑肃手：“那就失礼了，请先移驾‘夕聆阁’，家中众长辈也正在那边。”

　　卫夕颜果然是个大美女，比之江湖上闻名的那些美人，更加难得的是她那身温柔孱弱的气质，让人不由心生怜惜。一进房间既白就得到了念女心切的卫慎行夫妇全部注意，朔扬也乐得当个隐形人，瞟了眼床上昏迷的女子，就自动自发的找了不起眼的角落落座，好整以暇的观察起房中的众人。

　　卫慎行的年纪大概比父亲大个几岁，和煦日长得很像，只是五官线条要阳刚一些。此时他正怜惜的揽着妻子，忧心忡忡的看着既白诊脉。是个不太会隐藏情绪的人呢，这点和他儿子也很像。朔扬暗忖着把目光移向他怀中，武林四大美人之一的白玲珑果然一是娇柔美丽，只是她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很难让人把她和江湖女子联系到一起。虽说这位卫夫人本就是出身官家，但十几岁时其父被陷害操家致使他们兄妹流落江湖，后来又投在峨嵋神尼门下，怎么也该染上几分江湖女子的坚毅吧？这样的女子是娘的好友呢，他娘果然是什么朋友都有啊。

　　最引起他注意的是焦急侯在床边的玄衣男子，那人二十四五岁，长得不是很帅，但很有性格，双唇紧抿，眼神坚定，此时瞬也不瞬的盯着卫夕颜，脸上尽是不协调的担忧怜惜。这大概就那个传闻中和卫夕颜关系暧昧的飞鹰堡战飞鹰了吧。看他的表情和所处的位置，这卫家二姑爷的身份大概是跑不掉了。这么一来， “二堂、三堡、四世家”的卫家堡、飞鹰堡可就结成一家了，江湖势力会随之发生改变，对待他们的策略上也势必要做出改动了。

　　凝重的气氛一直维持到既白检查完毕，众人不由屏息等着他开口。“二小姐以前是不是生过什么大病？”

　　“四年前她在外受了伤，以后身体就一直不大好，我们已经尽力调养了，可是……”

　　“二小姐的毒其实并不是很严重，只是她身体底子薄，一些有效的药却不能用，除了选用一些更珍贵的药外，还要以针灸为辅，慢慢去除。”

　　听得夕颜康复有望，众人都不由松口气。“需要什么尽管说，我一定找来。”战飞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但依然掷地有声。

　　既白友善的对他笑笑：“我先开张补药方子，先把身体养好一些再下药，明天开始进行针灸。朔扬，你那还有‘千年翠’吗？”

　　“还有两株，不够的话我让他们送一些来。”朔扬迎上突然汇集而来的炯炯目光，懒懒的点头回应。

　　朔扬？！他就是那个君朔扬？一屋人怔愣一下齐齐望去，这个坐在角落里不引人注目闲淡恣意的青年就是君朔扬？！尤其是知道了朔扬和好姐妹关系的白玲珑更是神情激动。

　　不愧是朔扬，一开口就让所有人的目光挪不开。既白浅笑道：“只要一株泡在药水就行了。”

　　卫家人都松了口气，卫慎行忙吩咐：“郭总管，你给东方少主打个下手，听他吩咐。”

　　郭然从外走进，接过既白的药方，又详细问明了注意事项才出去交代下人。

　　见女儿病情无碍，白玲珑的注意力就又转回到朔扬身上，刚身子一动想要上前，已被丈夫揽住：“行哥？”

　　“娘也很想见见这几位青年才俊，不如等他们见过面，你再和君公子细谈。他们还要在卫家堡住几日，不会走的。”

　　“也是。”白玲珑点点头，“娘前几日还提起他们呢。”

　　“我们也十分敬佩老夫人，如果不唐突的话可否现在就安排我们向老夫人问安？”代表丐帮的颜面和这些名门大派来往时，秦穆该有的礼节总是一样都不会少。

　　除了战飞鹰要照顾夕颜以外，一大帮人又挪到了卫家堡大厅，终于见到了那位名闻遐迩的卫家老夫人贺蓝。大概是一生都在劳心劳力吧，比起雪域那些保养有术的同龄人，贺蓝要显得老很多。一丝不苟的的梳拢着的发髻间已有了大半银发，五官呈现一种强硬的线条，坚定的目光落在人身上十分犀利。此时，贺蓝的目光正一一掠过众人，看到朔扬时不免隐现异色，似没想到引起自己关注的竟是这么斯文的一个翩翩公子。

　　“晚辈等给老夫人请安。”众人齐齐问礼。

　　“多礼了，你们远道而来为夕颜去毒，该道谢的是我们才对。堡中一向少有客人，难得来了这么多后起之秀，一定要多留几天，也陪陪我这老人家。”老夫人微笑着，表情柔和了很多，“人老了，不爱出门也不知道那些老朋友如何了，你们家中长辈可好？”

　　“师父他人家在外云游，晚辈也有一阵子没见了。”秦穆先回答。

　　“长风那小子还是闲不住的乱跑，多亏得有你帮衬，不然丐帮非大乱不可。”对于儿子这位朋友狂放不羁的行事，老夫人从以前就不太欣赏。

　　“老夫人过誉了。”

　　“你们几家都是好福气啊，东方老爷子儿孙满堂，各个人中龙凤，凌家妹子也退下来一身轻松了，想想还真是羡慕啊。”

　　“日子过得轻不轻松还得看心吧？心若放不下，即便不在其位又如何呢？”一个悠悠扬扬的声音响起，却是一脸闲适的朔扬。

　　众人一怔，齐齐看去。秦穆等好友猜测着这小子又想搞什么鬼，卫家的人则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敢在老夫人面前大放厥词之人都感好奇忐忑。

　　“你就是玉家凌燕的儿子？”老夫人目光如电，“果然和你母亲很像。”

　　“虽然见过的人都这么说，但我还是希望您指的这种相象并不是指外貌。”朔扬耸耸肩，“长得像天下第一美人也不是见好事啊。”

　　老夫人轻笑出声：“当初你娘上门要为她的好朋友考察未来的婆家环境时就像你今天这样，很轻松很犀利。”

　　“这是我的荣幸。”风度翩翩的微欠身，似是因为触及了心头那柔软之处，朔扬的笑容多了几分柔和。

　　看来这小子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高深莫测，贺蓝暗忖着笑意更深：“我和你外婆是很好的手帕交，算起来我们也是世交了，你就把这当自己的家，好好住着。这堡里的风光还不错，城里也热闹的很，值得一逛。朝云，这段日子就由你陪陪几位世兄，别失了礼数。”

　　朝云正要应声，朔扬的声音已赶在她前面懒懒扬起：“我和夜紫有好多年不见了，这回又到了她家做客，就让她充任这向导吧。”

　　呃？卫家众人一愣，齐齐看向大厅一角的夜紫，却见她面无表情，眼中却难掩惊异。

　　老夫人瞥了眼夜紫：“原来你们早就认识。”淡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卫家堡的人却都是一凛，老夫人不高兴了。

　　“是。”夜紫低低应了一声，垂下眼睑，让人看不出那其中的情绪。

　　“既然如此，就你去吧，不要怠慢了客人。”老夫人看也不看的说。

　　秦穆等人在旁看着这一幕，不由暗叫糟糕。没想到这老夫人的大小眼竟这么明显，平常也就罢了，干嘛要被朔扬看见呢！这护短的混小子已明说了把卫夜紫当好朋友，就是摆明了要罩她，现在看她这么被欺负……忐忑的互视一眼，好友们都小心翼翼的瞄向朔扬，不是他们怕事啦，实在是这老夫人和他们家的老头子们都有点交情，搞僵了回去不好交代啊。这一看之下三人不由放下心来，此时的朔扬正笑得一脸天下太平、阳光灿烂。虽然就经验来说，这代表这小子现在心里不爽的很，可也由此可以看出他并不打算和老夫人硬来，这就够了。至于这小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对付老夫人，就不在他们关心的范围之内了。只要不是搞得大家下不了台，他们自是乐得看这老少斗法，不，或者是朔扬整人？

　　气氛有点——怪？夜紫犹疑的抬头，凭着感觉看去，就见那边那群人的表情都有点奇怪，虽然看起来各个一本正经的，可那眉宇间却像期待着什么，浑身散发出一种兴奋的气息。怎么回事？直觉的瞅向罪魁祸首，却见那人向自己笑笑，趁别人不注意时飞快的扮个鬼脸，受惊似的飞快低头，夜紫全然没察觉自己脸上早没了那顾作淡漠的面具，只是一味揣测着：他真的是那个君朔扬吗？多年前那个带着几分不在乎、几分彷徨、几分冷傲、几分孤寂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