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扬九天》幻海飞燕

52、探亲华山(一)

　　华山派虽然都是女弟子，且经年韬光养晦、与世无争，近年风头更是远远不及“二堂，三堡，四世家”，但到底是百年老派，其武功招式别具一格，在江湖众流派中地位超然。其现任掌门凌宵还未继任掌门时就已名满江湖，继位后武功修为更是精进，执掌华山三十年来无人敢轻犯，是江湖中地位颇高的前辈高人之一。华山派凌宵的传位大典当然没几个人会不买账，再加上一些有识之士意识到近日江湖暗潮汹涌，也想借此机会商量应对之策。基于这种种考虑，此次的华山盛会自是热闹非凡，各路英豪、黑白两道都有代表参加。
　　华山派的安排也很盛大，派内各处都有梅香院、浮云居的茶酒点心不绝供应，大厅内更是单人设桌，专门用来招待江湖中地位较高或与华山派交情深厚的宾客。此时厅内，凌宵正和几个多时不见的好友寒暄着。
　　“这次搞得这么盛大，不像是你的作风。”江淮大侠杨老笑呵呵的说。
　　“都是徒弟们的心意，我也就随她们去了。”凌宵虽已年过花甲，但眉宇间仍依稀可看出年轻时的风华。
　　“雨师姐说这是咱们华山的大事，不能马虎。平常山上也没什么人，借机会聚一聚也好啊！我们华山派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随侍在侧的绿衣少女古灵精怪的眨眨眼，“再说，您心里其实还不是乐得很，今天一直在笑呢。”
　　“你这丫头！就你多嘴。”凌宵慈爱的看一眼身旁的小徒弟林碧儿，眼中满是笑意。
　　“凌姐真是好福气，这么多徒儿徒孙各个出挑。”身旁一个精神的老妇笑夸，“叶青心思稳重，凌雨办事能力强，就连这最小的徒弟也是年轻一辈中出名的‘华山碧燕’，您这下可以放心的悠闲度日了。哪像我啊，老头子忙着四处访友，儿子一心种他的粮食，就个孙子有些小聪明，还千方百计的不想接位。我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交棒子享福啊！”
　　“妹子过奖了。江湖上谁不说千里堂的‘玉面银枪’少年英才，蔺风不过是少年玩性罢了，过几年定下心来肯定能把千里堂治理的井井有条。”凌宵很清楚这多年老姐妹的心事，开解着，“华山二三代众弟子中只有这三个孩子还算出色，可惜青儿稳重有余决断不足，雨儿聪明过人可得失心太重，碧儿就不用说了，还是个冒失的丫头，都不能独挡一面啊。可是我们这一辈也老了，该放手让小辈们去试试了，幸好我也不要求她们光耀门派，这些孩子能守住师门就行了。”
　　“我看啊凌掌门你就是想得太多。放手让小辈们去试吧，真到了那个位置上会成长的。空明师侄接位时还不到三十吧？照样作得不错嘛。”大笑出声的骆远是少林寺辈分最高的俗家弟子，当今少林方丈的师叔。
　　“我怎么有玄真大师的魄力啊！”凌宵轻叹，实际上她也想早点传位，可是一直在大徒弟叶青和五徒弟凌雨之间取决不下，两人各有长处和不足，这次要不是实在心有牵挂，她也不会下定决心选择继承人。
　　“我看是不知道挑谁才好吧？”杨老了然笑道，“不过我看你这次交位也急得很哪，有事？”
　　“也没什么，有点私事得亲自去办，近期说不定得下趟山了。”凌宵有些失神。当年因为对女儿的承诺，这么多年来她韬光养晦，没有踏出山门半步。君家家变后，她虽然心急如焚，但也只能不停的暗中派人打探。几年来不时会有一些关于他们的消息传出，可细究之下竟都是谬传。直到前些日子，有消息说貌似君朔扬的青年正出现在长江一带，这是那场变故后得到的最接近真实的一个消息。而这次，她决定不再等待，她要亲自去证实、去探究，不只是查找亲人的行踪，还有发生在女儿身上的秘密。华山事了，她也再无牵挂，就算是在查探中发生了什么，也能走得安心了。
　　“师父？师父。”一个三十多岁的白衣女子走到凌宵身旁轻唤。
　　凌宵回神：“雨儿？怎么了？”
　　“时辰快到了，您看是不是开始了？”凌雨有些忧心的看着师父。
　　凌宵含笑摇摇头，示意徒弟们不用担心：“去通知一下你师姐，准备开始吧。”
　　凌宵与老友交代一声，转身走向厅中央。刚刚站定，就见厅外鱼贯走进四个青年男子，打扮不同，风格各异。她轻易就认出走在前面的是东方家和丐帮的少主，由此看来他们身后的那个道士应该就是茅山派的木剑灵使吧？毕竟他们几个生死与共的交情已经传遍江湖了。凌宵不由微微一笑，这场友情的开始还是因为……她的心猛的一颤，一个荒谬的念头突然闪过，他们都在这儿！那最后那人是……屏息看着路小枢侧移几步显出身后同伴的面容，凌宵不可自持的身子一震，那面庞、那眉眼——分明像极了燕儿！四人无声的向她躬身问礼，但她的眼里却只看得见那白衣翩舞的青年，当他抬头向她微微一笑，那眉眼弯弯的样子就宛如女儿站在面前。
　　“娘，再教我一招吧！我要保护大家呢！”
　　“娘，华山太小了！总有一天，我要离开这儿，去看看这个世界有多大！”
　　“娘，外面的人好有意思，他们都喜欢燕儿呢！”
　　“娘，我是燕子啊！广阔的天空才适合我哪！”
　　“娘，为什么？人为什么要变呢？到底什么才是真实的？”
　　“娘，不要担心，不管多大的风雨，我都挺得过去。”
　　“娘，我也当娘了呢。”
　　娘！
　　娘——
　　燕儿！凌霄猛的踏前一步，眼眶刷的泛红，眼泪几要夺眶而下。
　　“师父？！”林碧儿惊异不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凌霄蓦然回神，暗暗运功平定心绪，再向那青年望去，却见他向自己点点头便随着迎宾的弟子走向席位。霎时明了了他的意思，凌霄强压下心头的激动，目送他在角落一桌坐下（若不是有三位声名赫赫的好友陪伴，就凭朔扬现在的名望，恐怕连大厅都进不了吧，更别说占据一个风水宝座了），他的好友们也在周围入座，徒留迎宾弟子一脸无措的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这些孩子……故意的吧，凌霄遥遥示意那弟子退下，望着朔扬摇头轻叹，眼中满是笑意，那随心所欲使性子的样子倒是跟燕儿像足了十分。
　　“娘，这个江湖真奇怪！明明最不讲资格辈分，可有时候又最看重这些东西，不合理！完全不合理！”她仿佛又看到女儿那噘着嘴歪头苦思的样子。会心一笑，凌霄侧身端起一旁的酒杯，遥敬半圈：“华山继位之典，能得诸位武林同道莅临，老身深感荣幸，在此代表华山上下感谢诸位的支持，请满饮这第一杯。”一口饮尽美酒，凌霄翻转空杯示意，接着端起第二杯：“老身愚钝，执掌华山三十年间只为了保住师们这份基业便竭尽心力，不得不忽略了身边很多值得珍惜和重视的人、物，这么久以来——我对不起他们！”凌霄凝睇角落一眼，飞快的昂首尽饮。
　　“师父？！”身旁的弟子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仪式不是这样安排的呀！师父今天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都怪怪的！
　　转眸望着角落慈爱一笑，凌霄眼角依稀泛着湿意：“这第三杯——青儿。”身后一个面容端庄年过四旬的素衣女子应声缓步走出。“近二十年来，老身疏于事务，派中一切皆靠几个徒弟操劳。今日，老身就正式将掌门之位传于首徒叶青，请各位武林同道日后多多提点。”
　　“叶青在此敬各位前辈同道。”叶青捧起酒杯，轻躬半圈，举杯先饮。敬告众武林同道后，凌霄引叶青在本派历代祖师神位前叩拜敬誓。而后，凌霄拿出一枚面剑型令牌，肃容轻喝：“华山派第三十九代弟子叶青听令！”
　　叶青上前几步，整整衣衫，在凌霄面前跪倒，庄重道：“弟子叶青谨遵掌门令喻。”
　　“吾华山派第三十八代掌门凌霄今日正式将掌门之位传于……”
　　“天尊教贺至——”突来的轻啸声打断了仪式，也引得在场众人戒备侧目。
　　果然！朔扬端着酒杯，隐隐扬眉一笑，在小说影视剧里这种大场面一般都会有人搅局，天尊教还真是没创意。不过不管怎么说，今天是有好戏看了，也不枉他刚才受那迎宾小丫头的脸色啊，呵呵……
　　只见厅外连续走进几个年轻男女，个个锦衣华佩、气质出众，若不是出现在这个场合这种情况下，恐怕所有人都会误认为他们是结伴同游的富家子女。“华山盛典，天尊教虽未收到请柬，但同属武林一脉，教主特命小的等备下薄礼，请掌门笑纳。”为首的一个锦衣公子笑眯眯的躬身道。
　　叶青看看师父的神色，出面应对：“我们与贵教一向少有来往，如此厚礼不敢轻受，还是请公子收回吧。”
　　“不知这位是——”
　　“你什么眼神？！认不出我们的掌门师姐，还敢来参加继位大典？！”林碧儿在一旁不满道。自从听闻了天尊教的所作所为后，她就对这个诡异霸道的组织甚为厌恶，今天他们居然还敢上门捣乱，破坏典礼，真是让人忍无可忍！
　　叶青暗暗一拉那性子莽撞的小师妹，平声道：“在下叶青。诸位厚情，不妨坐下饮杯水酒，至于这贺礼，我们就只能心领了。”
　　“掌门师姐？”锦衣公子嘿嘿笑着，原本俊秀的容貌因为算计的神情而大大折扣，“华山掌门不是凌霄前辈吗？什么时候‘华山碧燕’居然和凌掌门同辈了？”
　　“你！”林碧儿气愤的就要冲上去教训这口无遮拦的家伙，却被师父轻声喝止：“碧儿，退下。”今日这天尊教摆明了是来者不善，这不是单纯的碧儿能应付的，正好借此看一下青儿的能力，只是……凌霄的眼神几不可察的掠过角落，那孩子今天在场，必须更小心妥善的处理，否则一个不小心伤着了，她……担心的眼神在对上那双含笑的眸子后不由一呆，那眼中写着的难道是……凌霄眨眨眼，把外孙的神情看个仔细后，不由放下心来，微微一笑，那小子——分明是在等着看好戏嘛！
　　“叶青的确还未接掌华山派，但亦作得了几分主，公子等若有见教，不妨直说。”叶青不卑不亢的说。凌宵在旁暗暗点头，青儿一向敦厚，魄力不足，这一刻倒是有了几分掌门的架势，没有在众武林同道面前低了身份，嗯，很好。
　　锦衣公子摇扇轻笑，那笑容别有深意：“叶青女侠入门最早，担负着大师姐的职责教导师妹后辈，可是众所周知，您的资质平平、能力普通，虽然下功夫苦学，但成效甚微。几十年来，华山传统的年尾比武里，您不但屡屡败给玉凌燕、凌雨，就连入门比您晚了近三十年的林碧儿都应对困难。”锦衣公子眼带怜悯的斜瞅着叶青，“我们江湖门派应该任人惟贤，而不是遵行什么传长不传幼的迂腐惯例。我实在不知道您有何脸面领导华山派。”这番话绵里藏针，连嘲带讽，饶是叶青温厚见长、稳重缜密也不由被气得脸红一阵青一阵，说不出话来。
　　“这么看来，公子是对我们华山派的继承人有意见？”凌霄暗暗叹口气，不得不出面应对。这小儿口毒，偏偏正中叶青的痛处。青儿实心眼，一心认为作大师姐就该比同门众人做得更好，最能服众，她不懈努力着想作个最称职的大师姐，奈何天资受限，虽然竭尽心力却仍常常在几个出色的师妹面前相形见绌。燕儿还好，懂得分寸，雨儿就显得锋芒毕露，尤其是燕儿失踪后更偏向极端，常常让青儿下不了台。经年积累下来，青儿的心里就不免有些自卑，今天竟被在大庭广众之下道破，唉……
　　“在下岂敢僭越，只是华山派在江湖中地位超然，影响甚广，任何一个决策都可能影响到广大的武林同道，尤其是这种掌门更替的大事更是与大家戚戚相关。在下等忝为武林的一份子，自问有责任不使华山派所托非人，甚而影响天下同道。”
　　凌宵双眼闪过厉光：“如此，公子想必是已有良策？”
　　“本来不该在下等多事，不过大局为重，在下认为——”锦衣公子缓缓笑开，“这华山掌门非凌雨女侠莫属！”
　　雨儿？！凌宵不可自持的身子一震，目光缓缓扫向凌雨，就见她瑟缩一下，马上又坚定的回视自己，这眼神……拢在袖中的手死死握紧，凌宵简直不敢去猜测这一切背后的含义。
　　“不错！师父，凭本事凭声望，这个掌门都该由雨师姐担任。”一个弟子跨出一步道。
　　“掌门，青师姑虽然为人良善，但就一派之长而言却过于软弱，缺乏魄力，难以服众。弟子等认为雨师姑更能带领大家光耀华山派。”接着开口的是第三代中很有影响力的一个弟子。
　　凌宵心一沉，指甲死死扣进肉里，理智反而渐渐回笼，开始平静下来，今日看来是难以善了了，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保住华山派保护他。“雨儿，你认为呢？”凌宵双目盯住凌雨，期盼能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厅内众人不由屏息，都感到山雨欲来。
　　凌雨抬头直视着师父，静默片刻，一咬牙跪倒在地：“请师父给徒儿一个机会！”
　　砰！凌宵只觉呼吸一窒，眼前发黑，忍不住闭眼深呼吸几次才缓缓睁眼凝视着眼前钟爱的弟子，什么时候起那个总是笑闹着跟在燕儿身后的小丫头竟已带上了满脸的野心、不甘？“你……好啊！好！”凌宵扭开头，不再看她，冷声道，“青儿，继续仪式。”
　　“师父！”“师祖！”凌雨的拥护者们纷纷叫喊起来。
　　“凌掌门！”锦衣公子阴阴开口，“就算您贵为武林名宿、一派之长，也不能枉顾民意啊！”
　　“这是华山派的家务事，就不劳天尊教费心了。”被徒弟的背叛冷了心，凌宵也没有精力再和他们周旋。
　　“啧啧，还真是冷淡啊，可惜……”锦衣公子不怀好意的摇着折扇，“凌雨女侠委托了我们代为伸张正义，不论是为了凌女侠和我们的情谊还是武林公义，这事天尊教都管——定——了！”随着最后几个字，一股浓烈的杀机猛的从这几个年轻男女身上迸发。众人不由一凛，这股气势明明是由万千杀戮历练而成，他们小小年纪怎么就会有如斯杀气？！这几个人——不好对付啊！
　　“几个黄口小儿居然敢在这么多前辈高人面前撒野？！不知死活！”河南刘家的代表最先沉不住气大骂。
　　“这种万事论资排辈的传统早该打破，今日我天尊教在此就是要为华山派选一个强者为尊。”锦衣公子傲然一笑，“就让她们比试一下，在场诸位见证，胜者可以接掌华山派.”
　　“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此指手画脚！给老夫滚出去！”少林骆远拍桌站起，一掌就向天尊教等人轰去。
　　“别激动嘛。”锦衣公子身旁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轻轻一挥衣袖，骆远就不由的改变方向直直撞上了右侧蔺兰的桌子。
　　“骆大侠？！”众人惊呼着站起查看，望向女子的眼中不觉染上了惊惧犹疑。轻轻一招就打败少林宗师？！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