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扬九天》幻海飞燕

5、取财有道

　　“你个蠢货！给我滚！”随着几声怒喝，一个人被推出路边的一家店面。
　　那人慌忙从地上爬起，扑到店主人面前哀求：“掌柜，求求您开恩啊，小人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
　　“少废话，滚！”店主人一挥手，伙计们立刻抛出几个大包袱，“你弄的这些烂货就用你的工钱顶，咱们两清了！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
　　“掌柜——”那人还待哀求，掌柜已骂骂咧咧的带着人进了店铺。那人只好拖着几个大包袱走开，还没走几步，一个包袱不知怎么竟散了开来，里头的几把绢伞立刻露了出来。看着这些害自己被赶出来的废物，又想起需自己赚钱糊口的一家老小，悲从中来，竟不能自已的留下泪来。
　　“莫道男儿不流泪，只因未到伤心处。你已到了伤心处吗？”那人闻声回头,就见十几步外不知何时站定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唇红齿白，剑眉入鬓，一袭白衣飘飘，衬着满身温雅的书卷气，奇特的是在这种文弱气质中却糅合了一种看透世事般的无谓懒散。明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可怎么又显得那么协调融合呢？
　　那人被少年的风采所迷，一时间竟忘了回答他的问话。少年并不追问，只是露出一抹浅笑，悠闲的看着他。
　　过了一会那人回神，不知是摄于少年的气度，还是感受到他的真诚，竟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遭遇和盘托出：“小人周进，一家老小七口全靠小人在镇上的刘记干活养活。小人在那儿已工作了五年，因为是老伙计了，所以工钱就改为一年一结。前些日子小人奉命采购了一批苏杭绢伞，不料这些伞一直卖不出去，掌柜竟把小人赶出了店，还扣下了一年的工钱。小人看着这些无用的东西，再想起家中受苦的老小就……”
　　少年见他又要落泪，便走过去翻看起那些绢伞：“我帮你把这些伞卖了吧。”
　　“呃？”周进木木的瞪着他，直到少年扎好包袱抱起离开，他才急急的收好东西跟上，从头到尾竟没想过要反驳。
　　“公子……公子……”周进眼看着越来越接近东集，不由缓下脚步。东集可是女眷们密集的地方，公子去那儿干什么啊？
　　“你在那棵槐树下等我。”少年交代一声转身离开。不一会，少年便换了一身短袖衫走来，褪去几许文弱儒雅，凭添了几分灵动慧黠。
　　“公子？您这……这是……”
　　“你拿两包绢伞在槐树下摆个小摊，我带另一包在百丈外，等我叫卖后你就……”少年详细交代一番，周进虽觉不解，仍答应一一照办。
　　少年简单的摆个小摊，瞟瞟四周，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嗳——正宗的苏杭绢伞喽，各位大姐小妹，来看看啊，苏杭绢伞——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历史最低价，甩泪大贱卖啊，苏杭绢伞——”
　　周进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眼前这人还是刚才那位气质高雅的公子吗？气质这东西也可以变来变去吗？正当他百思不解时，那边已揽来了一大批客人。
　　“这伞怎么卖？”一个三十出头的矮妇人最先问。
　　“大姐真是好眼光，这可是苏杭丝绢所制，质地轻盈，美观实用，是本地少见的好东西啊。今天头一笔生意，跟您结个善缘，只要一两银子。”
　　“宰人啊！”妇人不由发出尖叫。
　　“大姐啊，这可是苏杭绢伞，要不是我有门道，根本进不到货啊，这中间花的心思人力还有路费可都是成本啊。”
　　“那也太贵了，不就是一把破伞嘛。”妇人一脸不屑。
　　“大姐，您这就不懂了。在苏杭可是几乎每位夫人小姐都有这样的绢伞，雨天挡雨晴天遮阳，打着这样一把伞逛街，那就透着一股悠闲贵气啊。美观实用，还能显示身份，才要一两银子，这样便宜的事哪去找啊！”
　　那妇人被说得心动：“便宜一点，一百文。”
　　“哇，大姐，您也太狠了吧。一百文买这架伞骨都不够啊。这样吧，小弟再退一步，您给三两银子拿四把伞回去，可以和女儿一起撑伞逛街了，也能送人，肯定人人羡慕。”
　　“一百五十文一把，我可以多买几把。”
　　少年一跺脚，作痛下决心状：“七百文！不能再降了！”
　　“我再加五十文。”
　　“不行，绝不能再降了！”少年态度坚决的很。
　　“这么贵谁还敢买啊！”妇人摆出不耐烦的样子。
　　少年这回却不理会她，只是径自俯身收拾起了绢伞。妇人讨个没趣，想转身就走，又觉得不甘心，留下来再搞价又拉不下脸。几番犹豫，她终于恨恨的转身离开。没等她走出几步，不远处就传来一个叫卖声“苏杭绢伞，来看看啊，苏杭绢伞——”。咦？妇人心头一动，移步走了过去。“你的伞怎么卖？”
　　周进有些紧张的笑笑：“七百文。”
　　便宜了这么多？“这是正宗的苏杭绢伞吗？”
　　“苏州的亲戚来时带了几把，想赚些银子糊口，所以要价也不贵，您拿几把回去用？”
　　妇人翻看着，果然与少年所卖相同：“太贵了吧。”
　　周进已定下心来：“能带到本地确实是不容易啊，实在是……”
　　周进正和妇人谈着，少年那边已传来一个火气十足的喊声“苏杭绢伞喽，便宜卖啊！现在抢购只要六百五十文，快来买啊！”
　　“六百文，苏杭绢伞，六百文啊——”
　　这一喊，众人都知道他们是对上了，都暗自心喜的等着捡便宜。
　　“五百五十文喽——”
　　“五百二十文，五百二十文！”
　　少年狠狠的瞪着周进：“五百文！正宗苏杭绢伞只要五百文——”
　　周进的脸也憋红了：“三把绢伞一两银子，三把只要一两啊！”
　　“你——好！咱们走着瞧！”少年一跺脚，悻悻的收了摊离开。看来是不能再降了，围观的人都遗憾的轻叹。经过了与少年的降价战，周进胆子似乎大了不少，主动招呼起最先的妇人：“夫人，您买几把回去用吧，这么好的伞又这么便宜，以后再也遇不到这样的好事了。”
　　妇人拿着伞翻看半晌，终于道：“我买三把伞干什么，这玩意又不能当饭吃……这样吧，我要两把，还是原价，不行就算了！”
　　“这……好吧！”周进显得极为心疼。围观者一看连眼光最毒的刘二娘都买了伞，立刻肯定这是件划算的买卖，也纷纷围了上去。
　　“您要一把？好咧……等等，这是您的雨后晴空图案……”周进乐呵呵的忙了起来，但不一会他就喊：“大家不好意思啊，伞实在是太少了，可不可以每个人只买一把啊？”众人一听都咒骂起来，手上的动作却明显加快，后面的人也开始努力向前挤。这样混乱了一阵后，周进终于无奈的道：“实在是没伞了，大家对不住啊——”
　　“什么呀？没货也敢摆摊？”
　　“我们可是等半天了——”
　　没买到伞的人都不满的叫喊起来。周进只好一脸赔笑的道歉。恰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苏杭绢伞，七百文一把——苏杭绢伞——”众人回头一看，竟是刚才那少年又冒了出来。
　　“小兄弟，你的伞刚才不是要五百文吗？”
　　“那是刚才嘛。”少年抿抿唇，露出一个慧黠的笑容，“现在整个百灵镇可只有我这儿有绢伞喽。”
　　“不就是几把破伞吗？大不了我们不买呗！”
　　“几位大姐这话可就不对了。别人撑着绢伞悠闲的逛街，你们却什么也没有。知道的人是说没伞可卖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几位连把苏杭绢伞都买不起呢。以后你们还怎么上街啊，在亲朋好友面前又怎么抬得起头？”少年故意撑开手中的伞，“机会只有一次，可千万别错过，最后的十把会加到一两银子哦。”
　　大家迟疑一下，都咒骂着围了过来。少年毫不在意的笑着招呼起来。不到半个时辰，少年的伞便被销售一空，最后十把果然卖出了一两银子的高价。利落的收了摊子，换回白衣，少年来到和周进约好的地点，见他早已侯在那里。
　　“公子。”周进恭敬的上前行礼。见他又是一派温雅高贵，还是忍不住暗暗称奇，若不是亲眼看见，他还真不敢相信此人和刚才那个精明的小贩会是同一个人呢。
　　少年把刚赚的银子交给他：“这些银子够你做个小本买卖了。”
　　“这……谢谢公子！”周进深深的弯腰答谢，“公子……您怎么会想到用这种方法卖伞……小人不是想打探，只是……”
　　少年含笑瞥他一眼，索性指点起来：“做生意要关注各方面的因素，地点民风也是一个方面。百灵镇是往来要道，又长期处在三不管的状况，使这里的人变得现实市侩，好贪便宜，而且还爱攀比，虚荣心强……只要抓住他们的心理，做生意就容易多了。”
　　周进目瞪口呆的听着：“您并不像是本地人啊，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多听，多问，多观察，再加上你的脑子。”这已经是习惯了。少年友善的拍拍他，“你刚才表现的不错，以后要加油啊。”
　　周进丝毫不觉得被小自己十几岁的少年教育有何不妥，反而恭敬称谢。
　　“好了，你赶紧回家吧。在这儿待了好几天，我也该走了。”
　　周进想挽留，犹豫片刻还是没说出口。他再迟钝也知道少年不是普通人，小小的百灵镇怎么留得住他呢？
　　“都不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