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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伪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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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男爵,现在彻底结束了。”
男爵今天没有到酒吧来,他到警察局去,据说是王先生让他去的,戴叶并不知道他去那里做什么。
吟凤轻轻放下手中的香槟酒杯,看着戴叶道:“我觉得,这一切本来就不应该开始。”
戴叶凄然一笑,点点头道:“是啊,本来就不该开始。对了,他今天去警察局做什么,你知道吗?”
吟凤摇了摇头,笑道:“我哪里能知道呢。不过,我想是我父亲叫他去的,大约跟反击谣言的计划有关。上次我父亲本来已经找到了一些反击的证据,正要公布,又临时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
“他只跟我说,‘国之利器,不可以轻易示人’。”
戴叶点了点头,道:“到底还是你父亲考虑周全,他是想把这些东西作为杀手锏,不到最后关头,他是不会公之于众的。”
两人正说话时,男爵忽然急匆匆地跑进来,连大衣也没交给酒吧的侍者,气喘吁吁地直冲到两位女士面前,拿出一叠东西,重重摔在吧台上。戴叶和吟凤见他神色有异,连忙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男爵也不说话,只指着那些东西,意思大约是,她们看了就能明白。
“这些是什么东西呀?”
戴叶话音刚落,吟凤一把把那些看起来像照片的东西拿了过来,一张张翻看以后,惊讶得连嘴巴都合不上了。
“这些——这些是真的,还是伪造的?”
男爵咬着牙,把拳头狠狠砸在台子上,道:“废话,自然是伪造的!但是比真的还像,现在梵若城的人已经恨不得把你跟魅影碎尸万段了,你喝完香槟还是赶紧直接上楼,到柯夫人的公寓里去躲一躲,我到白塔街去找阿木。”
戴叶缓缓取过那些照片,一张张仔细看过去,眼泪无声地从她的眼眶里滴到相纸上。一刹那,她觉得自己被人扒光了衣服,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已经全无隐私和尊严可言。
她知道相片是伪造的,但是令她无法容忍的是,相片上的“她”和“魅影”,竟像色情电影的男女主角那样,在床上翻云覆雨,那伪造出来的两具躯体,在施了魔法的相纸上如同两只相互缠绕着蠕动的丑陋的爬虫。她不能容忍这样的侮辱和亵渎,于是她死劲撕扯着那些相片,撕成不能再小的碎屑,然后发疯似的狠命摔在地上。酒吧的门开了,一阵风吹进来,相片的碎屑在风中打着螺旋,那些破碎淫亵的面孔依旧嘲弄般地看着戴叶,得到男爵命令的侍者彬彬有礼地把客人全部请了出去,空荡荡的华丽大堂里,只剩下一男二女,和一片令人害怕的死寂。
戴叶把头埋进臂弯,趴在台面上无声地哭泣着。吟凤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忧郁地看着男爵。哭了半晌,戴叶擦干眼泪,缓缓抬起头来,问道:“事情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照片像传单一样撒遍了梵若城的大街小巷,而且还上了报纸和电视的头条新闻。现在你们已经完完全全成为人人喊打的众矢之的了。刚才我得到消息,一群愤怒的人冲进天堂歌剧院,想要砸毁《牡丹亭》的布景,被王伯伯拦了下来,但是王伯伯自己受了伤,现在已经回去休息了。”
戴叶带着麻木的神情看了男爵一眼,冷笑道:“该来的总归要来的。”
“我爸爸现在怎么样了,还不要紧吧?”
“一点皮肉伤,没有大碍。现在关键是戴叶,歌剧院你是绝对不能再去了,至少事情平息之前不行。”
戴叶沉默着点了点头,道:“也只能是这样了。”
男爵转而看着吟凤,神情肃然地把一封信递给她。吟凤把信拆开,只见短短一行字,笔调却是极其恶毒。
“吟凤小姐:
请转告男爵,如果他不把名下所有的家族产业转到我的名下,并且把魅影和戴叶交给我手下的人处置,你跟男爵的‘艳照’不日也将奉上!
黄金朱”
吟凤并没有十分惊讶,只是冷笑一声,把信给男爵看了。男爵点头道:“我就知道幕后的主使不是别人,一定是这个狠毒的老东西。连自己的外甥他都想杀之后快,我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他干不出来的事情。”
“有,那就是把我们这些人赶出梵若城!——”
三个人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魁伟高大的身影立在酒吧门前,不是别人,正是久未露面的魅影。他把礼帽和大衣脱下来交给门童,对着戴叶微微一笑。
“我正想到白塔街——”
魅影走到吧台跟前,找张高椅坐下,笑道:“我明白,方才我戴了个大大的墨镜,他们谁也没认出我来。今天早上的报纸我看了,他们看来是动了真格的,小柯,你准备怎么办呢?”
“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办法,只好像王伯伯说的那样,静观其变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从酒吧的暗门里闪了出来,众人定睛一看,却是一脸坏笑的王先生。
“我可是有办法了。这个东西,也麻烦女儿你亲自送到天籁电视台,交给曹先生,他自然知道怎么处理。”
吟凤点了点头,接过那个沉甸甸的档案袋,转身朝门口走去。
“那里边是什么?”
“是警察局里调来的卷宗,关于男爵的舅舅黄金朱长期进行□□犯罪的证据。这下,他们的好日子也算是过到头了!”
戴叶和男爵相视一笑,只有魅影朝王先生那里看了一眼,微微皱起了眉头。
舞台上烟雾空蒙,只有一个金粉涂饰的须弥莲花座立在略略偏右的位置,灯光幽幽暗暗,台上台下都静悄悄无一人咳嗽。
忽然有了音乐。
是无数脚步在高原空气里划出的坚实声响,一下,一下,又一下,如定音锣鼓,敲击在每个看客的心坎上。
然后有了人声。模糊不清的异域言语,没有人听得懂他们的语言。
女人的声音如颤抖的金丝,突兀地凌空飞落,织成细密的罗网,漫无边际地撒向四面八方。
是梵文的音律,静静的吟唱如莲花初开,莫名的妖娆灵光乍现。
然后是音韵分明的四海文字,歌词字字如珠玉舞盘,却无人在刹那领悟帷幕后面的玄机。
“从前冬天冷呀夏天雨呀水呀,
秋天远处传来你声音暖呀暖呀。
你说那时屋后面有白茫茫茫雪呀,
山谷里有金黄旗子在大风里飘呀。”
眼角眉梢贴了金箔的女子终于登场,薄纱遮面,明眸善睐,美艳不可方物。舞动须臾,她再度轻启朱唇,用舌尖柔柔托出那如若经文咒语的词句——
“我看见山鹰在寂寞两条鱼上飞,
两条鱼儿穿过海一样咸的河水。
一片河水落下来遇见人们破碎,
人们在行走身上落满山鹰的灰……”
莲花盛开,女子缓缓步至须弥座中央,跏趺而坐,指尖顷刻间绽放幽兰万朵——不,那不是花朵,那是雪域蓝天下有天籁作合的灵动舞蹈。有这样灵巧的十指,她甚至不需要轻舒广袖,就足以颠倒众生——
抑或,普渡众生?
……
万物历经轮回转生,复归寂灭。
黑色的舞台上,缓缓展开一束耀眼的白光。
白为阳,黑为阴;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相,四相生……
是为梵若城新年群艺竞演之开场。
梵文歌舞,《万物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