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黛》顷刻花开

9、新伤

　　父亲的出殡，理所当然，是国丧。京里的人都在为他伤心，也许这伤心是真的，他是餍族过去光荣岁月的一个纪念，但，他毕竟是已经过去的一代人。

　　离开停放灵柩的迎晖殿前，我再看一眼火熘石中父亲平静的脸容，走到离的身边。

　　“离哥哥，我走了。”

　　离的脸上有难得一见的疲惫，却仍露出他一贯的温和笑容，“黛儿，好好休息，明日还有承继礼。”

　　“恩……母亲，她会来吗？”

　　“如果她比今天好些的话，会露面的。”

　　我点一点头，往殿外走，女官们已开始在殿中点长明灯了，天色已暮，守灵祭即将开始。火熘石中平静的父亲，他将要一口口消失在离的口中了，以此作为他一生的终结，他甘心吗？

　　“小姐。”跋人及时扶住一脚踏空的我。

　　“跋人……如果，你说，如果父亲强与凤凰御魂抗衡，他是不是还活着呢？”

　　“也许。”跋人的声音仿佛从远处传来，“不过作为皇殿，他所能选择的，是保全能力地死去，而不是保全生命地活着。”

　　“把一切冀望予未知的后代，是不是太愚蠢，也太自私了呢？”

　　“这就是餍的方式啊，千百年来，一贯如此。”

　　“一贯如此……没错，只要出生在这里，不管想法如何，是一定要接受，不得不接受的呢……”
　　我望向远方，天际边缘，隐隐有黑云纠集，今晚有大风雨吧。

　　蔷薇小观里从来清净，除了跋人，侍从女官我统统没要，也因为如此，当狺似闯进我的房间，我竟有些措手不及。

　　“那个豕人不在。”说是这么说，表情不再如上次恶劣，看起来还是好看的。也难怪，吃了那么多美丽或英俊的豕人，想长得丑陋些只怕也难。

　　我定一定神，“你来，有什么事吗？”

　　“需要有事才能来吗？我亲爱的……妻子。”

　　“若君殿下，”我略略诧异，“你几时想起的这种小事呢？”

　　“是小事的话，你现在也就不必抑住气恼了，你还在生气，是吧？”

　　“没错，我在生气。”我索性把话说明，“气你不请自来，扰我休息。”

　　“真的吗？”他呵呵冷笑，眼眸深处却不见一丝笑意，“那你又何必向圻离殿告我的状？”

　　“我没有。”有些厌烦了，“你怕我告你的状？”

　　他的反应如此强烈出我意料，狺似的手紧紧卡住我的手腕，“怕，怕得要死！所以，为夫今晚来陪你，也免得别人讲什么闲话。”

　　“放手！”我瞪着他，“你担心离哥哥为我毁约么？他不会的，不管他答应你些什么，他不会违约的，你放手！”

　　“就是因为他不会违约啊，”狺似笑得疯狂，俊朗的脸也扭曲，“我也要完成我的诺言。”

　　他空出一只手来拉扯我的衣服，长的指甲划过我的肌肤留下一条一条的血痕，痛彻心扉。“放手！”他的力气出奇地大，竟不能挣扎，血红的眸子一刻也不放松地盯住我，身体绵软，连火之力也释放不出来。狺似覆上我的身体，灼烫的唇在我唇上肆虐。痛！我索性咬上去，微甜的血刺痛舌尖，还没有醒觉过来，却有更痛的感觉一波波袭来，狺似烧红的双眸中兽光暴长，鲜血刺激得他更加暴戾，我的唇也被毫不留情地咬破，他吮一口我的鲜血，仰头咽下，咽喉里发出一声赞叹的低叹，随即又低头，瞄准我雪白的脖颈。我轻微地叹一口气，闭上眼睛。

　　那阵疼痛，以及之后随之而来的死寂黑暗却始终没有到来。一点点灼热的什么滴在我的胸口，我犹豫了一下，睁开眼睛，狺似的表情极僵硬而不自然，眼中的光也黯淡，我的目光移下，他胸口的剑尖正一滴滴滴下鲜血，尽淌在我被撕破的胸衣上。

　　“小姐。”一只手推开了狺似，剑被拔出来，扔在一旁的床上，跋人的眸里，刚刚平息的暴怒还遗着掩饰不住的痕迹。

　　“跋人。”一开口，发现那声音简直不象自己的。我抱住跋人，“你回来了。”

　　电光划过，轰然的雷声震得人心恍然，我放开跋人，看向地上的狺似。“他快醒来了。”

　　“找人把他抬回去吧，他失血过多，醒来后还会想吃人的。”

　　跋人抬头看我，“我不会再离开小姐半步。”

　　“好吧。”我略皱一皱眉，手指在空中划一个繁复的召唤符，不一时，便有人匆匆赶来，虽对狺似浴血的惨状惊愕不已，却不敢向我问什么，喏喏地将他抬回弥罗苑去。

　　我在门前，对着狂风骤雨站了一刻，回头来时，跋人的眼中有着深深的担忧。

　　“不要紧，他反而会瞒住这件事，不敢找你麻烦的。”

　　“不是，小姐，您的伤口……”

　　我略略低头，新换上的衣服又染上了鲜红，唇上的伤口竟然一直止不住血，我舔一舔，淡而无味，隐隐有一点花香。“不要紧。”我说着，心里却一片冰凉。“不要紧。”喃喃地念着，眼前突然暗下来，很快地，我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