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黛》顷刻花开

10、转章

　　漆黑的森林里，静寂得诡异，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身边那许多道敌意的视线，令我不寒而栗。前方有人！这么暗，看不清他的脸，却莫名地觉得熟悉，是谁？一道金光从远方射来，直射向他——好快，不行，要让他避开！为什么声音一点也出不来？“……”是我吗？是不是我在叫他的名字？金色的电光已近在眼前，耀在他回首的面容上，是他！？
　　“不要————————”
　　从黑暗中挣扎醒来，泪水滑了一脸，“不……不要。”心犹惊悸。梦——真的是梦吗？那时的事，到底是不是一场意外？……那时？……不对，不对，有什么不对……那张脸！那不是弱，那是跋人！
　　那是跋人！
　　“你醒了。”
　　条件反射地转过头去，狺似俊朗的脸在我眼中扭曲。
　　“你饿了吗？”
　　“你出去！”我冷冷地说，拉高丝被抹去脸上的湿润，手臂却一动就疼。
　　“出去？”他忽然笑了，“没问题，我一定出去。不过，你真的不饿吗？你睡了三个月。”
　　“三个月？”周身果然酸疼得异样。怎么会？三个月……
　　“恩，圻离殿已经完成了承继礼，又去了濉城，和他一起去的，还有子君殿下，我的——大哥。”狺似一付轻松随意的样子。
　　“离哥哥不在，你自然可以对我为所欲为了，是不是？”我偏过脸去，“不趁现在吃了我吗？”
　　“说什么呢？黛，你可是我的妻子，我怎么会……”
　　“不要叫我黛，我不允许。皇姬！至少，这样称呼我。”
　　“好好好，”他不以为意，“你这三个月昏睡，可一直都是我在照顾你，亲自挑选了新鲜的血喂你喝，你也不感动一下。对了，我还千挑万选了几个豕人，你现在要不要吃？”
　　我忽然从与他的对恃中惊觉过来，“跋人！跋人在哪里？”
　　“那个豕人啊？”狺似唇边浮起一丝轻蔑的笑，“他死掉了。被我吃掉了，连骨头都不剩。太危险了，他竟敢袭击上位者，而且，他知道不该知道的事呢——用武器穿透贵族的心脏可以令我们暂时麻痹。这可不是一个豕人应该知道的事。”
　　我赤足站在地上，长时间卧床的虚弱也没让我脚步虚浮，我眼里的冰冷一丝丝逼进狺似的瞳孔，“将跋人还给我，否则，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狺似眸中的怒意马上消退了，“他不在这里。圻离殿带他去了濉城。要人，去向你的离哥哥要人去。”
　　我分辨出他并没有骗我，心里慢慢轻松一点，却还是不免担心，离，为什么会带跋人去战场，去那种地方？
　　“好了，不气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狺似态度平静得异样，倒让我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来，也就谨慎地收敛起任性。
　　“凤凰羹。”
　　“对了，还有那个呢。”狺似一笑，“我让他们去做，你且休息一下，不用马上起来。”
　　我漠然点头，看狺似出去，这才软软坐倒，那股要命的疲累感冉冉升上来，从身体到精神，都一样地倦。几年来，我把食物都交给跋人处理，身体渐次虚弱，果然这血统，还是非吃人不可的，区区几朵花儿根本就无法支撑身体运行，自愈能力也这么差，一个小伤口也让我晕厥了三个月。
　　三个月——天知道为我伤了狺似的跋人吃了多少苦。陡然，那个不祥的梦让我打了个寒噤，失去弱的感受，不愿再经历一次。弱……八年了，一想起这个名字，胸口也还在痛。
　　遥遥有香气透进肌肤，门开，捧着于鼎的女官跪在床前，另一名女官用玉勺舀着凤凰羹，一勺勺送进我口中。一样的凤凰，一样的味道，具有无限转生能力的凤凰，只有在主人死去时才会彻底结束生命。凤凰作为舄的王族才可能拥有的伴生鸟，几时才会再次转生呢？下一次的转生，报复的对象就该是我了。
　　我笑了，一勺勺吞下那无上的美味，不管将来面临的会是怎样惨烈的报复，现在也不过是我的口中食，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