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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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来客栈。
安夜侧过头看了睡在软榻上的挽然一眼，低叹，“挽然就是，太会为我操心了……”
“是你太让人操心了。”向来沉默的初陌意外地接过话，眼神却没有移向安夜。
合眸，安夜轻摇头。
青鸦塞了一小块糕点在嘴里，眼神不住地在这三人之间打转。他总觉得安夜大哥不是安夜大哥那么简单，挽然姐姐也不是挽然姐姐那么一般，就连他们说的要找人，背后也一定隐藏着什么！但他却又直觉地认定，无论是安夜大哥还是挽然姐姐，还有初陌大哥，都是不会做坏事的人。
“对了，安夜大哥，你们究竟是要找什么人呀？”方才在筑楼也真是奇怪，安夜大哥只留了清筑姐姐一人，说什么词什么曲的，却又不提找人的事。
安夜略微停顿了下，“……是我儿时的玩伴。”虽说那事已时过两年，但倘若当时真有什么隐情在背后，那么现在还是小心为好。
“玩伴啊？唔，如果有名字和家世背景之类的，会比较好找哦。”青鸦的语气颇为老练，令安夜也不禁抬头看了他，“安夜大哥你不要看我还小——我之前不是与你说过，等回了客栈就告诉你的事情嘛。嘿嘿，其实筑楼的老鸨和我们初青堂是有联系的。啊，初青堂是初陌大哥和我办起的，起初只是想要收留一些孤儿啊或是无家可归的孩子。但后来渐渐觉得，随着初青堂的人越来越多，我们的范畴也越来越大，于是就萌生了是不是可以让初青堂的孩子负责打听消息的念头。所以其实，初青堂很擅长打听各种消息哦！因为筑楼这样的青楼，会有很多人来来往往，所以我们也会和一些青楼有联系。”
安夜怔了怔，看向初陌，见他也点点头。
……他真的没有料到，几年不见，青鸦竟也不是以前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了。
果然，物是人非么。
“安夜大哥，我还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刚才你只留了清筑姐姐一人呢？而且你什么也没问呀。”
“……清筑姑娘不是筑楼的花魁么。那她接触的人定也是最多最广的。想要问什么的话，我以为，找她便可了。”安夜定了定心神，抿了一口茶，“至于为何我什么也没问……青鸦，倘若你是清筑姑娘，忽然来了一人便要向你打听一个人，你会如实奉告么？”
“唔……我是不会啦……但是清筑姐姐应该已经习惯了吧！”先不说有多少人是没有经过初青堂就去打听的，光是他带去问的，少说也有四五人了。
安夜轻笑，“可她定会觉得奇怪，即便是告诉了我，也不一定是全部。”
“啊，我懂了！”青鸦兴奋地喊出声，“所以你留下了一阕词，就是为了方便下次再去找她对不对？！”
“嗯。”青鸦，果然是聪明的孩子。安夜略有欣慰地点头，幸亏这几年是有初陌在旁照顾，才没让青鸦入了什么旁道。
些许的沉默。
无人知晓为何要沉默。仿佛只是为了沉淀空气。
“嘶——”
身后的微响略微打破了不知名的无声。安夜又侧过头，看见挽然正缓缓睁开眼，挣扎要起身。
“挽然，你再躺会儿吧。”他起身走到软榻边，轻柔地按下挽然的身子，为她调整好姿势，“好好休息一下。”他知道初陌的那一掌力道不小。
挽然皱着眉，揉着后颈，这才记起方才的事。
“……初陌！”不要以为当时在她身后她就不知道这一掌是他打的了！安夜身子向来柔弱，根本没那么大力气。青鸦一个小孩子又怎么可能打得到她的颈部？一定是初陌这家伙！
被突然喊到的初陌其实早有心理准备，不动声色地转过头看着挽然。
“……你你你——！”消音。被他这样平静地看着，挽然突然觉得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似的，尽管事实上她才是受害者。“……安夜……”方才吼叫的气势顷刻之间消失无存。
安夜轻笑着坐在她身旁，“好了，初陌也是没办法。找人的事是势在必行，青鸦也说了，筑楼是打听消息最合适的地方。”随后故作替挽然拉上被褥的动作，压低了声音，“不要为我担心。我自有分寸。”
“……安夜？”她忽然觉得。安夜总是背负着什么。不仅仅是找一个人那么简单，尽管他说，那个人是他失散已久的亲人。究竟什么时候，她才能真正了解安夜呢，究竟什么时候，他才肯把所有的真相，都告与她。
青鸦坐在一旁不语。
怎么看怎么看。他就是觉得奇怪。
怎么看怎么看。他就是越来越觉得。
安夜大哥和挽然姐姐就是一对嘛！
偏偏不知道这两人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嗯嗯，看样子，是初青堂副堂主出马的时候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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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
安夜只身离开客栈，没有喊上挽然陪他一起，也没有和初陌打声招呼。
他只是忽而睡不着罢了。总觉得心头有什么不安。似乎有什么事情下一瞬间就会发生，他有些许隐约的预感，却不知该如何应对。
明明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脚步却并未停下。
罢了罢了。或许就这样走着吧。
月色尤人，安夜看了看四周。他倒也不曾料到这小镇的稍偏远处竟会有座林子。
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绿意林色。树影晃动也好，枝叶婆娑也罢。景致还算不错。
环视。偌大的树林愣是看不到尽头，也分不清方向。
只是看向稍远处，密密麻麻的树毫无章法地生长，一片墨绿中，倒也点缀着几抹昂然春意的绯色。
随着他轻迈步伐的动静，几只不安分的鸟儿倏地从树叶的间隙中窜出来，在他头上喳叫着盘旋几圈，而后又渐渐飞远。
一阵风无声拂过，在月光照映下的影子，摇晃得更为肆意，掠过水洼时，被丝丝微波打乱，失了形。
合着树影斑驳，眼界似乎模糊了起来。
遥远地，遥远地，他竟觉得自己是听见了什么声音。悠扬，漫长，渗入人心。
交错，脱落，他简直是仿佛看见了某些很零碎的记忆。
是那些清晰到令人刺痛的。
——那似乎也是一个月色朦胧之夜。蝉鸣夜啼，在耳边缠绵不去。
而那些静谧和那些纷扰，在乐声轻起的一刹那，回归破碎。
男子微微一笑，他将透笛轻靠下唇，闭上双眸。
女子垂下头，扬起手，任手指在琴弦上轻舞。
在曲子流淌出的一瞬间，月色似乎倏地停止了流泻，夜风也止住了脚步，悄悄停伫下来。
修长白皙的指尖，轻盈地在笛身上跳跃，和它的通透仿佛融为一体，简直连指尖也透明了起来。
她亦随之缓缓合上双眼，嘴角若有似无地扬着。
明明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却在笛声和琴韵的轻抚下，感觉那么窒息。
心里，好像有数不清的声音在冲撞，满满的，沉沉的。可又好似空白一片，无法思考，无法集中神智。
只有那琴笛合韵不断地涌动，那么轻柔却有力地涌动着，就这么慢慢地，悄悄地，填满了整个世界。
一切都在消失。
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存在的，不存在的，直到仿佛虚无的空间，只余下两道身影，和一曲优韵。
突然几只乌鸦飞起，扇动着翅膀，间杂着风声呼啸，惊得他回神。
“……怎么，又想起来了呢……”喃喃。
甩甩头，安夜继而转身，却在眼神触及一抹身影的刹那，惊怔。
不可能的！
不会是他的……！
猛地后退一步，安夜伸手捂住胸口，试图平静自己紊乱的气息，却无法驱赶心头的诧异和惊恐。
“你……不该逃走的。”那抹身影渐渐逼近，轮廓也清晰起来。
安夜不禁自顾自地摇头，莫非方才的不安竟是因为他！
来人却轻叹一声，“……你何时才能相信我。我不想伤害你，可我更无法现在就把事实告诉你。”
听及此，安夜忽然轻笑出声，“你不该问我，何时才会相信你。你一直明白的，我不相信你，是因为至今，你没有给我一个人值得相信的理由。”
这就是宿命！
宿命注定无论他逃到哪儿，想要做什么事，却依旧离开不了眼前这个人的视线。似乎不管他去哪里，都一定会相遇。
“……倘若你真想快点知晓原因，就不该这样乱跑，这样让自己身处危险之中。”若不是他料到了这安夜镇是唯一的可能，若不是他正好人在江南一带，他不知要花多少时间去找他。万一就在这段时间里，被那些人发现他的影踪——那简直是他不敢想象的事情。
“你所说的危险，也是我毫不知情的东西。或说，你不觉得，我需要被告知究竟我会有什么危险么？”安夜深吸一口气。
“听我说，……安夜——安夜。我此次下江南，就是为了要找到她。你却那么卤莽地逃到这安夜镇……如果发生了什么，怎么办？”
“不用劝我回京城。你清楚我的性子，在找到她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何况，在我知道真相之前，我与你便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安夜的身影在茫茫夜色中显得柔弱，声音却透露着无法撼动的坚定。
许是被这份坚定震住，他退步了。
“那么，至少答应我，让我一旁保护你，让我陪着你。”
……沉默。
安夜侧过头不语。他竭力阻止自己被那句“让我陪着你”动摇，他竭力阻止那些声音在耳边冲撞。
却依旧无用。
他暗笑，无论是两年前，还是两年后，这始终是他无法改变的弱点。
“……回去吧。回云来客栈。你需要好好休息。”看着安夜日渐消瘦的身子和脸旁，他几乎要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了——可他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最后一条路了。
天色渐亮，沉默却依旧延续。
那份不安，似乎业已被无奈覆盖。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