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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一颗简单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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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一颗简单的心
“噢,雅各!”
唉,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情人间的小别重逢更激动人心的呢。
当疲惫不堪、且一无所获的道格拉斯先生回到在巴黎郊外的别墅时,却突然看到小公爵活泼的身影。圣母在上,他简直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啦!
“上帝保佑!再度见到您……我是多么地……多么地……”
道格拉斯先生已经不打算用任何词汇来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了,取而代之地,他将小公爵一下子抱了起来,并且急切而热烈地亲吻着对方的额头和脸颊。
“上帝保佑您平安归来!”
他吻了很久才舍得将小公爵抱下来,仔细地看了又看,好像生怕他有些甚么缺失似的。
“您还好吗,公爵先生。”
“我好得很,雅各。”
“唉,上帝!我一想到你会去危险的地方、处于危险的境地,我就一分钟也合不上眼睛!”
“我明白,雅各,我明白,相信我以后不会再这样冒险啦。”
小公爵掂起脚尖,偷吻了一下他那位校长朋友的嘴唇。
“和艾伦•丹吉尔斯那个孩子的旅行比我想象中要顺利,可是你怎么样,雅各?我今天又收到那可怕的威胁信了,我简直快要发疯啦。”
“我?我已经找到让•雷诺伯爵了,并且我邀请他今天来做客。”
“你真是太了不起了,雅各,你怎么做到的?”
当小公爵想再度偷吻他那位校长朋友时,这一次可没让他得逞,对方迅速地将头偏向了一边,教他扑了个空。
“这说来话长,公爵先生,或许我们可以进屋去说。另外,我们还得给即将登门的贵客准备一点茶点。”
“好的,雅各,我总是听你的。”
小公爵改为紧紧地抓住道格拉斯先生的手,他常常觉得,要是一松手,他准会掉掉某个未名的深渊里去。而道格拉斯先生则牵起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才领着他往屋子里走去。
临到末了,小公爵突然想起了点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样锈迹斑斑的东西。
“啊,对了,雅各,有样东西想给你看看。你刚才还没有回来的时候,我在花园的院子里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块十字形状、长满了绿色铜锈的疙瘩,掂量在手里,还颇有些重量。道格拉斯先生刮去一些锈渍,这样他就能看清背面刻着的一句铭文了。
——饥渴慕义的人,你们有福了。
这让道格拉斯先生忍不住问:
“您是在哪里找到这东西的,公爵先生?”
“我?说出来请你不要责备我,好吗?我是在院子里的水井里找到的。实际上,我只是试图去拨弄上面的轱辘转柄,紧接着,我就不小心掉下去了,好在里面一滴水也没有,已经干枯很久了。”
“什么?您说的是那座山羊雕塑旁边的水井吗?”
“当然,不然你认为花园里面还有别的水井吗?”
“不,那你还记得这附近其它庄园里有山羊雕塑或者水井吗?”
“我们来时看了不止一幢房子,雅各,我记得只有我们住的这一处有山羊雕塑。”
“好极了!”
道格拉斯先生突然松开手,扔下小公爵,往楼上书房跑去。小公爵不得不以极快地速度跟上去,才不至于被对方关在书房门外。
小公爵静悄悄地、掂着脚走进去,生怕打扰了他那位校长朋友的思考。他注意到他那位校长朋友在书桌摊开一张大地图,全神贯注地查看着,并且用一支红笔在上面勾勾圈圈。甚至,他一面写写画画,一面自言自语。
唉,可怜的小公爵可一点儿也不明白他讲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上帝!这谜语太简单啦。让•雷诺伯爵说的对,要从最直接的方式入手,所有的词儿应该都是它表面的意思。是的,要是换个更直接的方向来想,对皇后而言,所谓‘从黑到白的道路上’,那正是一七九一年,国王、王后带着孩子们一行人从巴黎蒂伊尔里宫仓皇出逃的日子,他们正在郊区的邦迪——也就是眼下脚下所站的位置——上的马车。传说在流亡途中,王后的头发全部变白了。要是把他出逃的路线在地图上做一个标记,它恰好是穿过现在我们现在呆着的这一片区域的。
至于‘山羊遇到了狐狸’,啊,难道我竟然忘记了伊索寓言里面的山羊和狐狸的故事吗?山羊经过一口井时,掉在井底的狐狸花言巧语哄骗对方来救自己出来。之所以看不到狐狸,因为狐狸掉在井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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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让•雷诺伯爵准时受邀来摆放道格拉斯先生时,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他收获了一件极好的礼物。
拿起这枚礼物,对着放大镜仔细地端详着,最后他放下放大镜。
“好极了,这是一枚真正的宫廷骑士勋章。我以前得过很多奖赏,但是唯独还缺这一枚。这个礼物好极了,看来您已经解开了王后的谜语啦。”
让•雷诺伯爵将勋章仔细地擦拭了一番,直到将它重新磨得锃亮发光,它在尘土当中沉睡了许多年,现在又重新焕发了光彩。他用了一块丝绸手帕包着,小心翼翼地夹进上衣口袋中。
——毕竟,这可是王后的赏赐。
至于那只在传说中存在的、真正的路易十六的宝藏,也许还在法国的某个角落里沉睡哩。
“这件珍贵的礼物我收下了,道格拉斯先生。作为谢礼,我想我们最好进屋坐下来喝杯热茶,然后听你们谈谈你们有些什么要求,我将竭尽我的全力来帮助你们,先生们。“
窗外的天空又蓝又高,辽阔广袤。四月的阳光像是被普露托女神用金子洗过一样,总是金灿灿、暖洋洋的。画眉鸟飞上枝头,热情地歌唱,山雀则在低枝下轻声地和着。
而屋子里面围坐着的三个人,看起来可就不是那样的轻松了。
“很遗憾,这是没有办法的,先生们,”
当听完道格拉斯先生和变小了的德沃特公爵的冗长的叙述后,这位活了两百年的军人严肃地摇了摇头。
“因为人人都想青春永驻,都想长生不老,没有谁想骤然衰老或是加速死亡。因此我很抱歉,先生们,我无能为力。您,尊贵的德沃特公爵,难道您不想一次重温青春岁月吗?您不想再度变成一个英俊健壮的小伙子,游刃在社交界,收获男人们的嫉妒和女人们的青睐吗?当然,您确实变得稍微有点儿小了,但是没关系,用不了几年,您就长成一个活泼的青年了。”
“不!”
小公爵被这可怕的结论弄得完全绝望了!
他把手放在自己脸上,道格拉斯先生注意到对方哭了。这位校长先生觉得即使自己是铁石心肠,也被对方像强酸一样的眼泪给腐蚀透啦!
这样可不成。
让•雷诺伯爵摇摇头,起身离去。下一刻,道格拉斯先生已经匆忙追了出去啦。
“请等等,让•雷诺伯爵!”
这位伯爵转过身来。
“很抱歉,道格拉斯先生。我确实对此无能为力,虽然您帮了我很大的忙,但我总不能答应我办不到的事情。毕竟,这还是一百多年来,第一次有人要求变老呢。”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是办不到的,伯爵。”
“为什么?”
“请原谅,我是一位化学工作者。我相信,化学上任何反应都是可逆的,譬如说乙酸和乙醇生成乙酸乙酯,或者说由氮气和氢气得到氨气。只要能达到足够苛责的条件,反应就能朝相反的方向进行,合成变成分解,置换变成还原。”
让•雷诺伯爵踌躇了一下,最后说:
“您说得没错,道格拉斯先生,您有您的道理。但我也想说,譬如说吧,一株鸢尾花,您得精心照料、施肥、浇水、并受阳光的充分作用,它才能伸长、抽薹、开花。简单来说,这就是一个能量积累的过程,由种子到开花是吸收能量的。那么倒过来说,由开花恢复到原先的种子时期,则是释放能量的。这和您那位朋友的情况也是一样的,他变小是释放能量,而他长大则需要能量。正如您之前所说的那样,您若是减压条件发生的分解,您就得高温高压让它合成。可是,能量的释放,好比是气球充满气体、瓶子里蓄满雨水,将气球戳破或是打碎瓶子,这总是容易的。您若是异想天开,想要将这个过程倒过来,那么容许我冒昧地问你,这瞬间所需要的巨大能量从何而来?”
“不,一定有什么办法,一定可以办得到,尊敬的伯爵!”
这位伯爵沉默了半晌,低声说:
“好吧,道格拉斯先生,您既然坚持这样说,那么我就对您讲实话,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牺牲您自己。因为能量总在不断损耗,却总不能凭空产生。您下定这个决心了吗?”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我们的道格拉斯先生仿佛松了一口气般,毫不犹豫地回答他。
“那好得很。”
“不,您是下定决心了吗,道格拉斯先生?”
“尊敬的伯爵,我是个寡言的人,因此我厌恶将同样的话说两遍,希望您也不要如此。”
“好吧,既然是这样,道格拉斯先生,我总是难以拒绝固执的请求。今天下午四点钟,请您带那位变小的先生来我的寓所找我吧,这是我的旅店地址,鸢尾旅馆。并且,我明天就要离开法国了,您只有这一次机会。”
“谢谢您,伯爵。”
当道格拉斯先生返回寓所时,小公爵还伏在书桌上伤心地哭泣着。一直到他进门,这位年轻的公爵才抬起眸子,迅速擦干眼泪,并且跳到了道格拉斯先生身上。
“雅各!雅各!”
小公爵仰起脸,急切地寻找着对方的嘴唇,并且重重地吻了上去。此时此刻,他是多么需要一点温暖的慰藉呀!
当他这样做之后,他以为道格拉斯先生会像往常那样,把他扯下来,丢到椅子上。但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这一次他那位校长朋友并没有这样做,而是恰恰相反,将手指插进了他的发丝里,加深了这个吻。
这个吻又深又长,几乎教小公爵喘不过气来。
嘴唇分开时,小公爵搂住他那位校长朋友的颈脖,低声说:
“你不拒绝我真是太好了,雅各。”
道格拉斯先生捏捏他的鼻子。
“我永远都不会拒绝您的任何请求的,公爵先生。”
“好极了,我还想你抱我更紧一些。”
话音刚落,道格拉斯先生果然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您要这样吗?”
“雅各,你对我可真好。唉,我今天又收到那该死的威胁信啦,我该怎么办?我一分钟、一秒钟也不能忍受我现在的身体了!”
道格拉斯先生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背,好教他平静下来,并且柔声说:
“在回答您的苦恼之前,您先来点牛奶怎么样?我可以给您加点杜松子酒,但是只能加一点点。”
“好极了,雅各,一点点也好,我已经很久没尝到哪怕一滴酒味了。”
“偶然喝一点点也不妨,对不对,公爵先生?”
“你说得对极了,雅各。”
两分钟之后,一杯热腾腾的掺着酒香的牛奶已经摆在了小公爵的眼前,这让小公爵感到受宠若惊。
“噢,你突然对我这么好,该不会有什么事情要瞒着我吧,雅各。”
在道格拉斯先生热切的注视之下,他端起酒杯,将雪白的液体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年轻的公爵调皮地眨眨眼睛。
“我已经这么不幸了,雅各,你这一会儿会答应我任何要求吗?”
“当然,我尽力而为,满足您的全部心愿。”
“那,”小公爵怯生生地说,“那……你肯要我吗?我想你那样要我。”
“当然。”
道格拉斯先生很快就用行动来表明自己的决心啦,他轻吻了一下对方的嘴唇,紧接着就扯开了小公爵的衣领,对方雪白的颈脖露了出来。他低下头,轻轻噬咬着对方的颈部大动脉,要是他是个吸血鬼的话,准要将小公爵的血吃得一滴不剩啦。
小公爵则紧紧地咬住嘴唇,将脸埋在双手里,偏向一边。
至于道格拉斯先生,他可更没有闲着。他一边解着扣子,一边往下吻,那是心脏的位置,现在随着主人的激烈的情绪而疯狂地跳动着。道格拉斯先生长久地吻着,并且紧紧按着对方的肩,力气大得要将里面细小的骨骼捏碎似的。
小公爵怯怯地将脸从手掌间探出来,小声说:
“噢,雅各,你还记得吗?以前你也总是这样……”
“我?我得说很抱歉,我那时太粗暴了,总是把您弄哭。”
“实话说,我以前老是哭不是因为疼,我挨校长的鞭打时也不怎么会哭,你知道的,雅各。只不过是我哭了你会对我好一点。我只害怕你不要我、离开我,雅各。”
“是这样的吗?”
“当然,当然。”
是的,咱们的道格拉斯先生当然会记得。
他记得那矗立在康沃尔乡下坚硬冰冷的城堡,那些尖尖的哥特式的屋顶,像一根根支起的长矛。他记得他们最喜欢呆在塔楼屋顶的奶白色的房间,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他们俩总是挤在一块。每个夜晚都是美好的,每当睁开眼睛,都能看见,玻璃天花板外,黑色天鹅绒般的夜空中缀满了星星,比任何珍贵的钻石都还要光芒耀眼。
他记得在康弗里津公学的宿舍,那些调皮的常青藤总是绕过红砖墙壁,从雕花窗棂里探进来。一年四季楼下都盛开着不同的鲜花,色彩永远都不会缺乏。
他还记得他过去是如何粗暴地对待他那位蓝眼睛、淡栗色头发的朋友的,当他发现他这位朋友胆敢翻开他藏在床底下的书,并且指着书里面的插图,天真地问:
‘雅各,这是什么意思?画里面的人为什么要这样抱在一起?是为了取暖吗?’
对方那双蓝眼睛急切地望着自己,这让道格拉斯先生突然起了很坏的想法,他的手指插进了对方那柔软的栗色卷发里。
很快小公爵就被摆成了书里面所绘制的那种姿势,他的脸伏在枕头里,本能让他感到抗拒。
‘唉,雅各,你要对我干什么?’
但是道格拉斯先生紧紧抓住了他的腰,并且警告他。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但是不许哭。’
‘可是,雅各……’
‘疼也不许哭,不然我就让你更疼。’
他感觉到对方的背绷得紧紧的,到最后小公爵还是忍不住小声地痛哭起来。小公爵一点也不能明白这种行为的目的和意义,他认为这一定是某种类似于校长鞭打的惩罚,因为同样都让他感受到绵长的痛苦。
结束之后,小公爵紧紧蜷在床角,一句话也不敢说。他认为道格拉斯先生一定对他的愚蠢感到震怒了,而事实也是这样,他很快就被道格拉斯先生强行拎下床补习作业去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年轻的公爵都把这种罪恶的行径等同为□□上的苦刑,那种刑罚总是发生在他未经道格拉斯先生的允许而擅自和别的学生讲话或者是没有按照道格拉斯先生的要求及时抄完课程报告,这种痛苦,他极端惧怕,却迟迟不敢抗拒。
至于现在,唉,咱们这位年轻的公爵被对方热烈的吻弄得直感觉到天旋地转,分不清楚是在人间还是要奔往极乐的天堂了。但是这并不重要,因为很快他发现他的眼皮沉得像铅,根本睁不开了,而身体则软得像一团棉花。
接下来,他头一歪,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催眠剂的药效在急遽奔涌的血液里总是发挥得更快些,不是吗?
下一刻,道格拉斯先生已经站起身,整了整被小公爵弄乱的衣领。并且,他极快地帮小公爵系好衬衣纽扣,穿上外套,甚至整理好头发。
现在小公爵睡得很深沉,没有一点知觉了。道格拉斯先生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把他抱起来。
——雅各,你答应过我的,一定会让我变回去的。
——当然,当然,我答应过的,我亲爱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用来满足您的心愿的。
道格拉斯先生抱着小公爵往外走去,门外恰好有一辆出租马车等在那里。
这样我们就只能听到道格拉斯先生低声对马车夫吩咐道:
“我要去鸢尾旅馆,请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