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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所罗门王的宝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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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所罗门王的宝藏
好啦,我亲爱的读者们,你们一定很想知道,在那位好心的佩尔汤大夫出诊期间,他的诊所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故,对不对?现在就让我来告诉你们吧。
正如道格拉斯先生所料,佩尔汤大夫刚走不久,紧接着让•雷诺伯爵就潜进了他的诊所兼住宅里啦。不费什么功夫,他就找到了这位大夫家中的标本陈列室了。看起来这个医生世家里藏品相当丰富,琳琅满目。
在一片死寂的黑暗当中,让•雷诺伯爵一面走,一面细细地查看着。每当他划亮一根火柴,我们就能看清陈列架上一件奇异珍贵的藏品啦。瞧啊,这些缠绕成一团的肠子,好比一条条浅青色的、缓缓蠕动的蛇;那一对漂浮在福尔马林里的浅绿色的眼珠,堪比两颗熠熠发光的月光宝石。这一边,一截被揭开皮肉展示器官的腹腔宛如一颗裂开的石榴,向我们展示它甜美的内里;而那一边,三条腿的畸形婴儿蜷成一团,在玻璃瓶子里甜美地酣睡,仿佛随时会醒来。
火柴不断擦亮又不断熄灭,看来让•雷诺伯爵还没有找到他的意中之物。但是他并不着急,活得太久的人从来不在乎时间的流逝,不是吗?
当一段火柴再度熄灭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黑暗中,他蓦然回眸,一只白森森的掌骨搭在了他的肩头,十个指头都是苍白又纤细的骨节。他顺着这只掌骨看过去,紧接着他就看到一张骷髅的脸,眼眶和鼻梁都是黑洞洞的。当和他视线交接的那一瞬间,似乎咧开了嘴,冲着他亮出了笑容。
他差一点就叫出了声!好在他人生的经历足够丰富,因此也足够镇定。他牢牢抓住了那骨架放在他肩上的手腕,将它反摔了出去。这副人体骨架撞到了墙上,左胸的肋骨被撞得粉碎,接着啪地一声软绵绵塌了下去。
这位让•雷诺伯爵站定,环顾四周,厉声说:
“谁在那里?”
黑暗里有个声音回应他。
“这只是一点见面礼,让•雷诺伯爵。”
一盏煤气灯被拨亮了,这样让•雷诺伯爵就能看清对方的面容了,那是一张削瘦的面孔,脸颊像刀刻般,鹰钩鼻子上戴着架金丝眼镜。
“让•雷诺伯爵,您的大名如雷贯耳,鄙人何等荣幸,有生之年得之一见。另外,鄙人是J•道格拉斯。”
道格拉斯先生索性将煤气灯拨得更亮些,这下子,让•雷诺不仅能看清他的样子,还能看清对方手上紧握着的一个小玻璃瓶子,里面珍藏着一颗心脏,上面贴着标签。
『路易•查理,一七九五年』
“好极了,道格拉斯先生,看来您知道我要找些什么。”
“是的,让•雷诺伯爵。要命的是,我比您早来了一步。”
“不,道格拉斯先生。可是我弄不明白,这玩意儿对您有什么用呢?这只是一个死了快一百年的、在历史上无足轻重的孩童的心脏,实话说,它连一个生丁都不值。”
“没错儿,它确实不值甚么钱。但它既然对于您意义非凡,那它显然就是有价值的。我只是想和您做笔交易,让•雷诺伯爵,您……”
但是,让•雷诺伯爵突然不说话了,他只是盯着道格拉斯先生背后的黑暗看过去,仿佛能将那儿看穿似的。他这个古怪的行径使得道格拉斯先生也忍不住好奇地回头看去,这个不到三十平的收藏室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福尔马林的腐败味道。手提煤气灯的光线是那样的有限,在它照不分明的界限处,道格拉斯先生注意到,一团粘稠的浓雾飘了进来。你可以说那是雾,也可以说是黑烟,混混沌沌、飘飘忽忽。但它既不是烟、也不是雾,而是有脸的,只是,它的面孔全被这一团黑云所笼罩,好像戴了个面具似的。紧接着,浓雾渐渐散开,一个女人的轮廓就开始一点一点、慢慢显露出来——好像是孩子搭的积木——首先是手、接着是脸。最后,一位身着墨绿色长袍、脖子上系着鲜红色缎带、身姿绰约妙曼的贵妇人出现了,容貌正和小爱德华勋爵所描述的一般无二。
下一刻,道格拉斯先生就不得不发现,原本紧握在他手里的小玻璃瓶子,现在落到这位贵妇人手里去啦。
“您这样做可是不道德的,先生,”这位昔日的王后严厉地说,“珍珠总该放在蚌壳里,而我的孩子它应该归还到它自己的黄金匣子里。”
她从瓶子里取出那颗小小的心脏——在很久很久以前,它曾经在一个活波、健康、漂亮的少年胸腔里欢乐地跳动着,随着他洁白的胸口一起一伏。现在它静静躺在他母亲的双手中间,是一团绛红色的、有些干枯萎缩的肉疙瘩。对他母亲而言,却好比是一瓣易碎的玫瑰花瓣似的。她低头,长久而安静地亲吻着,好像这件古老的脏器是这世界上最温暖最珍贵的珍宝似的。
最后她抬起眸子,说:
“对了,让•雷诺伯爵,谢谢你为我系上的红缎带,这样我就不必提着头到处走了。跟过去一样,你的主意总是妙得很。另外,要不是你将佩尔汤大夫诊所门口的十字架取下来,我就进不来了,你想得可真周到。”
让•雷诺伯爵将手放在胸口,深深地向她行了一个礼。
“不,请您别这样说。王后,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能够为您效劳,永远是我的荣幸。”
这位贵夫人于是颔首微笑了一下。
“做为你忠诚的报答,让•雷诺伯爵,送你一句话,‘从黑变白的路上,山羊遇见了狐狸’。相信我,你会找到一些好东西的。”
“我会记得这句话的,王后。”
“至于我,请原谅我的冒犯,夫人。”
道格拉斯先生取下帽子,出于绅士的礼节,他恭恭敬敬地向这位夫人弯腰致敬。等他直起身子时,这位昔日的王后已经化成一团黑雾,以它来时的方式缓慢地分解、飘散了出去。
现在,只剩下屋子里面的两个人类面面相觑了。这沉默持续了不多大一会儿,就被对话打断了。
“您对王后的谜题怎么看,道格拉斯先生?”
“还会有什么别的可能吗,让•雷诺伯爵?难道不是传说中路易十六的宝藏吗?”
“噢,我想也是的,但王后指的方向总是没错的。您有什么高见吗,道格拉斯先生?我似乎听布朗夫人提起过您,对您的魔法赞叹不已。”
“和您相比,我简直不值一提,伯爵,”道格拉斯先生彬彬有礼地回应对方,“如果我帮您找到宝藏,您就答应我一个请求吗?如果您的答案是肯定的话,我就告诉您我的想法,如果是否定的话,请相信我会一直保持沉默。”
“我说话算数儿,道格拉斯先生,前提是我能做到。”
“那好吧,我就照直说了吧。我认为答案很简单。”
“悉听详见。”
“第一,国王和王后会埋藏宝藏的地方总不会太多。简单说,正常人都喜欢把金子藏在自己身边。因此我认为在皇宫里的可能性是最大的。这样我们有以下几个选择,枫丹白露、凡尔赛、杜伊勒里。在这三处地点,我首选凡尔赛。毕竟国王夫妇是被强行从凡尔赛带到巴黎的。我认为在雅各宾派日日夜夜地监视下,想挖个坑埋藏珠宝的可能性也不大。
第二,现在我们再来想一想这个谜面吧——山羊遇到狐狸。山羊一直被认为是□□、好色的代名词,有句俗话来形容不知羞耻的老淫棍——‘像一只老山羊’。对于皇后所处的环境来说,有哪几位先人适合这个不幸的称谓呢?肯定不是她那位迟钝缓慢的丈夫。我看大概只有路易十四或者路易十五是合适的。那么狐狸又是指什么呢?我认为是路易十四的情妇曼特侬夫人,她可以说是只勾引山羊的美貌狐狸。当山羊遇到了狐狸,路易十四便为这位美人在皇宫内修建了一座寝宫,即大特里亚农宫。
第三,至于前面说的,从黑到白的道路上,我是这样理解的。考虑到在巴黎骚乱发生之前,这对皇家夫妻是没有任何理由需要埋藏宝藏的,毕竟他们可不比现今那些多疑的丈夫或者妻子们,需要考虑私设些小金库。因此,这个行动一定是临时的、匆忙的。我认为可以这样设想,‘从黑到白’,指的就是黎明时分、太阳升起、天空泛白的那一瞬间。再联系上先前所说的地址。我几乎可以想象得到,正是在一七八九年的那个多事之秋,预感到自身处境不妙的国王和王后在某个静悄悄的凌晨,派心腹将一笔财富隐藏在了大特里亚农宫,而那个地点,正是十月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恰好照进的区域。
最后,现在虽然是四月,这个范围却不难找,我们只要大概算一下凡尔赛十月时太阳的方位和高度,就能够划定一个可信的区域了。”
耐心听完了道格拉斯先生的冗长的叙述,这位年过一百的伯爵吹了声口哨,面带微笑地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您想得很有道理,道格拉斯先生。但我不完全认同您。
您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您想得有点儿太复杂了。我这样跟您讲,猜谜时,要充分考虑到出谜语的人的性格和心理状态。如果这个谜面是您出的,那也许可以按照您的思路来。但这既然是皇后出给我的,我得告诉您,玛丽皇后是个直爽的人,对下人尤其大方。她既然要赏给我点不寻常的玩意儿,就是认为我能够容易解开的。因此,这个谜语应该是从字面上理解、显而易见的。
‘从黑到白的道路上’,这半边谜面我同意您的见解。可是后半句,‘山羊遇到了狐狸’,您的想法无疑是站不住脚的。因为出身于维也纳的皇后本人,是极为反感情妇之类的轻浮女子的。我认为,山羊就是山羊,狐狸就是狐狸,不是暗指的什么其它的。
那末,在凡尔赛宫,哪里有活生生的山羊和狐狸呢?我知道一个地方有,那就是‘伊索寓言迷宫’,里面矗立着许多栩栩如生的动物雕像。并且还有关键的一点,皇后首先是位母亲,在她心中最看重的,是她的几个孩子,她常常带着孩子们在迷宫里穿来穿去。那既然是小王子和小公主们会喜欢的地方,当然也会是身为母亲的皇后优先考虑的场所。”
“好极啦,伯爵,您总比我有经验得多,”道格拉斯先生为这位伯爵鼓起了掌,“但是问题是,您为什么告诉我您的真实想法呢?没有人不会不对真金白银动心的。”
“那是因为我需要一个帮手,道格拉斯先生。作为回报,您要是帮我找到了皇后的赏赐,我就答应您一个请求,怎么样?看起来您似乎有求于我。”
“这听上去不坏,咱们成交。但问题在于,现在虽然法国的皇帝早就变成拿破仑二世,凡尔赛宫也已经改成一幢历史博物馆了,这些也并不意味着能允许咱们背着锄头和铁锹去挖坟掘墓。稍有不慎,咱们就等着上绞架吧。”
“是的,所以我这里还有一个好主意。我们可以打扮成两位勤劳的园丁进去。另外,幸运的是,我在巴黎还认识少数贵人,万一被捕说不定还有人能为我辩护一两句,说咱们实际上是长期神经失常的病人哩。”
实话说,这计划也许听起来很是不坏的,但是眼下的处境并不是那样妙。
他们俩突然同时缄口不言了。
因为很快地,他们就都听到门口渐渐接近的脚步声了——佩尔汤大夫出夜诊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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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尔汤大夫紧握着一把左轮手枪,另一只手则提着煤气灯,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仔细查看着。隐隐约约地,出于一种敏锐的直觉,在这个出了个奇怪的夜诊的深夜归来后,他感觉到,他的住宅或许有什么人闯进来过。
上帝保佑。
他在心里默念着,但是一切看起来都如同他离开时那样精准。直到他走到藏品陈列室门口,那里面摆满了他和他的先祖们从世界各地收集而来的人体标本。
他打开门,并且随意走了一圈。煤气灯的灯光颤颤巍巍的,照得墙上的光晕也一伸一缩地颤动着,波斯拖鞋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哒哒地轻响。但是他什么异样也没有发现,骷髅骨架照例如宪兵般站在墙角,每一排展示木架上都是满的、整齐的,每一个玻璃罩或者玻璃瓶里面都藏着一件死去的祭品。
尽管这位大夫依旧满怀疑虑,他不得不最终相信,也许自己真的是多虑了。煤气灯的光线从这间阴冷的收藏室里逐渐撤离,紧接着,房门也被带上了。
很长一段时间,屋子里都是一片死寂,一直到门外一点儿声音都听不到了,收藏室里才发出悉悉簌簌地声响。原本摆在玻璃罩里的两颗沉睡的头颅,突然顶着玻璃罩站了起来,并且伸手将玻璃罩取下来。
原来正是我们的两位窃贼,让•雷诺伯爵和道格拉斯先生。
“老兄,不好意思,暂时占了你的位置。”
他们从窗帘后面将真正的人头标本取出来,端端正正地装回它们应有的玻璃棺材里。
唉,实话说,对于这两位先生而言,贡献出自己的面孔并且长时间保持不动,甚至连眼睛都不能眨一下,可真不是一桩轻松的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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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爱的读者们,要是您不小心在路上看到了如下装扮的两位,请大可不必感到惊讶,因为他们说不定就是咱们这个小小故事里结伴而行的让•雷诺伯爵和道格拉斯先生呢。
现在他们俩戴着厚毡帽、穿上园丁的厚呢子工装制服,肩上扛着锄头和铁锹,手上还提着铁桶,俨然一副即将投入工作的状态。
当然,咱们英明神武的道格拉斯先生还另外随身携带了件奇妙的工具,惹得他那位两百岁的同伴忍不住问:
“嘿,您拿的这是什么,道格拉斯先生?”
“您指的这个吗?”道格拉斯先生提起手里的小玩意儿,那是一块小磁石,用一根细链子穿着,“我管这玩意儿个叫金属探测仪。”
“这玩意儿有用吗?”
“实话说,不大有用,每次我不慎把钱币掉在地上,靠这家伙我一次也没成功找回来过。但不管怎么说,我指望它也许能派上点用场。”
并且,接下来发生的事故正如绝大多数计划那样,总是听上去更美好些。
当日落之时,踌躇满志的道格拉斯先生和让•雷诺伯爵不得不沮丧地发现,挖掘宝藏的工作尚未正式开展,他们却已经在被灌木丛和玫瑰林重重包围的伊索寓言迷宫里转悠了太长时间。
最后伯爵停下脚步,拿手绢擦了擦汗。
“很抱歉,道格拉斯先生,我很想告诉您一件不幸的事情。那就是由于我有七八十年没有来凡尔赛宫了,我已经不大记得这里的路了。换句话说,我们在这个寓言迷宫里,已经迷路了。您难道没有觉得,那个骄傲的公鸡的建筑我们已经来回看到了足足有五次之多了吗?“
“不,伯爵,我早就发觉了。但出于对您的信任,使我天真地以为,您吃过的盐比我走过的路还多,因此您一定有您特别的道理。看来年纪大的人不一定是对的。”
很快的,制定计划的另一桩不幸的定理在此次行动中也得到了验证。那就是,当一个麻烦解决之后,必然会遇到了新的更多更大的麻烦。
当已经先后在三尊或立或站山羊雕像和五座形态各异的狐狸雕像下面动土,累计打洞深度已经超过三十英尺后,我们的道格拉斯先生浑身是土、即将进化成为一只善于掘洞的鼹鼠了。直到这个时刻,那位让•雷诺伯爵终于饱含歉意地说:
“真遗憾,道格拉斯先生,我想我得重新审视我之前的话了,看来年纪大的人不一定是对的。我不得不告诉您第二桩不幸的事情,那就是这个迷宫里摆放了太多了山羊、太多的狐狸、太多的公鸡,看来那位古老的寓言家顶喜欢这些动物。我认为我有理由怀疑,我那关于路易十六的宝藏的推断从头到尾都是错误的。”
当然,和我们可怜的、挥汗如雨的道格拉斯先生比起来,也许读者们更想知道几百里之外的小公爵的近况。那末我就稍微透露一点儿讯息给你们吧!
小公爵正懒洋洋地躺在沙滩上,半眯着眼睛,享受着午后阳光的沐浴。至于艾伦•丹吉尔斯,正在殷勤地将一杯葡萄酒和一份点心递到他手边,供对方享用。
那是因为,有一份由海关签署的免税单正藏在小公爵的口袋里呢。
“你要是很想我将这张免税单送给你的话,”小公爵眨了一下眼睛,“你就得对我好一点,艾伦,我现在可以说是你们的救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