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尘净》澹台晴

2、第 2 章

　　事实证明他赢了，他不仅杀死了龙蝎，还让老不羞开口收他为徒。

　　可是，他不肯拜老不羞为师，给的理由冠冕堂皇也很对老不羞的胃口，不想被磕头作揖这些繁文缛节束缚，他可是很清楚老不羞的脾性，这个理由一定通得过。

　　果然，老不羞就是老不羞，居然娇嗔地问他：“那我们没有师徒关系，我又教你，我们两个算什么？”

　　算什么？他怎么知道算什么？反正他不能变成他娘的师弟。

　　他才不要做老不羞的徒弟，出去都要矮老不羞一头，他跟老不羞是平等的，将来要并肩站在一起。

　　不，将来他会站在老不羞的前面，为老不羞遮风挡雨。

　　好在他灵机一动想出了合伙这个说法，老不羞教他，他帮老不羞报仇，互惠互利，相依相伴，缠缠绵绵，嗯，就是这样。

　　其实后来他才渐渐明白，自己心底还隐藏着一个不能说出口的理由。

　　他对老不羞说过，他嫉妒老不羞，嫉妒老不羞可以陪伴他娘那么多年，而他则只有短短的九年，从他记事起算起连四年也不到，他对他娘的记忆早已开始模糊，而老不羞却可以记得清清楚楚。

　　然而后来这嫉妒渐渐变了色，他居然开始嫉妒他娘，他娘是老不羞最疼爱的徒弟，是老不羞心上的朱砂痣，没有人可以代替他娘的位置。

　　虽然他抱腿撒娇耍赖可以打动老不羞，但是关键时刻只有用他娘才能刺激到老不羞任他予取予求。

　　可是一次次一天天相处下来，他待在纳戒里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缠在老不羞身边的时间越来越长。

　　即便不练斗气，他也想待在老不羞身边插科打诨，就算被老不羞奚落捉弄调戏也甘之如饴。

　　他真的无药可救了，大好少年青春年华，不跟同龄人打打闹闹一起练功玩耍，偏偏黏在百岁老不羞身边傻笑。

　　学院里的人以为炎帮帮主萧炎痴迷练功不近人情，却不知他那时正嬉皮笑脸在瀑布下竹筏上抱着老不羞撒娇装疯卖傻。

　　看在他娘的份上，老不羞对他真是掏心掏肺，玄重尺给他用，紫云翼帮他种，焰分噬浪尺手把手教给他，焚诀连哄带骗传给他，就连唯一的骨灵冷火都说给他就给他，即便为此沉睡也没有半点犹豫。

　　他享受着老不羞对他的好，可是心底却仍然忍不住有个声音悄悄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因为老不羞欠了他娘一条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一条命。但是天大的恩情也有还尽的时候，如果还完了，老不羞还会对他一如既往吗？

　　可是这些担心不过转瞬即逝，迦南学院并不太平，他身边有太多事情需要他操心，他没有时间去细想，他必须马不停蹄地应付身边接踵而至的危险和危机。

　　在众人面前显露了紫云翼，也让韩枫认出了骨灵冷火，他打不过韩枫被打落山崖。

　　幸好他事先藏好了纳戒，只要纳戒在身，老不羞就不会被韩枫发现。

　　遇到小医仙纯属意外，也让他意外获得了伴生紫晶源，正是靠这伴生紫晶源才把沉睡的老不羞提前烧醒。

　　结果老不羞还是老不羞，居然钻到他腿上吓他，全然不顾少男可能有的尴尬，也不顾他俩后半生的幸福，之后还捉弄他踢飞他，任他炸得衣衫褴褛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欢乐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他还没享受够老不羞醒来的欢愉，就被腾山长老拜托去医治纳兰桀的魂殿之毒。

　　纳兰家不义在先，但是为了对抗魂殿，他还是放下了私仇，乔装改变成岩枭为纳兰桀医治。

　　治疗纳兰桀需要青莲地心火，在小医仙和她爹海皇指点下，他找到了拥有青莲地心火的蛇族。

　　正巧莫家大举进攻蛇族，蛇族女王美杜莎无奈之下打算吞噬青莲地心火与莫家同归于尽。

　　他救了被青莲地心火反噬的美杜莎，顺便吞了青莲地心火，反正有老不羞看着，他什么火都敢吞。

　　这一次的异火真的比之前的兽火难吞，幸好有老不羞，筑基灵液泡着，老不羞帮他化解，他终于可以脱胎换骨神清气爽。

　　然而单身了百年的老不羞竟然不解风情，明明是泡筑基灵液的美好时光，美人在侧，尽情凝望，老不羞却非要赶他出去。

　　什么外面的小女朋友等不及，明明一呼一吸都不到，是谁说纳戒里时间流逝特别慢，里面百年不过外面七年的？

　　老不羞就是怕他皮起来拉人下池一起泡，他早就想这么做了，老不羞脸皮特别薄，他心底有数。

　　纳兰桀终究还是救不得，他是死在自家人手上的，魂殿居然已经渗透入五大家族如此之深，真是让他心惊肉跳。

　　不过再怎么心惊肉跳也跳不过他和老不羞的雪山谈心。

　　“做噩梦的只要有我一个就够了，我希望在你的梦里，她还是那个最美丽最温柔的母亲。”

　　直到老不羞说出这句话，他才清醒地意识到他跟老不羞之间隔着他娘的一条命，直到那时他对老不羞而言还是“心爱徒弟的儿子”，而不是“跟自己并肩而立的人”。

　　望着老不羞落寞的背影，他突然很想冲上去抱住，那一瞬他才忽然意识到，不知何时老不羞在他心里的位置已经悄悄改变了。

　　他喜欢老不羞戳他的头说他“贫嘴”的样子，他喜欢老不羞突然出现在他怀里吓他一跳的样子，甚至他都喜欢老不羞一脚把他踢出去的样子，可是他不喜欢老不羞伤心落寞的样子。

　　他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也是个天性善良的人，所以他身边会有很多人追随，他会为了炎帮的小伙伴拼命，会为了救小医仙说出娶她的话，也会为了救云韵而冒险，甚至为了五族联盟他可以救纳兰嫣然的爷爷。

　　如果他爹或者薰儿出了事，他会拼尽一切甚至不惜牺牲性命救他们为他们报仇，老不羞遇到危险他也是一样。

　　如果他爹不高兴他会想办法乖一点，让他爹少操一点心。

　　如果薰儿不开心，他会想办法哄她，找到让她不开心的源头，想办法帮她解决。

　　可是老不羞不开心他应该怎样？

　　这个平素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人，突然因为想起他娘而心痛得无法呼吸，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落寞的背影无能为力。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心痛。

　　他娘被逼自尽他更多的是愤怒，纳兰家退婚更是怒上加怒，这些都不是心痛，不是那种心突然像被揪紧被刺中的感觉。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但是他知道他会为老不羞心痛。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想像对他爹一样乖一点，帮老不羞端茶倒水哄他开心，可是老不羞一撅嘴他就心更痛了。

　　这种心痛不是那种心痛，是被嫌弃的难受的心痛，这种感觉他很明白，跟老不羞在一起他早就习惯了这种心痛。

　　所以他厚着脸皮跟老不羞讨了一个鼎，来弥补自己受伤的脆弱小心灵。

　　老不羞对他是真的没话说，出手就是最好的黄石鼎，结果却被杀千刀的韩枫给暗中搞坏掉。

　　不过既然是韩枫的错，老不羞自然不会怪他，所以他还可以黏在老不羞身边一起痛骂韩枫，顺便再吃点豆腐。

　　要怪还是得怪纳兰嫣然，要不是被她拉着卷进了宫廷对抗魂殿的斗争，附在老皇帝身上的魂殿奴才的血就不会溅到他的玄重尺上。

　　魂殿人的血不溅在玄重尺上，老不羞就不会发现玄重尺原来是魂灭生的兵器。

　　那是他和老不羞第一次争吵，老不羞不准他再用玄重尺，可他已经越用越顺手，根本舍不得放下，更何况他认定刀剑杀人是人的错不是刀剑的错。

　　那一次老不羞生气了，甩袖子走人，他却没有去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越来越不想像以前一样对待老不羞，他害怕老不羞伤心，却不怕老不羞生气，他也不怕跟老不羞吵架。

　　甚至他有点想看老不羞气鼓鼓的样子，他觉得很有成就，老不羞在他面前越来越不像个长辈，越来越像个耍脾气的恋人。

　　嗯，他终于想到了合适的词语，虽然他没有喜欢上过什么人，没有恋爱的经验，可是他就是觉得这样的老不羞越来越让他喜欢，让他心痒痒的。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一定是魂殿玄重尺的原因，魂殿真是坏事做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