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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放鹤峰一日游 ...

  •   月晖之围,纵广二千九百里,八骞之林生乎内。

      凡月初、月中、月入,不息八通,以采月华。令方景照泥丸,下及五藏,洞彻一形。天人会月,乃得长生。

      谢燕堂垂首看着,一时拍案深省,一时如坠雾中。全篇翻罢,才长出一口气,叹自己先前小瞧了天下英雄,竟不知中原的小门派也能有如此功法——

      不论灵窍,不修五行,攫九天月华以取大道,可谓独树一帜,颇有几分看头了。

      若她习练的是寻常功法,现下转修这五行外的望舒诀,甚至不必散功重来,很可以计划一番。可惜她早上了涅槃经的贼船,一旦换习他法,异火定教她五内俱焚,魂销身陨。如此,倒要辜负她那便宜师傅的美意了。

      “嗟乎!此机缘与我无缘!”谢燕堂嘴上叹着,将玉简胡乱塞进乾坤袋,又瘫坐回去,翘起的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并不十分可惜。几只椋雀飞落在檐角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她阖眼听了一会,隔空摄来片竹叶,叼在嘴里高高低低地吹了几声响。

      雀鸣便更清脆了。

      这般过了两天闲散日子,谢燕堂自觉歇够了,在屋里摆好粗浅的聚灵阵,双足跏趺,入得定去。非是进阶的时候,丹田里的业火红莲堪称温顺,她没费什么功夫,就将涅槃经运行了几个大周天。

      正待出定收功,院内的红莲禁制忽然微微晃了一下。她睁开眼,挥手将拦在院门外的符鸟放进来。

      灿金色……是奸商啊。

      谢燕堂三两下将符鸟拆开,看了眼纸上张牙舞爪的狗爬字,起身回了信,旋即整衣梳发,收拾停当后往放鹤峰的平台走。到了地儿,便见台边一株龙公竹下立着个白净瘦削的青年,正自捏着后脖根打哈欠。

      “奸商!”谢燕堂笑着打了个招呼。

      “是简尚……”简尚哈欠打到一半,囫囵着驳道,“不是奸商。恭喜恭喜!咱们如今又能以师兄妹相称了!”他绕着谢燕堂踱了圈步,眼睛一亮道,“哎呀!我突然想到,燕师妹成了素魄真人的记名弟子,想必月例也翻了几番吧。”

      他凑上前,搓着手道:“若能来店里多贡献些灵石,那就再好不过了。”

      “交友不慎。”谢燕堂痛心疾首,“交友不慎。”

      “咳,说正事。”简尚直起身,摸着鼻尖道,“詹宁临行前托我关照你,但我仿佛也帮不上什么忙的样子,不若带你在这放鹤峰转一转,好熟悉熟悉,你看如何?”

      “阿宁竟已走了?”

      “姑奶奶昨儿接了执事堂的消息,今早就动身了。”简尚扬着眉,“来,咱们边走边说。”

      “如此也好。”谢燕堂点了点头,跟在简尚身后,笑道,“阿宁这回出去,说不得也能修个筑基回来。”

      “是啊。”简尚叹了口气,“所以你看,我这不是得了信就过来了么?万不敢怠慢了她。”

      “那你今个领路,可算是帮上忙了。我且等她回来为你美言。”谢燕堂含笑应道,“搬到放鹤峰这几日,我不知内门的规矩,不敢随意走动,未免有些束手束脚。”

      简尚领着她踏上龙公竹后的一条山径:“倒也没什么规矩。内门弟子与外门不同,没有宗门任务的硬性要求,一年到头也就是修炼,修得跟只呆头鹅似的,真真无趣。欸,对了,每旬初引鹤台有筑基期的前辈开坛讲道,很值得一听。”

      “引鹤台?”

      “喏,就是这个小平台。”简尚朝右手边扬了扬下巴。

      谢燕堂探头望去,只见临崖开出片六丈见方的石台,其上凿着十数只矮石墩,表面已被磨得光亮。四周藤萝蔓挂,花树葱茏,确是讲道的好地方。

      “咳咳,你猜猜下个月是哪位前辈授业?”简尚清了清嗓子。

      “不猜。”

      “……”简尚好容易维持住脸上高深莫测的神情,“你猜一下。”

      “哦,是谁?”

      简尚单手背在身后,端着架子缓缓道,“区区不才,正是在下。”

      “这讲道……能收钱?”谢燕堂犹豫道,“带我一个?”

      “怎么可能?喂!能不能给点面子啊!”简尚垮下脸来,过了会儿,悄声嘟囔道,“我倒是想收,被执事堂驳了。”

      谢燕堂笑出了声。引鹤台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罢了,我知你是嫉妒我惊才绝艳博古通今富甲一方盖世无双。”简尚叹了口气,转过身继续在前头带路,“朋友一场,我不与你计较。”

      过了引鹤台,山路渐渐成了下坡,一射外分做几条小径,往山腰延去。

      两人行到岔口,简尚指着最开阔的那条石板路道:“此路再往前,是放鹤峰的演法堂,供内门弟子修习法术用的。其余则通向几位同侪的精舍,背阴僻远,住的人又偏好清修,我与他们……”他顿了一下,“不熟,便不引见了。”

      正说着话,其中一条羊肠道上走来个袖着手的皂袍道人,通身气质好似湃在井里的砥石,沉静,冷硬,固不可彻。道人走到近前,见着简尚,面无表情地点了个头:“简师叔。”旋即移开视线,朝向谢燕堂道:“这位是?”

      简尚:“你喊燕师叔就是了。”

      那道人上下打量了谢燕堂几眼,奇道:“修为尚不及我,何故要叫师叔?”

      简尚有些坐蜡,咳了一声,斥道:“休得无礼。燕师妹是素魄老祖新收的记名弟子,你当然要喊师叔。”

      道人闻言,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寒星也似的眼却亮了:“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方才失敬了。燕师叔得老祖看重,想必有过人之处。正巧左近就有演法堂,师叔可否赏脸下场指教一二?”

      谢燕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一错眼的功夫,她是结下了甚么不得了的梁子吗?

      怎的这人上来便要做过一场?

      正自无措,她耳边忽然得了简尚的传音:“莫理他。这厮叫迟萸,是个出了名的憨货,镇日在内门里寻人放对,满脑子都是斗法。你且当没听见就是了。”

      谢燕堂扬了扬眉,旋即冲道人笑了笑,摇头道:“不了。”

      迟萸遭了回绝,也未纠缠,仿佛习惯了似的,笔挺着背脊迈步走在他们身后。简尚在前边儿领路,时不时做贼一般地回头张望,见迟萸袖手跟着,直犯嘀咕,暗暗祈祷这憨货是要去演法堂,如今只是顺道同行。

      好在演法堂很快到了,简尚目送皂袍道人拐入堂内,不由松了口气道:“走走走,趁着日头未落,咱们到招鹤亭喝个茶赏个景,再把你送回住处,正巧一个回环。”

      谢燕堂颔首应了,抬脚要走,蓦地瞧见一行人簇拥着个身穿缂丝大褂的俊俏青年,迤迤然自演法堂出来。

      “不愧是韩师叔!”

      “师叔刚才那一招神了!真如万钧雷霆,山摇地动!”

      “师叔斗法只消出这一招,对手就得丢盔弃甲了。”

      那一群弟子众星捧月般将韩千山围在正中,溜须拍马,舌灿莲花,直将他吹得天上有地下无。韩千山含笑听着,手里摇了把乌木骨的折扇,唇角眉梢俱是飞扬的得色。

      嗐。

      今个儿出门没看黄历。

      遇到的这都是什么人啊!

      简尚几乎叹出声来。离得太近,他也不能当作没瞧见,便胡乱搓了把脸,拱手招呼道:“韩师兄。”

      韩千山循声瞥来一眼,漫不经心地回道:“简师弟。”视线划过他身后时却忽然顿住,薄唇上残存着的笑意淡了。他意味不明地盯着谢燕堂看了一会,似笑非笑道:“燕师妹。”

      “……见过韩师兄。”谢燕堂草草行了个礼,皮笑肉不笑。

      三人呈掎角之势站在原地,周围奉承着的弟子觉察到气氛不妙,渐渐收了声。半晌,只听得韩千山发出一声轻微的嗤笑,他合上扇骨,桃花眼里泛着些许恼怒和不耐:“走。”言罢一甩道袍的宽袖,当先迈步离开。

      谢燕堂扬眉看着那一行人走远,打了个哈欠道:“走吧。不是说去招鹤亭么?”

      “走走走。”简尚呼出口气,揩了把额角的薄汗道,“去亭里喝口凉茶,去去暑气。如今都八月了,竟还热得很。”

      两人顺着石阶下至半山腰,路过一方向阳的池塘,简尚见塘内藕花正盛,眼珠骨碌碌一转,叫道:“且等我一等。”说着撸了袖子,飞身跃进莲池,探手摘了几只莲蓬回来。

      谢燕堂见状,拊掌大笑:“好极!好极!”

      待两人到了断崖上的招鹤亭,简尚从乾坤袋里掏出泥炉茶具,往釜中丢了些金银花、黄芩并甘草,与茶叶同煮。谢燕堂觑了眼茶叶,摇头叹道:“忒的小气,又拿内门的下等灵茶糊弄我。”

      “非也,非也。”简尚摆手,“凉茶本就不是茶,我这放的茶叶是添头,原就不用好的。”

      谢燕堂撇了撇嘴,往后一倒,靠在栏杆上候着水开。简尚朝她怀里丢了根莲蓬,一撩衣摆箕坐于地,自个剥了颗莲子扔进嘴,嚼了两下道:“嘿,清甜。”

      “还真不错。”谢燕堂尝了尝,忽然笑道,“今日多谢你啦。”

      “好说。”简尚剥着莲蓬,随口应道,“师妹来店里多买些丹药符箓便是。”过了会,见谢燕堂未像往常那样反驳,他不由抬起头,搓了搓手,试探着问道,“……或者多陪我去罗浮猎几次当康?”
      “……得寸进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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