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衣》春从春游

97、故地重游

　　翌日，叶宸与唐景乔藉侯府腰牌顺利出城。二人打马疾奔，很快便抵达姑鵺山前。从山下遥看峰峦，入目尽是萧索，皑皑冰雪似乎埋葬了一切生机，凛冽的寒风叫人望而却步。
　　叶宸不禁感慨万千：“当年我们从千机营出发，那时候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一晃眼竟已过了四载。”
　　“也不知道营地的师兄弟们过得如何，有没有想我们？”唐景乔说着突发奇想，“哎师兄，我们现在离千机营这么近，不如回去看看他们，你觉得怎么样？”
　　“怯，你以为千机营是你家啊？想回就回？没有军令擅自回营那叫逃兵！”
　　“这倒也是。”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别瞎胡闹。”
　　……
　　行至巨神像所在的山坳，两人就近把马匹栓在林子里，望着眼前荒无人烟的沼泽地开始发愁。这里太偏僻了，大抵是因为毒虫猛兽的尸骨太多，结冰的表层看起来都黑乎乎的。雄踞其间的神像突兀地探出头来，大风刮过地面，空中连只鸟儿都没有，实在有些瘆人。
　　“恶鬼要等晚上才会出现，现在时辰还早，不如先来研究法器吧。”唐景乔迫不及待地拿出阴阳梭，嘴里念念有词，“天地山水称骨血，骨血所聚汇真穴，独见璇峰夔然起，但逢死气皆无取！”
　　咒言毕，阴阳梭被注入灵符之力，隐隐有光泽顺着唐景乔的周身流动，瞧着煞有介事，一旁的叶宸不禁露出期待的眼神。然而不知何故，这点微芒须臾就消失了，阴阳梭又恢复成了普通的桃木式样。反倒是后方的林子里传出沙沙闷响，一股躁动不安的氛围悄然浮动。
　　“师兄，你听……什么声音？”
　　“嘘，小心打草惊蛇。”叶宸拽着唐景乔躲到一块山岩背后，仔细环顾四周，“数之自然，得形法之要。此地原是风水会聚之地，得天气中和之气，想来是被有心人利用，炼尸布阵，令和气不聚，废而不灵。我们得想办法找出阵眼位置，破了他的荫尸大阵。”
　　“那现在要做什么？”
　　“喏，仔细听。”
　　唐景乔顺着叶宸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里被霜雪覆盖，无法窥探到半点活物，但密林里传出的窸窣响动又是怎么回事？照理说，现在还不到恶鬼活动的时辰——但在这个已经被阵法笼罩的地方，任何违背常理的事情发生都不奇怪。
　　“你想啊，那些恶鬼总不会凭空冒出来，附近定有炼尸之所。阴阳梭是高阶法器，可以压制低阶法器，我猜是你方才用了阴阳梭，周围阵法松动，所以压不住地下的东西了。”
　　“噢，我懂了，你想趁此机会直捣黄龙，端了恶鬼的老巢？”
　　“誒，你脑瓜子里成天想些什么呢？我们就两个人，他们端了我们还差不多！”叶宸抬手就是一个暴栗，“我们是术士，不要一味蛮干，遇事要智取，智取懂不懂？”
　　唐景乔不怒反笑：“啧，跟一群无脑恶鬼讲智取，我看你才是脑袋坏掉了……”
　　“恶鬼是无脑，但荫尸之人有脑呀。”叶宸老神在在地回，“你等着吧，对方发现阵法被破坏，定会有所行动，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在这捣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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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叶宸失望的是，背后操纵之人并未现身。只是从林中传出一曲箫乐，片刻之后风流云散，周围再度恢复了宁静，一切如常。
　　“是个高手。”
　　唐景乔啧啧称奇。
　　“这个箫声似乎在哪里听过。”
　　叶宸皱眉。
　　“认真说起来，用箫声来控制恶鬼，算哪门子秘法？”
　　“玄门秘术中有一门幻音术，可以迷惑低等生灵，控制鸟兽蛇虫。我怀疑这群恶鬼不是单纯的尸变，而是被改造成了寄生体。”
　　“原来如此，这就说得通了…难怪沼泽地里这么多兽骨。”唐景乔眼里迸出兴味的星芒，“既然幕后主使与我们是同道中人，那说不定还是熟人…查一查营地里什么人擅使箫乐，不就一清二楚了？”
　　“照你这么说，头一个有嫌疑的不就是师父了？”叶宸自觉好笑地转头看他，“师父和大师兄都是精通乐理之人，加上军乐府的仪仗队，少说也有百千人，你要一个个查过去吗？”
　　“精通乐理不难，难的是还要精通玄术。”唐景乔一板一眼地道，“要同时掌握炼尸术、幻音术还有寄生术，此人绝非泛泛之辈，排除一些寂寂无名的兵蛮子，剩下的人选其实并不多。”
　　“哦？你觉得会是谁？”
　　“四大营里有名有姓的将领就那么些人，个个深藏不露，我觉得他们都有嫌疑。”说起这等闲话，唐景乔如数家珍，“典狱长秦霜，掌管军营刑狱，他出身贫寒，原是仪仗队的乐师，因才识出众受到大将军赏识，一步步拔擢为翊麾营主帅，但他对少将军一直有所不满。神烽营主将易郓辉是军中元老，虽然性情暴躁，可本领十分高强，为人仗义疏财，喜欢提携后辈，每次打完胜仗都要大肆庆祝一番，擅长各类战舞，驾驭乐器不过是信手拈来。他的副官曹孟焦行事诡秘，虽然表现得忠心耿耿，但来历不明，对外说是战场遗孤，作为少将军的副手却时常神出鬼没，谁知道背地里都在干些什么…”
　　“停停、停！…”叶宸听不下去了，只觉出荒唐，“你怎么不说幕后主使是槐将军啊？”
　　“槐将军与大将军有旧，我信他是个好人。”
　　“。”
　　叶宸望天，不想说话。
　　唐景乔后知后觉地发现叶宸兴致缺缺，便笑嘻嘻转移话题，“师兄你饿不饿？我从侯府带了好多吃的，够我们撑好几天了。”
　　“算你机灵。”叶宸就着他递来的烧饼啃了一口，摇头晃脑道，“师父只是叫我们来破阵，你别考虑那么多，至于幕后主使是谁…那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还是想想怎么找出阵眼吧。”
　　“你不是说阴阳梭可以压制这里的阵法？或许我们可以再试试。”
　　“制作灵符太耗费修为了，我们要保存体力，你省着点儿用。”
　　“放心吧，之前师父给的火云箓我还留着，正好一试。”
　　唐景乔目光灼灼，敕符将阴阳梭抛向空中。旋即天色骤黯，昼夜在瞬间交替，突如其来的风雪铺天盖地，几乎教人无法视物。
　　“…这又是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
　　唐景乔着急忙慌地想要收回阴阳梭，怎料力不从心，整个人被风卷得离地三尺，幸而叶宸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拦腰抱住，这才把人拽回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