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衣》春从春游

74、一骑绝尘

　　休整数日后，远征军出焉支城继续北上。曹孟焦率一众小将先行，沿途帅旗一展，边关贼寇尽皆避走，无人敢直撄其锋。大军进驻乌阗的第二天，由曹孟焦代巡军镇。此际北昀王朝撤军的消息已经传遍四方，远征军威名初盛，对付属邑更无须雷霆手段，驻边守将诚惶诚恐，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容衣因养伤之故未与大军一起出征，身边仅有几个近卫跟着一路慢行。盘桓期间，因琪琪格年幼，容衣特许哈斯随行照顾他的日常起居，叶宸和唐景乔则奉命前往东郊探查恶鬼踪迹，顺便搜寻玄英下落，然而时过多日依旧未果。
　　“唉，师父究竟去了哪里，怎么也不事先通个气呢。”
　　此前玄英独自一人离开军营，叶宸并不当回事，反正他这个师父神龙见首不见尾，以前在千机营莫名失踪个把月也是常事。更何况这回容衣命他和唐景乔两人暗中盯梢，师父的行踪他一直了如指掌。孰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容衣出事那晚他和唐景乔被人故意引开，等发现中计已经来不及了，回来时河边的毡房早已人去楼空。
　　“哎，少将军说这附近有恶鬼，可我们蹲守好几天了，连个影子都没摸着。”唐景乔也跟着叹了口气。
　　叶宸没了主意，正打算回去复命的时候，一只雀鹰陡然自空中俯冲而落，被唐景乔眼疾手快地扑在身下紧紧攥住。
　　“嘿，小东西，看你往哪儿跑！”
　　“嗯？…等等！别动！”
　　叶宸走到唐景乔身边稍加摆弄，从雀鹰足下取出一个袖珍竹筒。
　　“咿？怎么有封信？上面写了什么？”
　　趁唐景乔顾不上它，那雀鹰扑棱着翅膀挣脱了他的掌心。
　　“这上头没有字，是一幅地图。”叶宸指着图纸，煞有介事地开始分析，“你看，这里是焉支城，西边是乌阗、月氏交界，往北是穆勒、塞凉、燕歌地界……”
　　“咦，这不就是我们的行军图吗？”
　　唐景乔能看出的端倪，叶宸自也心知肚明。
　　“没错，你再看这里，红点标注的地方靠近西域，和我们要去的燕歌却是南辕北辙。”
　　“你是说，有人要我们改弦易辙？”唐景乔皱着眉头一顿瞎猜，“还是说，师父他去了西域？特地送信给我们报个平安？”
　　“是谁送的信尚不能确定，但这个人的目的很明显，就是阻止我们去燕歌。”比起一头雾水的唐景乔，叶宸显然要谨慎得多，“你我的行踪早已暴露在对方眼下，再待下去也无济于事。”
　　“欸？那不找师父了吗？”
　　“师父他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先回去向少将军复命吧。”
　　“可我们还没查清楚恶鬼的下落，少将军问起要怎么办？”
　　“师父说过，五行之气，夫一气分而为阴阳，析而为五行，虽运于天，实出于地，行则万物发生，聚则山川融结。这里的小镜岗与姑鵺山有相近之处，两地皆位处荒郊野外，周遭战事频繁，时有将士就近掩埋，阴阳之气化地中生气，噫为风，升为云，降为雨，此等境阈若被有心人利用，自可呼风唤雨召恶鬼之变。”
　　“可炼尸之法不能一蹴而就，需要一定的时日养阴培元，老实说除了师父，我想不出是何人在幕后操纵。”
　　“边关一带虽是玄门独大，但外家邪术依然盛行，这没什么可稀奇的。”叶宸顿了顿，“事情既已发生，多言无益，幕后之人不想让人知晓这其中的门道，自然不会把证据留给我们。”
　　“说得也是。”
　　“走吧。”
　　……
　　容衣对叶宸和唐景乔的说辞不置可否，直到叶宸拿出绘有地图的信纸，他的眼神才闪现出些许亮采。
　　“请少将军过目。”
　　“这不是玄英的手笔。”容衣难掩失落地一声轻叹，却仍盯着图纸看，“图中所示何解？”
　　“…我不敢说。”
　　“此地没有外人，但说无妨。”
　　叶宸得诺，这才道：“虽然赠图之人别有居心，但图中标注之地或可为真。”
　　“依你之见，此地有何玄机？”
　　“这个地方我没去过，但曾听师父提及，应该就是乌沙岭一带。”
　　“乌沙岭？”
　　“如果我没记错，师父的祖居之地就在乌沙岭。”
　　“哦？说来听听。”
　　“师父很少说起乌沙岭的旧事，我也只是略知一二。”叶宸蹙眉道，“我担心这是敌人设下的圈套，如果少将军想一探究竟，恐怕会有危险。”
　　“无妨。你只要告诉我，从这里到乌沙岭需多少时日？”
　　“大军日夜兼程，三月可到燕歌，但单人快马只需一个月，去乌沙岭亦是如此。”叶宸说到这里，不忘向容衣陈明利害，“两地方向截然相反，如果半途改道，一来一回所费不赀，加诸旷日持久，后果委实难料。”
　　“如你所言，就算玄英要回乌沙岭，当也还在路上。”
　　“这…确有可能。”
　　“明日你们和哈斯带琪琪格先走，七日内我会赶到乌阗与大军汇合。”
　　唐景乔闻言，忍不住连声问：“少将军打算一个人去乌沙岭？说不定师父根本没回乌沙岭呢？万一路上设有埋伏怎么办？”
　　“我自有分寸，你们不必担心。”
　　唐景乔还待要说些什么，被叶宸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既然少将军心意已决，我等自当奉命。”
　　“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
　　翌日，容衣独自一人踏上了前往乌沙岭的驿道，座下贲雷一骑绝尘，三日便抵达一处边城小镇。
　　这里不比焉支繁荣，镇上仅有一个不成规模的早市，贩卖的是从丝路运过来的布匹和棉粮，还有来自犬戎、回鹘的走卒贩夫叫卖动物毛皮。尽管如此，整条街市依然冷冷清清，唯有路边一家酒肆颇有人气，过往的商旅大多在此间歇脚。容衣进店打探消息，店家一听他的形容便连连应声，爽朗地把人迎到楼上，指着其中一间房道：“你那朋友就住这儿。”说完不等容衣应声，又转头叫门，“客官，在吗？有人找！”
　　房门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在容衣面前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