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衣》春从春游

73、永不犯境

　　姑鵺山的“恶鬼”，为何会出现在千里之遥的地方？
　　神秘的箫乐，残破的巨神像，毒瘴遍布的沼泽地……冲击的画面一幕幕浮现脑海，容衣在霎那间联想到了什么，灵台骤现一缕清明。
　　眼见对手心神不宁，歌舒夜皱了皱眉，不假思索地变幻攻势，银枪指天急旋，晃出片片摇光。“恶鬼”似乎被这阵炫目的白光吸引，整齐划一地调转方向，朝歌舒夜所在位置快速聚拢。等容衣回过神来，方才那群“恶鬼”已经被歌舒夜牵制住了，但不远处又冒出了新的“恶鬼”，如飞蛾扑火一般，前赴后继。
　　“该死的！嘶…喂，呆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
　　歌舒夜负伤在前，“恶鬼”却伤不见血，此消彼长自是盈不可久。容衣不再迟疑，身如摆柳拂风，剑光梭影缀成点点星芒，成功分散了“恶鬼”的攻击范围。
　　“见鬼了！…没完没了！”
　　歌舒夜的银枪一次次刺中“恶鬼”，又一次次徒劳无功地拔出，枪尖剥离时发出钝裂的闷响，“恶鬼”发出一声一声尖利的怪叫，令人不寒而栗。然而，更教他费解的是——容衣与他同样身陷重围，看起来却游刃有余，那些“恶鬼”始终徘徊在距离容衣一丈开外的地方，似乎不敢主动靠近。
　　须臾之后，容衣亦觉出了不对劲，很快来到歌舒夜身边援手。那些“恶鬼”果然不再近前，两人暂时得以喘息。
　　“呼，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是冲着你来的吧？”歌舒夜把银枪竖插在地面上，半个身子斜倚着枪杆，吐息微乱。
　　“你在说笑麽？被围着团团转的人分明是你。”容衣没好气的回。
　　“呵，那是我故意引他们过来的。”
　　“你对‘恶鬼’倒是不陌生。”
　　“神像豢养‘恶鬼’的传闻谁不知道？便是交过手也不足为奇。”歌舒夜见怪不怪道，“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恶鬼’出现在姑鵺山以外的地方，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喂，老实说，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辟邪之物？”
　　“嗯？”
　　见容衣不明就里，歌舒夜提点道：“‘恶鬼’不会无缘无故不近人身的，你再仔细看看，身上除了兵器还带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嗯？等等。”
　　容衣下意识地伸手按在腰腹处，掌心不经意触摸到一团柔软……
　　歌舒夜循着容衣的动作，注意到他在腰间佩戴了一个锦囊，纹绣制式似曾相识。
　　“把锦囊给我。”
　　容衣尚在犹疑，歌舒夜快他一步摘走了锦囊，从中取出了三道符箓，上面的符文正泛着红色微光——
　　“这个锦囊是别人送你防身的吧？”
　　“是，你想做什么？”容衣警惕地问。
　　歌舒夜心谙果然如此…不免腹诽玄英厚此薄彼，面上却看不出来，解释道：“要降服这些‘恶鬼’，须借火云箓一用。”
　　“火云箓？”
　　“这是玄门高等符箓的一种，用来依附施术者的灵能，威力可大可小。”
　　容衣将信将疑，但眼下并无他法，只能由他施为。
　　说也奇怪，那群“恶鬼”似乎十分忌惮歌舒夜手里的火云箓，交手短短几个回合，“恶鬼”已溃不成军。就在此时，高亢的箫乐戛然而止，一群群“恶鬼”如同失了精气，脑袋和四肢耷拉下来，场面十分诡异。
　　容衣往歌舒夜那边看了一眼，歌舒夜朝他打了个速战速决的手势，彼此四目相接，很快领会了对方的意图。几乎在同一时刻，容衣凌空跃起，接住歌舒夜抛过来的火云箓按于剑柄。两人里应外合接连出招，刀光剑气荡起一阵黑雾，与火云箓炽盛的符光交织成一片云海，铺天盖地的将“恶鬼”笼罩其间。
　　初时，“恶鬼”行动受制，浑似一盘散沙。孰料火云箓的灵力损耗殆尽，符光骤然一黯，而后“恶鬼”群起暴动，歌舒夜首当其冲，被一拥而上啃咬撕伤。尽管容衣反应极快地赶往救援，却也奈何不了“恶鬼”，最终只能勉强掩护歌舒夜杀出重围。
　　“你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眼下情势危急，歌舒夜又受了伤，若不即刻回城恐怕性命堪虞。但容衣不能放任这群非人怪物追踪而去，万一惊扰了城里的百姓，势必引起无可估量的恐慌。
　　“你打算一个人留下对付这群恶鬼？”歌舒夜皱眉。
　　“我可不是在帮你。”容衣睨了他一眼，“不管你认不认输，这次的人情暂且寄着，日后必定加倍讨回。”
　　“呵…口气不小，看来是我白担心了。”歌舒夜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直言道，“此战是我大意了，我可以答应你，回去之后即刻撤军，今后永不进犯焉支城。但有一言相劝，卧龙城是北昀王都，如敢来犯，定教你有来无回！”
　　“呵，拭目以待。”
　　容衣轻笑一声，不再赘言。
　　待歌舒夜转身离开，蠢蠢欲动的“恶鬼”便朝容衣所立之处蜂拥而上。容衣毫不迟疑地举剑划破左臂，以人体的鲜血为引，领着数以百计的“恶鬼”往坟冢所在地疾退数里。就在他全神对付“恶鬼”之际，冷不防一道暗箭自身后奇袭而来！——箭头穿透柳叶甲的缝隙，箭杆没入后胸，令五脏六腑产生移位的麻痹感，容衣在刹那间几近昏厥。
　　不远处，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靠近……
　　等容衣终于恢复知觉，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营帐里，身边有个人用焦灼的语调低声轻唤：“少将军！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唔…”容衣浑浑噩噩地想要起身，旋即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痛感，迫使他再度躺倒。
　　“少将军，你身上有伤，宋大夫说不能乱动。”
　　半晌，容衣反应过来这是曹孟焦的声音，瞬时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是你？”
　　曹孟焦被他唬得一怔，急切道：“少将军，到底出什么事了？大前夜你突然浑身是血地出现在营口，多亏有宋大夫在才化险为夷，你已经昏睡三天三夜了。”
　　“是吗…我记不清了。”容衣隐约意识到事态不对，犹疑地问，“这段时间军中可有异常？”
　　“禀少将军，叛军撤兵了。”曹孟焦难掩喜色，“钟老将军收复了焉支全境，眼下百废待兴，其他人都进城帮忙了。”
　　“是吗。”
　　如此说来，歌舒夜倒是信守承诺了。容衣猛地想到了什么，伸手拽住了曹孟焦的衣袖，“对了，恶鬼…你们可有见到恶鬼？”
　　“嗯？什么恶鬼？少将军指的是姑鵺山的恶鬼吗？”
　　见曹孟焦一头雾水，容衣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没事，是我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