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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八卦铜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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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容衣都没有召见玄英,似是对交办他的事情并不上心。玄英见不到人,原本踌躇满志的信心渐也消磨殆尽,镇日待在外府足不出户。直到盛飞獍依约登门拜访,一切方才出现了转机。
那天容衣下朝回府,适逢盛飞獍来访,心情不错的他命人在内府设下酒宴款待,还召集了外府的一众谋士陪座,玄英也在其中。
筵席设在大堂两侧,容衣居上座,一贯清冷无波的眼眸竟而浅浅带笑,意有所指地睨着堂下正襟危坐的盛飞獍,“区区家宴,比不得宫里,招待不周还请阁下见谅。”
盛飞獍听他话中有话,当下举杯敬酒:“将军言重了,盛某乃一介粗人不懂规矩,自罚一杯权当给将军赔礼了!”语罢阖目仰首,一饮而尽。
容衣在京中见惯了附庸风雅的文人,如盛飞獍这般豪气干云的性子,给人感觉着实新鲜,甚至教人莫名怀念。
原以为过去刀口舔血的戎马生涯不可磨灭,孰料经这太平盛世的洗礼,曾刻入骨髓的回忆,竟也变得模糊不清……
离开军营不过三年,于他却似过了一世光景。
见主人兀自出神不语,客座诸位皆神色惶然不敢妄动。玄英低低垂首就于末座,忽感一阵心神不宁,抬头即见盛飞獍拂袖起身,双手捧着一个用白布包裹的木匣,趋步献于阶前。
“匣中乃上回我在宫中所用八卦铜镜,请将军过目。”
一句话成功挑起了在场众人的兴致,堂下顿时一阵喧哗。
“这便是当日打败玄英的那件宝器?”
“由此观之倒是平平无奇,不知要如何使用?”
“依我看,玄英那点本事无甚高明,打败他有何稀奇?想来这东西也好不到哪里。”
“既然此人敢向将军献宝,必是有备而来,不可小觑啊。”
面对满堂质疑,盛飞獍充耳不闻。容衣若有所思地揭去匣上白布,目光扫过铜镜,眉头不由紧蹙,“你可知这铜镜是何来历?”
盛飞獍未加思索,如实回禀:“此物并非盛某所有,乃叔父秦江所赠。”
容衣没有说话,手指攥紧木匣又缓缓松开,似有胸臆难平。
盛飞獍隐隐察觉出不对劲,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容衣扬手一掼,伴随着满堂惊呼,铜镜自匣中跌落,发出砰然脆响,一路骨碌碌地滚到堂下。
众人循声而望,目光尽处,一抹淡蓝青影映入眼帘。
那八卦镜——
竟是落到玄英脚边了。
玄英哪里受得起这般注目,不自觉地放下手中杯盏,在位子上正襟危坐,不敢妄动。
“拣起来。”
容衣蓦地开口,话虽是对玄英说的,却不曾拿正眼瞧他。
玄英听得莫名,面颊腾地一下似有火燎,心谙大庭广众之下将军总不至于教他难堪,便慢吞吞地俯身去拣。
触手微沉。
玄英惊觉自己一只手竟拎不动那铜镜,额上不免沁出了一层细汗。他下意识的用上手劲,方才堪堪抬起铜镜一角。
旁人只当他手无缚鸡之力,周围窃语声渐起。
盛飞獍面露疑色,踏步上前捡起木匣,径朝玄英而去。
便在此时,玄英倏感掌下一轻,镜身仿佛失了重量,轻易就被托在手心,那手感说不出的微妙。
“盛公子,铜镜还你。”
玄英按下心中异动,佯作镇定。
盛飞獍接过八卦镜放入匣中,冲他微一颔首,不置一词的回身落座。
众人看出容衣面色不虞,虽觉将军言行反常,却是未敢多言,觥筹交错间自顾谈笑。
筵席散后,玄英受容衣召见,如实回禀当日查访漱玉阁的所见所闻。容衣原本面无表情,听到盛飞獍有一稚龄幼女时,神色骤变。
“依你所言,盛飞獍岂非早有婚配?”
玄英点了点头,回忆道:“那日他接娘子上京,途中降服了一匹烈马,身手十分了得,不似寻常百姓人家。”
“荒谬!”
容衣一掌拍在桌案上,把玄英吓了一跳。
“他女儿多大年岁,所娶何人?”
“看青青的模样,约莫五岁。”玄英回话时低眉顺目,生怕哪里又惹怒了他,“至于盛飞獍的娘子,我事后查过,乃秦江的一个远房外戚,名唤兰采月,是个身家清白的寻常女子。”
容衣久久不语,如坠冰窟。
玄英不禁在心里揣测,这盛飞獍究竟是什么来历,怎么将军待他如此不同?看将军的反应,似乎是把他认作故人了,但为何又不肯与他言明?还有,今天在宴会上,将军无缘无故摔了他的镜匣,嗯…或许,并不是无缘无故的?
想到这茬,玄英便下意识的看了容衣一眼——
孰料容衣也正看着他,眼神极冷,玄英莫名打了个寒颤。
“你刚刚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
容衣却像看穿他的心思一般,倏然问:“方才我让你拣那八卦铜镜,你可看清它是件什么宝贝?”
玄英略一沉吟,审慎回道:“镜身比普通的镜子沉了一些,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
容衣极失望的叹了口气:“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
“我累了,你出去吧。”
玄英自是不敢多言,恹恹的出了书房,心知自己恐怕又把事情搞砸了。
正垂头丧气的走在路上,迎面一人掠步而来,行色匆匆。
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玄英停步回望,一眼认出那人的背影是盛飞獍!
眼见他朝着自己过来的方向走去,玄英止不住的感到一阵心慌。
盛飞獍会出现在此,定是将军召见。不行,他得跟去看看。
然而心念电转,往回走了没几步,玄英就被尽职尽责的守卫拦住去路。
“非请勿入,大人请回吧。”
“我想起来尚有一事未向将军禀报……”
“此间有客,将军吩咐过不许打扰,大人如有要事,还请晚些再来。”
玄英无法,面上佯作打道回府,实则心里另有盘算——
既然此路不通,不如另辟蹊径。
偌大个内府,通往将军私邸的路自是不止一条。前院靠近外府,往来者众,故守备较为森严。但据玄英所知,靠近湖畔有座荒宅接连内苑,那里虽是府内禁地,平日却无人把守,由此处绕行应可直达府邸后院。
思及此,玄英不再在原地逗留,悄然往内湖方向径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