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衣》春从春游

47、反目成仇

　　“灵童乃天神入世凡胎，亵渎神灵天理不容。你们要是敢动他，就是与我们三部六族为敌。”
　　曼荼罗的话让在场的官兵很不高兴，其中一个负责调查马市凶案的官兵道：“我不管什么怪力乱神，我只知道，凶犯的身边确实带着一个孩子，年岁与你口中的灵童差不多，这两个人嫌疑很大，今天我一定要带他们走！”
　　“你敢！”不等曼荼罗下令，乌吉昊拔出弯刀怒目以对。
　　官兵见状，齐刷刷抽出随身佩刀，冰冷寒锋对着神殿众人，情势一触即发。
　　“慢着。”末阿勒突然出声，转头问曼荼罗，“既然双方各执一词，何不先问问灵童？”
　　“末阿勒，你在怀疑天神？”乌吉昊瞪他，“好啊，早知道你这家伙向着外人，亏得灵童还帮你们治病救人，白眼狼！”
　　“你骂谁白眼狼！”
　　末阿勒又急又怒，正打算找曼荼罗主持公道，谁知曼荼罗手中权杖一挥，抢在他开口前冷声道，“乌吉昊说得对，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这口气我能忍，天神也断不能忍。来人，把他们轰出去！神殿不欢迎侵门踏户之人！”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言不合，官兵和三部首领动起手来，场面十分混乱。
　　“唉，把人赶出去就行，莫伤人命！”
　　末阿勒顾及到得罪野利杲的后果，不得不硬着头皮提醒同伴，但不论乌吉昊还是伯颜屠都没给他好脸色看，乌吉昊甚至破口大骂：“我们羌人向来在马背上闯天下，从不畏战！你怕就给我闪一边去！”
　　末阿勒的力不从心给了对手可趁之机，有一个身手了得的官兵快速穿过人群，直奔目标而去。
　　琪琪格吓得一头扎进哈斯怀里，哈斯连忙把他抱起来，退到了容衣身后。
　　那官兵根本没把容衣放在眼里，快刀连环带起一阵罡风，直冲面门而来。容衣不假思索地往后仰倒，避过刀锋同时长腿往对方下盘一扫，那官兵顷刻间感到一股剧痛，关节骨仿佛要碎裂一般，整个人跪倒在地，长刀脱手而出。
　　“哇，大哥哥好厉害！”
　　容衣一招制敌，琪琪格目不转睛地看在眼里，忍不住拍起手来。
　　其他的官兵见状，俱都大惊失色，纷纷上前把受伤倒地的官兵围住。
　　“大人！怎么回事？”
　　“腿…我的腿……”
　　那官兵痛苦的低吟着，字不成句。容衣代他回答：“他的腿骨断了，一个时辰内如果不为他接骨，以后就是个废人了。”
　　“是你打伤大人的？！”
　　几个年轻气盛的官兵咽不下这口气，提刀将容衣团团围住。容衣冷眼看着他们，好整以暇。
　　这时候，有人认出了容衣，不确定的扯了扯同伴袖袍，开始窃窃低语。
　　“这个人看起来好生面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好，好像是容将军……”
　　“对对对，上次他和野利将军一起来查营，我见过他。”
　　“竟然是他！”
　　“他怎么会跟这群蛮夷在一起？！”
　　“事有蹊跷，必须马上回禀野利将军！”
　　……
　　意识到事态严重，加上同僚的腿伤需要马上治疗，大宛亭的官兵不再恋战，抛下几句狠话就带着伤员撤退了。曼荼罗和三部首领虽然感到蹊跷，但没有深究，只吩咐众人回去休整。
　　大宛亭长史府，野利杲得到最新线报匆匆赶至，特地到捕房探望了受伤的捕快。官兵们言之凿凿，指认容衣包庇凶犯，藏匿神殿之中。野利杲听罢，气得当场砸了手里的杯盏，连声怒斥，“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一个黄口小儿，杀了我们的人还占了我们的地盘！亏我还想着送粮草给他，他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跟那群蛮夷联合起来把我们耍得团团转！简直欺人太甚！”
　　“野利将军，现在该怎么办？”
　　“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真以为我们拿容家军没有办法！”野利杲狠戾道，“既然他人不在营地，那城外那些容家军不过就是乌合之众！传我命令，即刻钦点全城兵马，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这可是谋逆大罪啊！…万一打草惊蛇，恐怕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怕什么，他们包庇凶犯在先，我们师出有名！听着，就以窝藏凶犯为由，你们马上调派边关军围剿奈凉本部，容家军得到消息必然前来营救，届时你们不必手下留情，如有不从格杀勿论！最好在混战中除掉那姓容的小子，谁要能杀了他，本帅重重有赏！”
　　野利杲一声令下，大宛亭众将莫敢不从。
　　边关大军朝奈凉进发的消息一经传出，三部六族即刻整顿人马严阵以待。神殿大堂上，曼荼罗忧心忡忡跪在天神像前，为即来的战祸祈求神助。像是感应到她的焦虑，身披圣衣的琪琪格适时出现，迈步挪到她身边：“不必担心，天神会保佑你们平安无事的。”
　　曼荼罗看到琪琪格可爱的笑靥，心情有所舒缓，伸手轻抚他的面颊，“有你这番话就够了，晚上记得乖乖待在神殿，别到处乱跑，外面很危险。”
　　“没关系，天父会保护我的。”
　　经过数日相处，琪琪格已经不怕曼荼罗了。他学着曼荼罗的动作抚上她的面颊，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有大哥哥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想到灵童口中似乎无所不能的“大哥哥”，曼荼罗的内心奇迹般平静了下来。
　　是夜，大宛亭的边关军进入羌人势力范围，一路上畅通无阻。当大军靠近奈凉，方见黑压压的羌人戎装列阵，杀声震天地朝他们蜂拥而来，竟是正面迎敌！边关军的前锋营急忙架起盾牌，弓箭手迅速搭起箭阵，朝着敌军一顿疾射。
　　一时间，厮杀声和兵器撞击声混杂在一起，如雷撼天，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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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场后方，三部首领原想兵分三路从两侧包抄，然而容衣却以天神旨意为名，要求他们继续集中火力正面迎击。
　　“这样孤注一掷，拖久了只会两败俱伤！”
　　“乌吉昊说得不错，趁他们人生地不熟，必须抓紧时机出奇制胜，速战速决。”
　　容衣仍是摇头，“我们的人马本来就少，再兵分三路，他们更容易各个击破，无异于自寻死路。”
　　“可是这样硬扛，是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援兵来的时候。”
　　“什，什么？！”
　　“援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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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野利杲亲率城中精兵打算夜袭远征军。孰料当他来到大宛亭城外的军营驻地，竟意外扑了个空，目之所及空帐连营，现场仅余篝火点点，方圆十里并无人迹。
　　“奇怪，人都到哪里去了？”
　　“可恶，他们故意留下帐篷掩人耳目，我们上当了！”
　　“哼，还以为他们有多大能耐，不过是群藏头缩尾之辈！”
　　“他们刚走不久，一定是往羌人族地去了，我们马上追击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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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不宜迟，野利杲率领一干精锐调转方向赶往奈凉，想与前锋大军来个前后夹击。不料一行人行至半途，突然遭遇伏击——原来远征军并未如他们所料前往救援羌人，而是在距离营地不远的地方挖了一条战壕隐蔽其中，待野利杲的人马匆匆赶至，所有伏兵倾巢而出，杀了野利杲一个措手不及。
　　虽然对手皆属精锐，但远征军中亦不乏热血青年，加上这是远征第一战，几个甄选上任的青年将领表现得可圈可点，最终野利杲寡不敌众，狼狈败逃。正当他想躲回城里时，却发现大宛亭城门紧闭，城墙上方遍插旗帜，数不清的“容”字战旗猎猎飞扬，教人看得怵目心惊。
　　“叛将野利杲，还不束手就擒！”
　　护城楼上，原本该留守在都护府的槐素意外现身。堂堂抚军大将，野利杲自是认得的，此刻他万分不服，嘴里叫骂道：“你血口喷人！说我是叛将！你有何证据！”
　　“你身为万马城驻地长官，不但不思为朝廷效力，反而私通卧龙城，长年为叛军输送粮马，压榨胁迫城中百姓，挑拨西羌各族从中牟利，视人命如草芥，如今更贼胆包天起兵谋害少将军，以上条条都是死罪，可有哪一条是我冤枉你？！”
　　槐素所言，字字都让野利杲心惊，他没有想到自己掩藏多年的野心竟在一夕败露，霎时面如死灰。
　　“所有罪证我早已命人暗中搜集，你若顽抗到底，我便先斩后奏，为大宛亭的百姓除一大害！”
　　“想要我的命，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我们走！”
　　野利杲见罪行败露，反而恶向胆边生，起了投靠卧龙城的心念，当即率领部下往叛军据点奔逃而去。
　　“今日若不能一举成擒，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槐将军，属下请命前往缉拿叛将！”
　　曹孟焦眼见野利杲的身影即将消失，顿时心忧如焚。
　　槐素却没有应允，只道：“大宛亭不得有失，没有少将军的命令，你我哪里都不能去。”
　　“可是，槐将军，难道就这么放野利杲走吗？”
　　“放长线钓大鱼，野利杲方面自然有人负责追击，你就安心待在城里，等少将军凯旋归来。”
　　“…是。”
　　曹孟焦无奈，只得应下。
　　话分两头，另一边的边关军还不知道情势有变，仍倾尽全力围剿奈凉。战事胶着之刻，远方突来大队人马，沿途一路高喊：“野利杲弃城了！野利杲弃城了！”
　　边关军一听就乱了阵脚，几乎斗志全无。
　　“是，是容家军……”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现在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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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将军在此！所有边关军听令！缴械不杀！…少将军在此！所有边关军听令！缴械不杀！…”
　　训练有素的远征军一面煽动气氛，一面找到与容衣与之汇合，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历经两个时辰的混战终于大势底定。
　　三部首领见容家军奉容衣为少将军，当下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
　　“少将军，这是槐将军要交给你的信函。”
　　容衣接过部下递过来的信函，拆开一看，霎时怔住——信上写道/野利杲投奔卧龙城，叛军奸细就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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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容衣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吩咐众将道：“你们先回去，我稍后便至。”
　　“是。”
　　周围众人面色各异，容衣顾不上他们欲言又止的神情，转身返回神殿，却只见到哈斯父子和曼荼罗三人在场。
　　“玄英呢？他去哪里了？”
　　哈斯听他口气不对，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少将军是在找我吗？”
　　此时，刚补完眠的玄英没有察觉容衣异样的情绪，打着呵欠来到他身边。
　　“外面吵成这样，先生竟还睡得着。”
　　“嗯？仗不是打赢了吗？少将军怎么反而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玄英不但没有被容衣的语气激怒，反而笑吟吟地问。
　　“你……”
　　“我？我怎么了？”
　　“…没事，请先生跟我回营。”
　　“慢着。”被忽略多时的曼荼罗突然出声，制止了想要离开的容衣，“离开之前，几位不打算解释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