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衣》春从春游

44、托世灵童

　　看容衣和琪琪格在一旁玩闹，哈斯沉默下来，手有些颤抖的抚了抚腰间，那里空荡荡的，恍惚有了点后怕的心悸感。
　　“在想什么？都入神了。”
　　容衣牵着琪琪格来到近前，哈斯匆匆低下头，回道：“没什么，将军找我有事？”
　　“陪我出一趟远门吧，带上琪琪格。”
　　容衣此行，自然是为笼络哈斯而来。但不必等他把话说完，哈斯便领会了他的意图。不谙世事的琪琪格一听容衣要带他出门，开心极了。哈斯却眉头一皱，不太确定地看向容衣：“琪琪格还小，为何不让他留在军中？”
　　琪琪格不高兴地嘟嘴，大眼乌溜溜的瞅着哈斯，可怜兮兮的模样，然而哈斯选择性无视了他。
　　“琪琪格当然要去，他才是这出戏的主角啊。”姗姗来迟的玄英突然出现，代替容衣回答了哈斯的问题。
　　为免哈斯误会，容衣出言解释：“不用担心，这位是千机营主玄英，自己人。”
　　话虽如此，但哈斯并未放下戒心，他的面部表情有了微妙变化，流露出一丝警惕，“方才大人说琪琪格才是主角，此话何意？”
　　“羌人排外，我们几个走在一起太打眼，很容易惹人怀疑。”玄英唇角微扬，轻笑道，“带个孩子就不一样了，一来降低他们的防备心理，二来便于我们伪装身份。”
　　“伪装身份？”
　　“西羌族民皆为萨蛮教徒，信奉天神，尊大祭司为神女。在他们看来，大祭司是侍奉天神之人，也是代表神明旨意的人——要接近大祭司曼荼罗，琪琪格是最好的人选。”
　　“为何是琪琪格？”
　　“因为从现在开始，琪琪格的身份不再单纯，我将赐予他天神托世灵童之名。”
　　哈斯疑惑地问：“琪琪格是托世灵童，那我呢？”
　　“唔，你是琪琪格的父亲，便奉你为天父。至于少将军和我嘛…扮成你们的随从就好了。”
　　容衣和哈斯听罢，一时无言。唯有琪琪格好奇地问：“什么是灵童？”
　　玄英扇面一抬，指着他道：“就是你呀，琪琪格。”
　　容衣冷下脸来，“这种鬼话骗骗小孩也就罢了，羌人凭什么相信我们？”
　　“哈，少将军不必多虑，只管看戏就好。”
　　玄英语罢，拂扇走向营帐后方，直至经过一个临时搭建的马厩，脚步方慢了下来。
　　容衣见他和马厩里的老马四目相对，联想到第一次看到这匹老马时的情形，莫名觉得趣味。
　　须臾，玄英牵着老马走过来，对上容衣隐隐带笑的眼神，不禁心神一荡。
　　“先生这是他乡遇故知了？”
　　“……”
　　“如若不是，这里多的是好马，怎么先生偏偏瞧上了它？”
　　玄英总算听出容衣的调侃之意，忍不住也笑了，“欸，老马识途，这么简单的道理不用我多作解释吧。”
　　容衣不置可否，哈斯默默地回去打点行囊。待用过早膳，一行人便出发前往西羌族地。
　　据地图所示，羌人生活在万马城以西的广袤草原，神秘的萨蛮教址遍布族地，其中最有声望的要属座落于奈凉北域的天荒神殿，三部大祭司曼荼罗即居住于此。凡族中大事，三部首领均须向大祭司奏请，由大祭司依照神殿卜辞再行定夺。
　　连日来因马场受限，三族六部在草原上的地盘被边关军占领，羌人备受打压，加上野利杲施压要求查处虺龙部凶犯，大祭司曼荼罗可谓一筹莫展。雪上加霜的是，最近一些族人染上了不知名的病疫，隐隐有向三部蔓延扩散的趋势。
　　天荒神殿上，奈凉、虺龙、青帝三部齐聚一堂，盛装出席的曼荼罗将矛头直指虺龙部首领。
　　“乌吉昊，查找凶犯一事进展如何？”
　　“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
　　乌吉昊黑脸扭头，语带烦躁。奈凉部首领伯颜屠呵斥道：“这儿是神殿，注意你的态度！”
　　“哼，有本事你自己去查，反正我虺龙部没有哈斯这个人！”乌吉昊拍桌而起，“最近发生这么多事情，分明是野利杲狼子野心，想找借口独吞我们的地盘，虺龙部岂能任人宰割？”
　　“野利将军说了，只要交出凶犯，边关军马上就走，届时自会把地盘还给我们。”青帝部首领末阿勒插嘴道，“他说凶犯是虺龙部的，断不是空穴来风，否则他为什么不说凶犯是我青帝部的？”
　　“谁知道你们跟他是不是一丘之貉！”平时虺龙部就在地盘争夺中处于劣势，乌吉昊正好借题发挥，“我虺龙部不兴战，但绝不怕战，野利杲要兴师问罪就让他来！他作威作福这么多年，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你！……”
　　“肃静。”曼荼罗见场面失控，不得不出声喝止，“查处凶犯一事既无头绪，那便暂且按下。若无他事，今日就到此为止。”
　　“慢着。”乌吉昊拦住了想要离开的曼荼罗，“这两天吉尔族患病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盼着祭司大人赐药呢。”
　　末阿勒冷道：“我记得五天前你刚要了十石药材，怎么，这么快就用完了？”
　　“患病的人一直不见好，感染的人越来越多，我有什么办法？”乌吉昊恼怒道，“难道眼睁睁看他们去死吗？”
　　“哼，生病的不是只有你们虺龙部的人，药材都给了你们，以后我们的人怎么办？”
　　“别吵了。”曼荼罗闭目揉了揉额角，“乌吉昊，稍后我会派人前往吉尔族探查病情，具体怎么用药、需要多少药材，我自有定夺，都散了吧。”
　　此番安排甚为妥贴，不仅奈凉部和青帝部无异议，饶是乌吉昊也无话可说。曼荼罗派出的是一名女神侍，名唤艾穆儿。她跟随乌吉昊来到吉尔族，发现这里发生的病疫远比预想中要严重许多。
　　重病患都挤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帐篷里等待救治，一些病症较轻的虽靠服药勉强度日，却也失去了外出劳作的能力。当地人心惶惶，因而神侍打扮的艾穆儿一出现，所有人就如同溺水的人看到了救命稻草，纷纷向她求取神恩。艾穆儿带来的药草杯水车薪，根本无法解决燃眉之急。无奈之下，她向乌吉昊表示要回神殿向大祭司求助，但这在疫病蔓延的族地引起了恐慌，吉尔族人坚决不肯让艾穆儿离去。
　　乌吉昊将吉尔族民的请求上报给曼荼罗，惹得曼荼罗勃然大怒。
　　“你扣住我的人，是想威胁我？”
　　“现在是吉尔族人不让艾穆儿走，我有什么办法！”
　　“没办法，你除了会说没办法还会什么？”
　　乌吉昊一听，火气也跟着上涌：“祭司大人若肯跟我走一趟，就知道吉尔族人在害怕什么了！”
　　“跟你走？然后再把我扣留在吉尔族？”曼荼罗冷笑，“乌吉昊，吉尔族敢动神殿之人，怕是对我早有异心！既然如此，我宣布吉尔族从今天起不再受神殿庇佑，疫病一事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祭司大人！你真要见死不救？”
　　“神殿只庇佑天神的子民。”曼荼罗心思百转，计上心来，“除非你能找出凶犯，我会出面和野利将军交涉，请他帮忙解决疫病问题，到时候吉尔族人自然能够得救。”
　　“绕来绕去，又绕回这桩子虚乌有的事！好！好！我不求你，我自己想办法！”
　　乌吉昊怒气冲冲拂袖而去，回到族地便听说艾穆儿情况不妙，似乎是感染疫病所致。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吉尔族突然开始流传关于天神托世灵童的神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