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衣》春从春游

35、密林恶战

　　容衣的坐骑原本栓在山道旁的一株大树旁，或因方才被恶鬼冲击，此时早已不知去向。
　　曹孟焦见容衣仅着一身软墨素衣，在一列装备精良的骑兵队伍中尤其打眼，暗忖总不能让他步行回去，急忙让出自己的马匹，“少将军请上马。”
　　容衣瞥了一眼曹孟焦的坐骑。马是好马，通体银白，四肢修长有力，和它的主人一样面貌极俊。可眼下这种情形，又不能两人共骑，让谁走回去都不是办法。
　　“曹副将不必如此。你先领兵回城，我随后跟上就是。”
　　“属下不敢。”
　　曹孟焦一脸为难，最终决定让骑兵先行，自己牵马一路护送容衣回去。
　　两人行至半途，山道两旁的动静忽然大了起来。曹孟焦警觉的停下脚步四处打量，容衣见状，心中生疑，问他道：“怎么，又有恶鬼？”
　　曹孟焦神情严肃的摇了摇头，“不是恶鬼。”
　　话音刚落，林间狼啸四起，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兵戎交击的杂响，情势甚为危急。
　　“不好，我们的人遇到埋伏了！”曹孟焦语罢，匆忙上马，“属下先行一步！”
　　容衣脸色倏变，当下疾步跟上。等他抵达埋伏现场，两方人马激斗正酣，早已陷入一片恶战。混乱中无人注意到一身素服打扮的年轻少将。容衣静观局面，见埋伏者装束特殊，盔甲仅覆盖身体要害位置，其余部位涂满彩色汁液，个个面貌难辨，身手异常敏捷，寻常骑兵不是他们的对手，人马死伤泰半。幸而曹孟焦及时出现，牵制了敌方主力，两人缠斗许久，胜负一时难分。
　　就在神烽营众将独力难支的时候，数道剑气破空而至，周围林木难以承受凛冽剑气，纷纷摧折倒落，埋伏者猝不及防，匆匆避让，原本进退有度的阵营瞬间被打散。
　　曹孟焦当机立断燃放求救信号，众人只闻平地一声雷响，通红焰火在夜空中轰然炸开。几乎与此同时，另一道焰火自护城楼上方腾空炸响，似在遥相呼应。
　　埋伏者心知援兵不久将至，须速战速决，一时间攻势更急。
　　神烽营众人伤疲不敌，渐落于下风。所幸过不多时，山道上即传来马蹄挞地的声响，附近营区的都统率领大批援兵匆忙赶至，纷纷加入战局，迅速扭转颓势。
　　然而这批埋伏者大约是一群死士，面对困境只进不退，骁勇异常。
　　就在战况胶着之刻，四周再闻一阵狼啸，听声音竟近在咫尺！在场众将不明所以，顷刻间斗志全无，惊出一身冷汗。
　　容衣循声而望，林道入口突降一队狼人奇兵，密密匝匝的火把将周围映得亮如白昼。
　　看装束打扮，来者应为蜚声天下的陇右精骑。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们的坐骑不是普通战马，而是经过改良的矮小马驹，骑行速度奇快，比起行列中奔走领路的天狼毫不逊色。当先一人修眉凤目，英气逼人，一头黑色长发用骷髅头饰梳理成高马尾状，乍看威如神兵天降，在一群粗野武夫中尤为惹眼，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竟是他！怎么会…”
　　曹孟焦极少有大惊失色的时候，此刻的表情却如临大敌。
　　“此人是谁？”
　　清冷语调骤然在耳畔响起，曹孟焦闻声回头，惊见容衣不知何时已来到身侧。
　　“回少将军，此人乃叛军统领歌舒夜！我们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原来他就是歌舒夜。”
　　早就听闻边关第一悍将歌舒夜乃当朝最年轻的将领，一杆雪银枪打遍大漠无敌手，本以为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想不到竟是如此英雄人物，果真闻名不如见面。
　　歌舒夜显然也注意到了人群中容貌出挑的年轻少将。观其冰清冷冽，虽未着铠甲，举手投足却透出难以掩饰的锋芒，一派自若的从容气度与容熙倒有七分相似。他冲容衣挑衅地扬眉，手中银枪往虚空一划，猛地俯身策马，疾风骤雨一般掠入战圈。
　　容衣不闪不避，剑锋岿然出鞘，迅若流星一闪。彼此兵器交击刹那，零星火光迸射而出，两人初次较劲，各自惊叹，身影叠印稍触即分。
　　“潮京第一武状元果然名不虚传！”
　　“彼此彼此。”
　　“看枪！”
　　哥舒夜人在马上，手中银枪用力一掷，刚猛力道削断了空中飞叶。容衣看准时机侧身躲开，枪缨擦过发鬓，银色枪头直直嵌入背后树干，带出一声清越龙吟。
　　一旁曹孟焦见歌舒夜失了兵器，急抢上前，专攻对手坐骑。哥舒夜行动受制，勒马连连后退，面上不怒反笑，“喂喂，姓曹的，趁人不备算什么本事！”
　　“废话少说！”
　　曹孟焦无视歌舒夜的讥诮，连招快攻，式式制敌于先。歌舒夜并未强撄其锋，戏耍一般牵引着他渐行渐远。
　　容衣暗道不好，正想出言提醒，前方变故陡生！
　　歌舒夜手无寸铁，曹孟焦原本占尽先机，胜券在握。孰料到了危急关头，歌舒夜自靴底抽出暗藏短刀，出其不意的一招斜刺，曹孟焦猝不及防腰腹中刀，霎时血溅如注！
　　与此同时，狼嗥四起，原本在林口围观的狼人骑兵骤然行动起来。短暂的平衡过后，双方人马再次陷入恶战。混乱中，歌舒夜顺利取回雪银枪，枪过之处片甲不留。容衣护着负伤的曹孟焦且战且退，淡漠的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你失血过多，要快点止血。”
　　虽然曹孟焦已经用白布裹住伤处，但重围之下难以静歇，身体的每一个动作都牵累着伤处无法愈合，一时间血流不止。
　　“别，别管我…”曹孟焦心谙不能再拖下去了，果断发号施令，“众将听着！速速护送少将军回城！不得有误！”
　　“…是！”
　　容衣扫了一眼周围为数不多的伤兵残将，心知敌人有备而来，此回败局已定，靠他一人之力难以回天——虽然这次是意外之变，但他身为少将孤身犯险，连累下属损兵折将，终是难辞其咎。
　　“我背你回去。”
　　曹孟焦伤势严重，放任不管恐有性命之危。容衣不由分说的把人扶到背上，其他人紧随其后。
　　但厄运远不到停止的时候。他们还没走出多远，就被虎视眈眈的狼群团团围住了。
　　“将、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对狼性的畏惧像一片阴云笼罩着在场众人。哪怕是容衣，也没有绝对把握能在群狼环伺的情况下全身而退——更何况，此刻他还身负一个重伤之人。
　　“束手就擒吧，别再顽抗了！”
　　“畜生可不长眼，还想给你们留个全尸呢！”
　　“带着伤兵你们跑不掉的，省点精力跟我们走吧！”
　　……
　　来自敌将的调侃无啻于火上浇油，神烽营众人敢怒不敢言，急得干瞪眼。此时曹孟焦已伤重昏厥，容衣将他交给身边一个士兵，踏前一步对歌舒夜道：“做个交易如何？”
　　“说来听听。”
　　“我跟你们走，放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