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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第 10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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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曹孟焦的一瞬间,玄英不动声色地与北含音拉开距离。北含音当着外人的面也无意计较,自顾自起身走到亭外的荫蔽处。曹孟焦由始至终低头抱拳,似乎并未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
“既是少将军吩咐,怎么不在近处守着?”
这是有点怪责的意思了。
曹孟焦下意识地把头埋低了一些,“少将军喝多了,不让属下跟着。”
“嗯?少将军从不轻易沾酒。”
“有位自称是望舒园主人的贵人,一路为少将军引荐了许多宾客,少不得要喝两杯。”
“望舒园的主人?”
玄英一怔,久违地想起了一个人。
曹孟焦显然与他想到了一处。
“属下查过,此地原来的主人是叛将玄箫。当年他追随大人加入千机营,望舒园便易主了。新园主是玄箫的表妹呼延若拙,惯常以男装示人,自号槐舟先生,在边关一带小有名气。”
“没想到她竟会主动现身。”
为了能让钟遗、歌舒夜、呼延若拙三人顺理成章地碰面,容衣此番安排可谓煞费苦心。令玄英惊讶的是,呼延若拙竟然如此轻易地就入套了。
“席间有郡主作陪,属下见无大碍就出来找个地方候着,并非有意惊扰大人。”
“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大人的意思是?”
“你回去跟着少将军,不管他说什么都寸步不离。如有意外,燃焰为信。”
“是。”
曹孟焦得了指令,便动身往丹桂楼内厅去了。待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北含音才又踱步回到凉亭。
“想不到你竟如此关心他的安危。”
玄英见北含音面色转冷,不由一声轻叹。
“容衣身负将帅之才,他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今次夜会恐难善了。”
“区区一场雅会,能出什么事?”北含音语含讥讽,“瞧你紧张的样子,分明是关心则乱。”
“呼延若拙虽不是玄门弟子,但她自幼聪颖过人,玄箫在她面前施展玄门秘术,她总是一学就会。论起天资,绝不在你之下。”
“就算她是个奇女子,又与容衣何干?”
“玄箫之死她不可能不介意。她对仇敌之子一见如故,这件事本就不寻常。”
“如此说来,她为何不向我复仇,反倒与我颇有交谊?”
“你选择回到卧龙城,便是选择了北昀王朝。呼延若拙是个聪明人,她又怎会与当朝的北衍侯交恶?更何况你由始至终都没上过战场,这笔账无论如何也算不到你身上。”
“说来说去,在你心里我就是不如容衣,是不是?”
“我从未这么想过。”
北含音却不信了,他重又变回一开始冷冰冰的样子,目光凌然,似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
丹桂楼的筵席办得十分热闹。容衣走进设宴的主厅,里面的声音一下安静了,同时有好几双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容衣给了南沅郡主一个眼神,镇定自若地走向角落的席位。南沅郡主显然不知道眼前的槐舟先生正是她的情敌,毫无芥蒂地将呼延若拙请到上座。一旁歌舒夜看到未婚妻出现,简直大气不敢喘,恨不能钻到地下去。呼延若拙则大方得很,冲他点头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许是夜幕助长了放纵的气焰,宴请到一半的时候,在场的每个人都有些声嘶力竭。他们高谈阔论、弹词评乐,歌舒夜反而是这群人中最安静的一个——衣香鬓影,美人在旁,他却如坐针毡,只用眼角余光注意着容衣的一举一动。
正酒酣耳热的时候,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来到容衣身侧。
“你来做什么?不是叫你护送先生回营吗。”
容衣蹙眉看着自己的得力部将,不悦的神色溢于言表。
“玄英大人不放心少将军一个人,一直在外面等着。”
曹孟焦略去凉亭所见,拣了容衣爱听的说。
“呵。”容衣轻笑出声,低靡的情绪似是好转了些,“他爱等便让他等吧,你坐下来陪我喝两杯。”
“这……恐怕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不喝就出去。”
曹孟焦无法判断容衣醉了还是没醉,只能拂衣落座。过不多时,人群倏然一阵躁动。曹孟焦抬眸,瞧见呼延若拙在三五好友的簇拥下,款款朝不远处的露台行去。
“家兄近日新得一首琴曲,词作甚妙,槐舟愿为弹唱,还请诸位指教。”
“许久不曾看你登台试艺,今日定要大开眼界了!”
“托郡主的福,我等不枉此行呐!”
“承蒙不弃,那槐舟就献丑了。”
……
琴音一响,万籁俱寂。泠泠七弦上,静听松月寒。悠扬的古调自乐者的指尖淙淙流出,如泉涌、鸣春涧,佐以清歌,一曲银瓶乍泄,浑若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闻者皆如被摄魂一般,梦入神山不知处。
就在此时,庭外忽来一曲箫乐争相和,曲调幽咽声停处,别有悲风几万重。众人如梦初醒,此起彼伏的喝彩声将晚宴的气氛推向高峰。
“妙!妙啊!……”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久闻槐舟先生才艺超群,今日一睹风采,实乃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呐!”
……
孰料呼延若拙对这满堂华彩充耳不闻,信步由露台步入中庭,高喝一声:“方才不知是哪位高人弄箫,可否现身一见?”
这一喊来得突然,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容衣的坐席靠近门厅的位置,忍不住亦为之侧目。
众目睽睽之下,一人持箫由暗处踏入光亮,那安闲从容的仪态,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才望高雅。
“在下玄英,素闻槐舟先生惜客好义,特来拜会。”
故人虽相逢,有道物是人非。呼延若拙刹那间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但很快又从幻象中抽离,朝玄英施礼道:“原来是世子殿下大驾光临,小女子班门弄斧了。”
“过去的虚名不必再提,我此行为容将军而来,今日时辰已晚,就不叨扰了。”
呼延若拙听出玄英并无应酬之意,便将人带到容衣座前,劝说道:“容将军喝了点酒,恐怕是累着了,不如就在园内歇息一晚?”
容衣没有理会她,只目不转睛地盯着玄英手里的玉箫,眸色忽明忽暗。
“少将军到底喝了多少?”
玄英一脸莫名地看向曹孟焦,曹孟焦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不关他的事,你凶他做什么?”
容衣瞪着玄英,伸手就要去拽他手里的箫管。玄英躲开了,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同在堂上的歌舒夜,压低了声音哄他:“你喜欢箫管我回去再给你别的,这支不是我的,只是借来一用,要还的。”
“呵…我当然知道这不是你的……这是我的……”容衣执拗地从他怀里抢过玉箫,嘴里喃喃道,“你说…容礼在哪儿?你去见他了是不是?”
玄英闻言一惊,再次看向曹孟焦。曹孟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无力地辩白道:“我什么也没说,不是我说的……大人,属下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信我……”
玄英无奈叹了口气,任由容衣把箫管紧紧攥在手里,沉声对曹孟焦道:“你先护送郡主回去,少将军我来照顾。”
“是。”
接到指令,曹孟焦如蒙大赦。南沅郡主见状,只得依依不舍地起身向歌舒夜和呼延若拙辞行,其余众人也知情识趣地纷纷作别。不一会儿,整座丹桂楼人去楼空,内厅里仅剩寥寥数人。
“现在没有旁人了,你直说吧,谁教你弹的摄魂曲?”
“错了,这不是摄魂曲,是拘魂令。”
卸下了伪装,呼延若拙的声音冷得让人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