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gl》苏陌瑶

61、流言

　　忽然有人跪下来。
　　是孩童比较后面的小女童，看上去七八岁的模样，身量不高，瘦弱纤长，衣衫破旧，是个流浪儿。
　　女童仰头，望着碧瑶唤了几声，声音含着许多迫切，跪着的身影无比虔诚。
　　周围的人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朝那女童喝问几句，听完女童断断续续的解释，又满是怀疑的看向碧瑶。
　　她的袖口隐约露出来赤红的柔软流苏和一角碧绿。
　　女童似是急切的想要别人相信自己，趁着他们惊讶议论的时候，弯着腰钻出来，一下子冲到碧瑶面前，将她衣袖掀开些许，然后自知冒犯的跪下来，身体几乎贴在地上。
　　玄火鉴碧玉般清透明净，中间一点殷红火焰薄片熠熠生辉，清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众人哗然，叽里呱啦的声音越来越大，聚集起来，隐隐要将碧瑶围住。
　　碧瑶见他们有些疑惑不解，更多是神情颇愤，恐怕变故之下无法善了，又不愿为这些事耽误此次行程，伤心花倏忽流转，升腾一片洁白光华，笼的她和小白去远了。
　　其他人见她消失，像是更有做贼心虚之感，神情更是激愤，跪地的女童被拉扯起来，疾言厉色一通责骂，更有人匆匆跑往族长居所。

　　天水寨东南三百余里处，距十万大山已十分接近，周围便渐渐显露出死地的模样，树木依然郁郁葱葱，高大茂密，可一路上的小兽尽数消失，往常随处可闻的虫鸣也安静下来，似乎从来无人到访，也不存在甚么生灵。
　　再往深处，落叶堆积之下淤泥甚多，草木遮蔽下沉积腐烂不知道多少年，这里半点山风都无，空中隐约透过来几分腐败难闻的味道。
　　天空白光闪过，伤心花拢着碧瑶落在此处，花瓣纷纷绽放，清冽的香味飘散，却又被充斥的腐烂气息围绕包裹。
　　洁白的花瓣铺展，并不落地，碧瑶也就这般站在伤心花上，前方山林高高耸立，那里静悄悄的，一片安然祥和。
　　小白从伤心花走下来，落地轻飘，未沾尘土，她观望一阵，神情轻松惬意，这凶险万分的十万大山和其中数不清的妖兽，都不能让她放在心上。
　　她转过身，还是一幅笑意清浅的好模样。
　　碧瑶眸色沉沉，面上波澜不惊，平静道：“九尾天狐妖力通神，天下无人能比，你随心所欲惯了，既然如此，你我约定就此作罢。”
　　小白笑道：“你生气了么？”
　　碧瑶声音微沉，道：“我一路因你徒生波澜，想做之事遥遥无期，你这样的人物，不适合与我同行。”
　　“那你现在……是要翻脸？”小白眉目婉约，笑起来温柔无比，她叹息道“可真是无情啊。”
　　“不敢。”碧瑶动也不动，“只是你我各走各路。”
　　小白并不恼，笑意清浅，在此颓然凶险之地更显艳丽斐然，她道：“你当真想不到我这样耽搁为了甚么？”
　　碧瑶道：“想到又如何？你被关多年，于南疆变化恐怕无从知晓，而我鬼王宗，因焚香谷和南疆部族的缘故，数年来虽有安排，却始终不能掌握，你这样谋算，能有几分胜算？”
　　小白不以为然道：“是么？如你所言，世间诸多心机谋算，到底得有几分，才称得上胜算？一分？两分？还是八分九分呢？”
　　碧瑶冷笑一声，道：“难道按你所言就能十拿九稳？你欲在南疆拨弄风云，无非是他们势单力孤，焚香谷日益倾轧之下难免倾覆之危，若肯与我圣教来往，倒也有几分生路。可圣教局势也不比南疆简单多少，巫族凭空冒出一个圣女，真有来往，圣教对上青云门还要再加一个焚香谷，万毒门等派难道不会因此责难？我鬼王宗腹背受敌，如此凶险之事，恕我不能奉陪！”

　　小白半点恼怒都无，神色温柔，乌黑的眼眸波光潋滟，道：“碧瑶小姐果然敏锐，只不过，从你得了玄火鉴，就已经是这般局面，南疆代代都是圣女，即便玲珑失踪，左不过传承搁置罢了，莫非还能传个圣男出来？玄火鉴如无意外，怎会落入焚香谷之手？千余年过去，焚香谷才将玄火鉴这圣女玲珑的圣物变成自家传承，又让南疆三缄其口，其中隐秘岂能让你在今日翻在他人面前。你不与巫族往来，才是真正腹背受敌。”
　　碧瑶觑她一眼，道：“事关鬼王宗，我不会在旁人计划之下。”
　　小白走进几步，语气认真又诚实：“玄火鉴现世，九尾天狐脱困，这两件事加在一起，南疆必须再出一个能够控持八凶玄火法阵的圣女，才能应对焚香谷的反扑，这个人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如此机遇，碧瑶小姐若不动心，何必与我多废许多口舌。”
　　她往碧瑶来路更远的地方看一眼，道：“难道你现在，做的就不是半分胜算都没有的事？”
　　碧瑶没有回应，只那样安静的望着她，像是并没有被劝阻，只要小白一转身，她就要自行前往十万大山。
　　小白不在意，轻笑一声，道：“人总是如此口不对心，你心中万分忌惮，却又想让我相助于你，计划但凡有丁点波澜，便觉着是天大的危机，影响甚多，如此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还想死中求活的搏一条生路，你自己想想，可能做成？”
　　她笑道：“我活了这许多年，凡事尽力而为，不求胜败，即便我被关在玄火坛三百年，如今，不是也出来了么？”
　　碧瑶道：“事事本就不能尽在掌握，你会出来，不过恰逢其会。”
　　小白笑意渐深，眼中波光流转，却半点情绪都无，平静的，站在那里。
　　“并非先有狐族，才有我，而是有了我，才有这世间许多狐族。”
　　小白靠近碧瑶，伸手在她眉间轻按，“你明白么？”
　　碧瑶拂开她的手，眼眸平静如水，方才的一切消失不见，“你寿数绵久，几近长生，而这世上修行之人，无一不为长生，而长生的九尾天狐，却无缘无故去抢夺焚香谷的玄火鉴，若是人得到玄火鉴，又如何忍得住，不去玄火坛寻你一探究竟。焚香谷百般遮掩，连前去相助的同道中人都未曾放过，却是正如你意。”
　　碧瑶缓缓的退后一步，她道：“你与焚香谷的仇怨，很久之前已经开始，事到如今，有没有我鬼王宗相助，都无甚影响罢。”
　　小白笑道：“有影响的，焚香谷传承至今，人数众多，只我一人，无法将他们全数除尽。”
　　碧瑶眉梢微扬，惊讶道：“你杀性一直这么重？”
　　小白摇头道：“不是，那时我并未将焚香谷放在眼里，我跟你说的旧事，也不全是骗你。”
　　她接着道：“碧瑶小姐，事不过三，你的试探可够了？我对鬼王宗并无恶意，对你也没有。”
　　碧瑶笑了笑，声音柔软剔透，“我现在相信。”
　　“那么，作为耽误那你此行的赔礼。”小白直白的看向碧瑶身后远处，眼中意味颇浓，“我可以保住你想保的那个姑娘。”
　　“多谢小白。”
　　小白未动，碧瑶御起伤心花，白光轻飘流转，从林间穿梭而过，霎时便去的远了，像是一片零落的花瓣，投入远处漫无边际的深邃之中。
　　她见十万大山尚算平静，不知想到甚么，幽幽叹口气。

　　禁地玄火坛崩毁，地底火山喷发，天地奇变，威力极大，方圆百里之内都有感应，何况谷中弟子伤者众多，未及掩盖，消息不胫而走，
　　这等天地巨变令人注目，何况又是发生于一向低调神秘的焚香谷内，它身为正道三大门派之一，短短时日诸多变故，引来了世人揣测议论，而焚香谷并未说明巨变来由，只将门中弟子全部派遣出去，掘地三尺的搜查盘问，一时间天下流言纷纷，都在猜测焚香谷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数日之间，往日里向来平静的南疆蛮荒之地上，开始聚集起了许多陌生面孔，无数公开或隐匿的势力，都明里暗里的试探打听焚香谷密辛。
　　只不过多日下来都没什么进展，得到的不过是些琐碎消息，变故于夜中发生，突生之时无人觉察，焚香谷似也未曾想到变故发生在何处，只到玄火坛崩毁才匆匆处理，那日地动山摇，火焰冲天，遭此大变，焚香谷谷主却未曾露面。
　　流言沸沸扬扬，引来众多势力瞩目，这种局面，自然绝非焚香谷所乐见，相反，出于某些未与人知的秘密，焚香谷一脉对此极为恼怒。
　　一方面，焚香谷对诸如青云门、天音寺等正道大派前来询问的弟子和颜悦色，礼数周到的招待，只几句地火天灾敷衍了事。而另一方面，对于魔教三大派阀暗中的刺探，焚香谷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绝不容情，像是坚决不允染指，一时间焚香谷管辖范围之内不时有争斗爆发。
　　焚香谷对外言说是天灾，可又将谷中未曾受伤或是伤势较轻的弟子，全部派出去，日夜不停地在南疆各地搜索，至于要搜索何人何物，却又遮遮掩掩，不可告人，这般言行不一却引来更多窥探，而焚香谷敷衍之外却没有更多解释，似乎并非不想遮掩，而是时间紧迫，已顾不上此等细枝末节。
　　流言纷纷而起，人云亦云，传的十分离谱，与焚香谷的说辞相差甚远。
　　什么异兽出世，又或是神秘奇宝在火山口中冲天而起，种种谣言，不一而足。只不过，在流言传的最是沸沸扬扬又离谱的时候，诡异的突然平息下来，似是一时之间无法反应。过得几日，才传开一个更为骇人听闻的消息。
　　青云门叛教弟子碧瑶，原是魔教鬼王宗宗主之女，潜入焚香谷救走囚禁数百年的妖孽，九尾天狐。
　　焚香谷闻此消息惊怒不已，一改往常敷衍了事的做派，矢口否认，依然跟众人解释是地火震动外泄而引发的天灾，狐妖已在数百年前大战中死伤殆尽，焚香谷绝没有囚禁甚么九尾妖孽。
　　消息传出，在正派魔教之中掀起轩然大波，众人议论纷纷。正派魔教之间不仅立场敌对，更有血海深仇，是以绝无和平共处的可能，鬼王宗主之女传言早夭，却暗度陈仓拜师青云，又全身而退，姑且不论潜入时日长短，此等心计能力，已是正魔年轻一辈弟子望尘莫及。
　　正派人士恼怒非常，青云门为正道魁首，如今竟出了魔教奸细，不仅颜面扫地，恐怕门中不传之秘，已然泄露的一干二净，如此紧急情况，青云门竟许久未有对魔教妖女的处置，不得不让人深思，青云门稳压其他两派，其中是否与魔教勾结。
　　魔教对此更是心惊，鬼王宗，万毒门，合欢派，长生堂四大门阀之间勾心斗角，因着正派虎视眈眈，才勉强维持平衡。万毒门势力最强，其他三派联合牵制，多年下来互有输赢，倒也不曾伤筋动骨。可此时鬼王宗出了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魔教年轻弟子无出其右，恐怕这平衡很快会毁于一旦。其他三大门阀有心暗中下手，却束手束脚，碧瑶为鬼王宗主亲女，绝非寻常亲密弟子可比，他们一旦动手，便陷入无可挽回的境地，若一击得手也还好说，要是不成，痛失爱女的鬼王会如何报复，实是难料。
　　魔教一时间诡异的风平浪静，可背地里的动作却多了许多，其他三大门阀与鬼王宗还如往常一般来往算计，可行为上甚是小心翼翼，颇有山雨欲来之势。
　　探查的消息几日里纷纷传回宗门，青云门与天音寺掌门何等人物，如何猜不到焚香谷除此之外应该还有蹊跷，不然不会半真半假模糊的放出消息，宁愿扯上青云门，承受青云责难也要掩盖，两大门派面上不动声色，对焚香谷此番遭难多有支援询问，可却背地里传话弟子不急回山，继续暗中查探。
　　就在焚香谷因为流言纷扰焦头烂额之时，南疆传来的消息让焚香谷彻底爆发。
　　南疆巫族最后一任圣女玲珑消失千年之后，终于又出现了一位圣女。新圣女有巫族不传秘宝，已经巫族众位长老验明，圣女身份确认无误，不日将举办圣女典仪。
　　焚香谷这次对正派同道一视同仁，全部强硬的赶出管辖范围，几番明里暗里警告提防，再有探查之举，便是与焚香谷为敌，而前几日还在忙碌搜查事宜的焚香谷的长老急匆匆赶往南疆巫族聚居之地，七里峒。

　　大家新年快乐呀，祝新的一年全是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