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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重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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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也不热闹,端仪怏怏不乐,太皇太后对小辈们的到来感到格外欢喜,她也让皇帝到她身边坐,“在谈你长姊的婚事。”
在这件事情皇帝与太皇太后一拍即合,“上一回朕才对长姊提过,为她相中了一位状元郎。”
端仪这才想起了这件事情来,状元郎三个字让她的心扑通直跳,但还是要维持住自己矜持的公主形象,她装作很无所谓的模样,哦了一声,“那又如何?”
皇帝很热心,“是个很出色的儿郎,朕很看好他,并对他寄以希望,日后定能成为国之栋梁。”
未曾想到皇帝竟然对张临抱有如此高的期望,端仪听在耳朵里,心中甚至有些憧憬。果然是她看中的儿郎,就该是这样。
太皇太后听着也觉得满意,老人家童心未泯,朝端仪挤了挤眼,“怎么样啊,端仪?”
她作出本是很不愿意,但是耐不住他们再三相询的样子,很勉强地点了点头,“听皇奶奶的。”
走出长信殿后,她差点喊出声来,恨不得欢呼雀跃手足相庆。张临!她打城墙上瞧见后便惦念在心里的人,她终于能和他更靠近了。
慢慢来,所有的都可以慢慢来,她喜欢上一个人不容易,所以才要更加小心翼翼,生怕这份感情中途夭折,那可真是让人灰心绝望的一件事情。
今晚的月色特别美,落在端仪枕畔,让她觉得被褥间都是桃花香。桃花,张临,真是美好的一个人,让她想到就会嘴角上扬。
她慢慢地闭上了眼,想着十日后重阳赏菊宴上便能看到张临,连呼吸都变的甜蜜起来,甜蜜中还渗着一丝凉意,就像是冬雨般的,落在她的眉梢。
好舒服啊,她微微勾起了唇角,整个人被甜蜜的凉意包裹,就快要入睡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声轻轻柔柔的,“长姊。”
换个人都该被吓死了,端仪大喘着气,早就退到了床角,惊悚地看着坐在自己床边的少年,差点放声大喊,“你怎么还在?”
奉均伸了个懒腰,“我也不知道呀,长姊问我,那我又去问谁呢?”
端仪还没平复下来,“东珠不是都找到了么?难道要烧给你才能行?”
东珠怎么可能被烧化,奉均耸了耸肩,“那或许我想要的并不是那两颗可有可无的珠子罢。”
好歹是费了一番心思的,被说成可有可无,端仪难得有些生气,“你这是什么意思?”
奉均瞧她生气了,眯起了细长的眼,“我是说,与长姊的婚事比起来,那两颗珠子确实算不上什么啊。”
白天在长信殿发生的事情又被他听去了,端仪耳根发红,干脆把被子揭起来躲进去,“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长姊真的不知道吗?”奉均竟然跟着钻了进来,和她离得只有两指的距离,弯着眼笑,“状元郎呀,长姊喜欢的不就是状元郎么?”
这么说其实很有歧义,世上的状元郎千千万,却只有一个张临而已,她把被子掀开,矢口否认,“一派胡言。”
奉均跟着坐了起来,盘着腿,托腮看着她,“那我问你,长姊,若那张什么临不是状元郎,你还喜欢他么?”
端仪很认真的纠正,“是张临。”
“好好好,是张临,”奉均懒洋洋地,似才睡醒的模样,“回答我呀,长姊。”
关于他说的这一点,端仪还从没有想过,似乎是个问题。但她现在不想去思考,扬眉冷对奉均,“从我的床上下去!”
奉均似笑非笑,“我若是不下去呢?”
“下去!”
他索性扮起了无赖,“不下去,长姊本事这么大,把我赶下去啊?”
端仪被他气得不轻,一个鬼魂,摸不到碰不到的,怎么赶?拧过身要下床去却被奉均挡在了面前,他嗳呀一声,“长姊生气了?生气的长姊也很可爱。”
端仪被他折腾得快疯了,“你到底要怎么样?”
本来是一片好心,到现在却让他更得寸进尺了,端仪咬牙,“奉均,不要以为孤不敢对你做什么,明日孤便寻个道士来驱邪,让你该去何处便去何处,免你再来烦孤!”
奉均怔在了那里,本来是恶作剧,没想到真的惹了她厌烦,少年人的眉眼耸搭下来,像犯错的小孩,“对不起,长姊。”
他低着头,声音轻轻的,“长姊,我错了,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那声不好怎么也说不出口,端仪心软,最见不得别人这样,僵持了片刻后,还是叹了口气,“没有讨厌,只是有点累而已。”
很多小事情堆聚起来,就是压垮骆驼的稻草。端仪平素操的心很多,这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格外疲惫,奉均乖巧地看着她,“那长姊便睡吧,睡一觉就好。”
真的是很困倦,端仪强撑着没阖眼,“男女有别,往后不要随便到我的床上来了。”
许久没听到回音,她又重复了一边,才换来奉均闷闷的一声,“好。”
睡一觉就好,端仪一直都是这样告诉自己的。后来的日子里她想过奉均说的话,若张临不是状元郎,她还会喜欢他么。答案应该是肯定的,她在城墙上看了那么多个状元郎,偏偏只瞧上了他,这就说明他与众不同,和是不是状元郎没有必然的联系,她喜欢他,无论他贫贱富贵,她注定都会喜欢他。
重阳节时候秋高气爽,是赏菊插茱萸的好时节,皇帝在宫中办了赏菊宴,邀请王公重臣入宫品赏。但对于端仪来说,这是非常重要的一天。
出门之前,她花了整整两个时辰来梳妆打扮,黎秋和香宜都很讶异,不住地问,“殿下今儿怎么这样有兴致,往前奴想给殿下梳个好看饿发髻,殿下都是不愿意的呢。”
往前是往前,今天她不单单是入宫赴宴而已,她是要去见自己的心上人。
銮铃声响,端仪公主的轩车从宫门驶入,频频惹来行人驻足相望。新科举子们在坐的那一席瞧见了佳人的到来,其中一人啧啧称赞,“那位是谁,怎么从来都不曾得见过?”
“哪位哪位?”、“便是绯衣的那位了。”、“噫,身形瞧着甚是眼熟,但却真的不曾见过这等韵致的人,某不知了。”、“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当真是妙极,妙极啊。”、“张兄,快莫要管那茱萸了,来看看这位美人是谁?”
张临一直埋头摆弄茱萸,被友人这样唤了后才抬起头来,本只想是敷衍的一眼,谁料到却入了迷,待到人近了,才看清了眉眼,他有些发怔,“端仪公主?”
身边的友人一片哗然。
“是那位干政的殿下?”、“果然是个红颜祸水,女祸一词不可小觑啊,当初若不是珉王爷,恐怕现在大周已经由个女子来做主了。”、“徐兄此言差矣,依某之见这位殿下看着盛气凌人,但却是个纸老虎,想要谋权篡位,还早得很。”
端仪并不知道自己在举子这边掀起了轩然大波,参加赏菊宴的人太多,人头攒动的,她连谁是谁都没法分辨出来,倒是双双第一眼瞧见了她,对她招手,“长姊,这儿!”
终于遇见了熟人,端仪走过去,在双双边上坐了下来,和双双坐在一起的都是京城中的千金,见她走过来,都起身向她请安,“端仪殿下。”
端仪说免礼,闺阁千金们都生得比花还娇嫩,朝这边头来的目光不在少数,双双一身留仙裙,亲热地搂着端仪的手臂,“长姊今日可真好看,把在场所有女眷的风头都压下去了呢!”
这句话替端仪招来了不少敌视的目光,她干笑了一声,“这便是胡说了,孤二十一岁的人,怎么能和豆蔻年华的小姑娘相比?”
敌视的目光瞬间柔和许多,端仪有时候觉得与这些闺阁千金们不大合得来,表面上看起来和和睦睦,实则太多的内心戏,你甚至都不知道面前这个在夸你的人,会不会转过身就同他人讲你的坏话。
相比起来端仪就更喜欢独处了,不需要迎合别人,做自己就好。她对这样虚假的交往感到厌烦,但人活于世,很多事情是不由自主的。
双双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端仪往身边看去,挽着她手臂的妹妹在众多闺阁千金中迎来送往,长袖善舞,丝毫没有障碍。看着这样的双双,端仪竟然生出了陌生的感觉。
是什么时候呢,感觉周围的所有人都变了,珉王心思莫测开始贪恋权欲,皇帝越发冷漠,双双圆滑世故,似乎都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和从前一样的大概就只有奉均了吧。
还保留着孩童时的天真与顽劣,端仪眼中空荡荡一片,霎时间觉得无枝可依,身处嘈杂中也如荒原,哪怕能看到一棵树也是好的。
她朝另一边看去,恰对上了张临看过来的视线,刹那间荒原上桃花遍野,她连目光都不舍得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