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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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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月疾步向中庭却发现,是童七在和洛萱讲着什么,那笑声,却是童七的。
洛萱在一旁开心的笑,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洛萱眼光一转,看见朱月正站在门口,开心的向他挥手。童七顺着洛萱的眼神转过头去,连忙向朱月行了一个礼。
洛萱向朱月比划着,童七看不懂,只得静静的站在一旁。
朱月的神情无比的认真,好像整个人在太阳下闪闪发光一样,洛萱开心的表达着什么,两个人就那么无声交流着,连带夏天的蝉鸣都变得小声了起来,身后的景色都浅了不少。
时间仿佛为这对壁人留下了脚步,连风都舍不得吹动半分。
半响,那边好像已经讨论完了,朱月向童七说,“阿萱说她想去放纸鸢,你带她去吧。那阿萱,你去挑一个你喜欢的纸鸢吧。”
阿萱听见可以去放纸鸢,早就跟着侍女后面跑的飞快,诺大的中庭,剩下焦灼的夏日蝉鸣和纷飞的杨絮,还有发呆的童七。
“去找何处阁的危险很大,她心地善良,从不想有人为了她出什么事。”他接着说到,“七七,别告诉她你是为她寻找木皮珠的人。”神情中,是童七从未见过的诚恳和认真。
童七看着年轻的君王站在那棵玉兰树下,脊背挺直,轻笑一声,“好呀。”
“等再过些时日,待孤拿到可以交换木皮珠的宝物,你便可动身。”朱月神情有些许不忍,又问道,“七七,你在这世上,还有要牵挂的东西吗?若是有,你尽可告诉孤,孤会一一助你,尽孤最大的努力。”
童七转头看漫天的飞絮,“没有。我是个孤儿,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如今能为公主出一分力气,也算是积上的福分。”
寻到了纸鸢,阿萱像风一样跑了过来。甩下玉兰树下的朱月,她抓着童七的手就开始跑,风从耳边飘过,呼啦啦的像在说话一样。少女月色的衣袂上下翻飞,挽出好看的花朵。她时不时转过头对着童七一笑,精致的脸上全是幸福。
跑得远了,童七拉住她,在她手上写道,“阿萱,你恨不恨他?”
少女止步,身形一顿。
他杀你父母,夺你国家,你恨不恨他?
阿萱摇摇头,在她手掌上写到。
“从前,我的父君和母后,都对我不好,只有一个人对我好。以前他们对我不好,我也不想要为他们伤心了。如今朱月哥哥也对我很好,所以都没关系了。人活着,总是要看看好的地方。”
她的想法那样的天真无邪,没有半分家国爱恨,简单得像一张白纸。这样天真的一个人,满心满意的都是这样纯洁无暇,纯洁无暇的让人羡慕。
童七又笑着问她,“那从前那个对你好的人呢?”
阿萱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盈盈的目光忽然盛满了透明的花朵,她捏着纸鸢的手不停的发抖,指尖用力,刮得童的掌心生疼,似是自己也控制不住那轻重,“她死了。”然后抽了抽,又写道,“我很想她。”
童七握住她的手,抽出怀中的绢帕,一点点擦掉她眼角的泪水,柔声说道,“若是她还活着,说不定也很想念你。她若是对你那么好,你自然也要过的好好的,这样才对得起她。”
阿萱点点头,扑进童七怀中,漫天的飞絮无根,只有四处飘散,活脱脱像下了一场大雪。
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这也不得不说朱月玩得一手好手段。仅仅一月便不声不响的拿到了昆仑穆家的传家之宝,穆家人也被伤得四散他方,各自隐匿。
朱月这个人实在是很残忍。不过一件宝物,他便弄得别人家破人亡。童七想这上天也不知道有没有报应,如果有报应,又该从那件事开始灵验。
出发之前两人对好了口径,以防露馅。他逐字逐句同自己确认,认真得像在准备一场重要的战役。
她背好了一切的说辞,整理了包袱,去韶华殿同阿萱道别,“我得回家一趟,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处理。”阿萱漂亮的眼睛忽而睁大,急忙拿了宣纸写到,“那你何时回来?”
她看着阿萱,“不知道,可能不回来了。家里人给我说了一门亲事,君上答应放我出宫。听说对方是个老实人,也懂得心疼人。”
阿萱终于不再闹腾,想着即将分别,觉得不舍,眼眶红了一圈又一圈,童七无奈的摸摸她的头,阿萱便哭的更凶了。这样一个单纯的女孩子,真是好骗得不行。她又安慰到,“也不一定不回来啊,如果他家看不上我,我还是能回来的。”阿萱突然止住哭声,“那你可一定要早点回......”写到一半,才发现自己这样不太对,哪有这样扰人姻缘的?她脸涨的通红,将刚刚那句顺手涂抹掉,重新写上,“就算嫁人了,也记得写信给我。若是嫌烦,一年一封就行了。”
童七笑着点头,心里突然显出一线光亮,“阿萱,你喜不喜欢君上?”阿萱羞涩的低头,甩开宣纸,在她手上写到,“喜欢。朱月哥哥说以后我会是他的新娘子呢。”
看到这句话在自己的掌心浮现,童七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刺痛着。
而看着那张漂亮的笑脸,心中的刺痛却像在融化一样。
“阿萱以后一定会是漂亮的新娘子,会是最漂亮的新娘子。”她笑着看阿萱,好像在做一个承诺。
离童七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朱月为她装载了一箱珠宝,陪同童七一起的,还有一个叫顾渊的人。据说是去年迎春花开得时候投奔朱月而来,凭着一身好功夫,屡屡被委以重任。
顾渊身形颀长,长的人模狗样,嬉皮笑脸。童七迟疑了半天,还是没把“这人到底靠谱不靠谱”这句话问一遍。可朱月告诉她说,顾渊的武功很高,能够最大限度的保护她。
一同而去的还有几个死士,据朱月讲,这些死士都是精锐。
走之前阿萱来送她,见到顾渊的时候阿萱脸一红,把童七拉得远远的,在她手上写到,“你要小心这个叫‘顾渊’的人。”
童七觉得很疑惑,“这人是护送我出宫的护卫,为什么要小心他呀?”
阿萱脸一红,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接着写到,“他......是个登徒浪子。以前...他还偷看过我洗澡......”
童七睁大了眼睛看阿萱,又转过头去看顾渊,看了半天还没反应过来,阿萱见她的样子,赶紧拉了拉她,在她手上写到,“记住了没?”
童七这才回过神来,“嗯...记住了。”
就这样,童七踏上了一条她自己不知道去往何方的路途。六月刚刚开头,还不是很热,夜里还是十分凉爽,如水夜色像河流一般,好像能够随风流淌,林间有走兽嘶吼,偶尔有三两声鸟鸣,许是鸦翅略过树尖,顺带了一阵轻巧的风。
童七一行人走在路上,顾渊在前面驾着马车,身着夜行衣的少年墨发及腰。童七仔细了看了看他,又想了想阿萱的话,沉默了半天没出声。
倒是顾渊转过头来看她,“小姑娘,你还不睡?”
童七裹紧了自己的衣服,“我不累。”
顾渊轻轻一笑,“不累也睡一会。”
“等想睡了再睡。”她道。
听罢,顾渊双手了脱了缰绳,轻身一跃,已然坐在了马车之中。
山林间的走兽发出尖利的吼叫,饶是胆子大得像童七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顾渊挑了个好的姿势斜斜半躺,“你怕?”
童七说,“我不怕,就是冷。”
顾渊道指了指马车中的箱子,“用不用拿床薄被子?”
童七想到阿萱的话,又看了看人模狗样的顾渊,想了半天摇摇头。
刚刚摇完头,就听她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顾渊笑笑,“姑娘家,说谎可就不好。”
她耳朵通红,“谁说我说谎了!”
顾渊一副淡然的样子,“那你打什么喷嚏?”
童七支支吾吾半天,“呃......可能...也许...大概是饿了也说不定...”
顾渊看向帘幕之外,风刮着帷幔四处翻飞,“哦?饿了啊。”
他对着窗外道,“刚好就有人来加餐了。”
顾渊笑笑,竟然随手挥开一只利箭。
十二名刺客手执利剑弓/弩,踏月而来,都着了隐于暗夜的夜行衣,
只见顾渊负手抽出四根银针,银针在夜色下闪闪发光,这也让童七很好的看清楚了那四根银针的走向,皆是正中门心。十名精锐有组织有纪律,一齐而上,迅速的结束了这场打斗。
这次的打斗快速得让童七来不的有一点反应就已经结束,顾渊指挥着那十名精锐,熟练的整理抛尸,动作优雅,让人找不到一点错处。
几个精锐检查了尸体后向顾渊报告,说可能是昆仑穆家的遗孤,此番是来抢夺宝物的。
顾渊面色无常,只说道,“这些人,成不了什么气候。陛下那种人,能成得了气候的都早死了一步,剩下的,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了。”
很快,马车再次启程,速度加快,童七看见车窗外树影斑驳,夜色里时不时依旧有野兽的尖叫,像失去孩子的母亲在夜色里大声哭泣,顾渊也重新坐回马车中。童七借着月光仔细的看了看,他的衣服上竟没有一丝血迹。
顾渊拍拍她的头,“怎么,小姑娘,吓傻了?”
童七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顾渊这张脸,越看还有些面熟。但又说不出哪里熟。
顾渊见她不说话,以为是吓着了,便挑着话头同她说话,也想着安抚安抚她。“你和我妹妹有些像。”
童七听罢抬起头来看他,“哎?”
顾渊道,“你们女孩子是不是都这样?”
童七有些迷惑,“什么?”
“往常我回家的时候都问我妹妹,要不要带点手信回来,我妹妹要么就不说话,要么就说,随便你。但是我不带手信回家吧,她又老是会不开心。想要的话,直说不就好了吗?”
童七听了这话,倒是明白了顾渊在说些什么,“你别担心,如果真的害怕,我会讲出来。”
顾渊笑了笑,“哦。这样,那你最害怕什么呢?”
童七想了一会,“我挺怕狼的。”
“狼?”
童七点点头。
顾渊的眼神沉了沉,“因为狼长的很凶?”
童七摆摆手,“也不是。”有些事情都过去很久了,说出来也没有什么意义,“就是怕吧。”
顾渊便不再多问,又道,“我还是觉得你和我妹妹有点像。”
“哎?”
“感觉你们都挺笨的。”顾渊撑着下巴道,“刚刚那么惊险,你都不害怕,可见是个傻子。我们那儿的人都说,只有傻子才不会害怕。”
童七差点没把他从马车里扔出去。
除了这次有惊无险的刺杀之外,一路上倒也平静,行至小镇,一行人补充干粮和水,顺带修整歇息。
这里地处吴魏两国的边境,交通发达,经济也发达,屋舍俨然,四处绿树荫荫,夏花绽放,鸟雀吱啾。
童七一下马车,目光便黏在了小摊上的一对玉钗上。
顾渊早已先一步寻好了客栈,也已换掉了一身阴冷的夜行衣,穿上了月白长袍,长发用同色的发带高高系上,眉目清冷,手中执了一把竹骨折扇,扇面画了一朵缺角的玉兰花,越发衬着整个人如玉雕般出尘。
见童七盯着那对玉钗,顾渊也将眸子轻飘飘的着了过去。
只见那对玉钗,一只上刻了百蝶缠花,另一只则是仙鹤绕云,雕工算不上精细,玉质也不算上乘,胜在造型别致,粗粗一看也还上的了台面。
“你喜欢这个?”顾渊伸手敲她的头,“回神。”
童七愤愤的看了眼顾渊,“好好说话,敲多会长不高的。”
顾渊单手撑开那十二骨的折扇,慢悠悠的说道,“你喜欢就跟我说,说不定我心情好就帮你买下了。”
“哦。我好喜欢这个啊。”童七道。
“喜欢就好。你再看几眼,看完我们就走了。”
童七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用过晚饭,童七伸着懒腰准备去睡觉,走到房门前,觉得头一疼,结果竟是掉下一个不知道什么名字的果子。她朝上望去,果不其然,顾渊手里还拿着一个果子,正对着她笑。“你要不要上来坐坐?这里风景挺好。”
童七摇头,“不了,我得睡觉。晚睡了会长不高的。”
“一天也没有关系啊。”
“我娘教导我要持之以恒。”她说道,“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不断的坚持。”
“你说的好有道理。”顾渊拿着果子咬了一口,“这个果子挺甜的,既然你不想上来,那就算啦。你去睡吧。”
童七的肚子开始叫唤,于是她又支支吾吾的说道,“我觉得你刚刚那句话说的很有道理,不就一天嘛,肯定没关系。万事万物不都有例外嘛,你看鸡蛋它有时候都有两个黄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