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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要掉马,嘿喂狗 ...

  •   回去的路上王谷雨一个没注意啃完了整包糖,直到牙齿粘得有些疼她才恍然察觉——可那时候一切都已经迟了,看着空荡荡的糖包,王大大深沉的想,随机便趁着卡卢比还没干净随手丢掉了。
      吃晚饭的时候,因为下午咬了太多糖块,牙齿有些隐隐的疼,王谷雨咬了两块小面饼便半点也吃不下了。卡卢比还以为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倒是于睿一眼看破乾坤,猜测“下午是不是吃太多糖”。
      卡卢比闻言恍然,皱眉道:“般遮娜,剩下的上交,不能再贪吃了。”
      王谷雨便一脸天真:“糖包回来的时候弄丢了。”
      糖包的确丢了,王谷雨想,她这也不算说谎。

      卡卢比:“…………”
      卡卢比其实摆明了是不信的,然而他检查了王谷雨全身上下所有的口袋,却没有找到半点糖果的踪影。一抬头看见得,又是王谷雨再正直不过的脸。
      于睿忍不住笑意,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王谷雨一眼:“许是真得丢了,但吃这么多糖对牙齿总归不好,过会儿我弄些防止龋病地草药来,让般遮娜嚼着含一含也就罢了。”

      卡卢比闻言还是不放心,捏着王谷雨的下巴让她张开嘴给自己检查了一下,确定牙齿暂时没有出什么问题后才放下了心。他忍不住敲了贪心的小家伙脑袋一下,又担心王谷雨吃不下东西肚子会饿,只好将面饼一点一点掰碎在肉汤里,泡得烂烂地给王谷雨喂进去。
      对王谷雨的小聪明已经有了一定了解,卡卢比认为,如果不亲手给王谷雨塞进嘴巴里,她绝对不会乖乖吞下这卖相凄惨的“泡馍馍”。
      王谷雨如卡卢比所愿乖乖吞下了味道不太好的晚饭,因为自知理亏,甚至于睿将寻来的草药替给自己时都没有半点警惕,随手接过就往嘴里塞去。
      结果王谷雨差点被草药那可怕的味道刺激的当场就吐出来!

      于睿含着笑意道:“看,凡事不能过度的,你吃了那么多糖,如今就要忍受难吃的草药。如果下次还贪吃,可又要嚼这个草药了哟?”

      王谷雨捂着嘴巴眼泪汪汪,除了“呜呜呜”根本说不出其他话。

      卡卢比看着有些不忍心,想撇过视线更不忍心。最后只能捏了捏她的耳朵,像于睿一样严肃的教育:“以后还贪不贪吃,嗯?”

      王谷雨摇头,泪如雨下,差点就双膝跪地计算起自己的心理阴影面积。
      艰难地嚼着嘴里草药,王谷雨觉得,自己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再想吃糖了。

      入睡的时候,卡卢比见王谷雨整个人还沉浸在“吞了恶心的东西”的阴郁中拔不出来,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卡卢比便想起了前几日于睿曾帮王谷雨续的故事。
      卡卢比道:“对了上次般遮娜没有讲完的故事,真人给续了结尾,般遮娜想要听么?”
      王谷雨恹恹地“哦”了一声,既没有表达想听,也没有拒绝。卡卢比见状越发觉得要转移掉她牵扯在药草上的注意力,便开口道:“真人续的结尾很有意思。”
      王谷雨总算是提出了半点兴趣:“真人姐姐怎么续的?”
      卡卢比见总算吸引了王谷雨的注意,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便带着笑意道:“我原本以为般遮娜的故事里,勇士击败了前来盗宝的两人后故事便结束了,可真人却在后方又加了一出。”
      王谷雨的故事原本也的确只打算讲到这里,她听于睿又加了一折,不由得有些好奇:“是什么?”
      卡卢比道:“真人的故事里多了个角色,是位姑娘。只可惜这姑娘却是个恶人,虽曾与勇士相恋,但终是执迷不悟,勇士为了部族声明不得不与其刀剑相向。”
      王谷雨听到了这里手指极短地僵硬了一瞬,她软软的应了一声,眨着双眼,看起来完全被故事吸引的模样:“后来呢,勇士有没有劝回他的恋人?”
      卡卢比颇为遗憾:“没有呢,勇者的恋人死去了。之后他便闭关习武,与世隔绝足有五载,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虽发白目盲,剑术却已是深不可测。”
      似乎是想到般遮娜或许不理解发白代表什么,卡卢比解释道:“般遮娜也见到了,地面上的人发色与我们不同,尽是深色,所以真人用发白来形容勇者的脱变与顿悟。”
      卡卢比说完了故事,见王谷雨还是一副愣愣地模样,不由失笑:“怎么了?般遮娜不喜欢这个结局么?”
      王谷雨慢慢地点了点头:“……不喜欢。”
      卡卢比略微赞同:“哥哥也觉得真人的结局令人遗憾。般遮娜故事里这么厉害又耀眼的勇士,合该一生逍遥恣意。潜心武道、名扬天下……听起来光彩万分,可仔细一想,便会觉得他孤单的可怜。”
      不知想到了什么,卡卢比笑了笑轻声叹息:“圆满,这真是世上最难求的东西。”

      王谷雨趴在卡卢比的膝上,“嗯”了一声,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卡卢比见她累了,便将她抱回榻上安置,见她合上了眼,方才吹灭了油灯,暂时离开了。
      当屋子被幽幽的夜色笼罩,原本应该已经陷入沉眠的王谷雨忽然睁开眼睛。绿洲的星光透过窗户星星点点的在她面容上刻下一块块光斑,王谷雨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屋顶上的横梁。

      于睿起了疑心。否则以她的性格不会给卡卢比特意续这样的故事结尾。
      还是自己太大意。明知身边有三智之一的于睿,便不该再把叶英的故事改头换面说给卡卢比。
      好在于睿只是起疑心,王谷雨想,既然她并不能确定,只是存疑,那自己便还有机会。

      只要在她摸索到真相之前踢开她就好。

      星光将王谷雨面无表情的面孔映得像刀锋一样冷酷,她就这么盯着横梁,好半晌后闭上了眼,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时间便这么不紧不慢的过。
      王谷雨在听了故事后没有半分异常,便是从卡卢比那儿得到了结局反馈的于睿也看不出任何不妥。一方面她觉得是自己多心,可另一方面她却又总有种违和感。这种违和感或许来自于卡卢比和她叙述的过去,一个五岁多点的孩子得有多大的勇气,才敢站在全族人的对面,而理由仅仅只是为了与自己只有血缘毫无感情的兄长?于睿有些难以理解,但若将这孩子换成个可以独立思索的成年,一切便都说得通。

      跋汗族女幼地位低下,般遮娜之所以能成为下任圣女,一方面是她自身素质,但更多的方面恐怕还是因为她有位被默认为下任首领的兄长。卡卢比若是被处刑,她必然将失去一切,接下来的命运再也由不得自己。但若站在卡卢比这方,凭借卡卢比第一勇士的身份和力量,却并非没有一搏之力。而事实证明,选择站在卡卢比这方,的确是正确的。
      于睿精通计略,几下思量都觉得毫无感情的奉献实在太为难得,若般遮娜真是名渴望兄长疼爱偏执到能为兄长牺牲性命的孩子,她应该对突然出现并抢占她兄长大量时间的自己充满敌意——可她并没有,甚至还很尊敬自己。

      这些于睿在最初都没有想到,直到卡卢比对她说出“般遮娜的故事”,这些疑惑便克制不住的浮现心头。
      这行为上的矛盾无可化解,除非般遮娜是个可以成熟思考的成人——那一切就都能解释了。

      因为般遮娜选择卡卢比并不是纯粹的牺牲,而只是单纯的利益选择,这般一来,她对于于睿当然不会有敌意,只会有感激。
      而她的确聪明地也不像是个孩子。
      一个故事相似的巧合很多,但很多巧合加起来的相似却罕见。于睿读过很多书,见过很多事,她从不被条框限制,自然而然地便想到了奇书怪志中所谓的“渡魂重生”。
      然而于睿并没有正剧,只是一个浮在心头的荒诞猜想。她能做的只有通过卡卢比试探了一次,而王谷雨的表现却令于睿越发心惊。

      要不般遮娜是个冷静理智到可怕的成人,要不就是于睿自己真得想太多,般遮娜行为的矛盾即使看起来再奇怪,也是可能存在的。
      或许她真得只是持有“只要哥哥觉得幸福就好”这样的心情呢?

      于睿将这个问题放入心底,毕竟这是别人兄妹的事,她便是想要刨根问底,似乎也没有立场。

      王谷雨侧脸看着于睿渐渐像是放下什么的神色,笑了笑,伸手递过自己刚和仆人学会的编草蚂蚱,毫无阴霾,开朗道:“真人姐姐,送给你。”
      于睿笑着接受了。

      转眼之间,他们离开歌朵兰已有半年。半年后,他们从慢慢西域来到了龙门,一路的风景也终于从西域的豪放转为中原的沉稳。
      王谷雨眼见着卡卢比与于睿的关系越来越好,慢慢地开始有些不可或缺——甚至在一些特定的时日,她更是会不经意的去提醒卡卢比为于睿准备礼物,在于睿面前,总是有意无意将卡卢比的温柔与气度尽可能展露。而于睿对于卡卢比——
      王谷雨托着下巴看着不远处临窗阅书的美貌女子,微微笑了。
      像于睿这样的女人,不喜欢上她才是困难,喜欢上她简直再容易不过了——尤其是,她还是卡卢比的救命恩人。

      到龙门的半个月后,王谷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当晚,卡卢比哄她睡觉时,王谷雨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拽着卡卢比的袖子,期期艾艾道:“哥哥是不是喜欢真人姐姐?”
      卡卢比被王谷雨问了个措手不及,耳朵不由泛起红色,面上却还故作平静道:“哥哥最喜欢般遮娜。”
      王谷雨便笑了,她狭促道:“我知道哥哥最疼我,可是哥哥,于睿姐姐这么漂亮,中原一定有很多很多人都喜欢她。我们即将就要到中原啦,哥哥不担心姐姐被抢走吗?”
      见卡卢比一时语塞,王谷雨便道:“我听中原人说,如果姐姐‘嫁’给你,她就不会离开,哥哥如果喜欢姐姐,去请她‘嫁’给你好不好?我不想哥哥以后会难过。”
      卡卢比听到这里不得不捂住了王谷雨的嘴制止她说下去,他宠溺地亲了亲王谷雨的脸颊,温柔道:“有般遮娜在,哥哥不会难过,好啦,好孩子该睡觉了。”
      王谷雨乖乖闭上眼睛,嘴角却带着笑意。
      因为她知道,卡卢比已经被她说动了。
      接下来,她只需要等待。

      卡卢比果真没有令她失望。或者说,在地下多年的身居高位令卡卢比有着绝对的自信——而实际上他也却是配得上这种自信。正如王谷雨能感受到于睿渐渐爱上他一般,他也能感觉到于睿对自己有着同样的好感。
      王谷雨的话只不过是提醒了他,他可以进行最后一步了。这半年来在王谷雨的刻意下,卡卢比只觉得向于睿赠送一些她喜欢的东西会令她高兴——并且这种高兴是不分场合的。
      于是他买了面菱花镜,在王谷雨进入睡梦后的某个星夜,极为郑重的以中原的嫁娶之词向于睿求亲。他本以为这是万无一失,绝对会成功的,然而于睿的反应却让他大惊失色。
      于睿声色俱厉地拒绝了他,甚至都不顾言辞的刻薄。那些言辞在卡卢比听来,甚至分不清她到底在苛责自己还是他。卡卢比心中受挫,原以为于睿只是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喜欢他,却不想于睿在毫不犹豫的拒绝后,竟然不顾深夜,不告而别。

      王谷雨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按照平日,卡卢比早就已经来叫她起床,吃掉于睿精心准备的早膳了。
      可是今天谁也没有来。
      王谷雨先是迷糊了片刻,随后便即刻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她推开房门,果不其然看见了随意坐在廊边,面色苍白,神情颓唐地卡卢比。

      自从离开地下,王谷雨便从未见过卡卢比露出这般脆弱的表情,这令她不忍一时心中愧疚。为了逼走于睿,她利用了卡卢比对于睿朦胧的好感,并刻意去引导它变为恋情——在明知这份恋情会破碎的前提下。

      于睿单恋她师兄谢云流,这对于大部分的江湖人来说或许是秘密,但对于王谷雨却不是。昔年她作为张砚,在雁门吃雪的日子里,薛直向她提起于睿这事的时候还满怀遗憾,他觉得于睿什么都好,就这点死心眼,偏偏这点死心眼还撬不动。
      王谷雨却并不这么认为。于睿爱上的只是她心中创造出的幻影,那并非真正的爱情。只不过这份幻影却会是她去爱上别人阻碍,却并非断了她真爱上一个人的可能。这份可能若未察觉便罢,一旦于睿发现,她对于幻影的偏执会即刻予以她心灵重击,而以于睿的骄傲和性格,她不会选择去面对被击碎的幻影,只会选择落荒而逃,放弃真实,反去修复她心中所谓对谢云流的“痴恋”。
      王谷雨正是如此笃定,所以才在她决定要让于睿滚蛋之后,刻意加快了卡卢比对于睿好感的积累,用了手段催化两人的感情……而后,再利用卡卢比对于情感的生涩,一举击碎于睿,逼她远走,再也无暇去思考关于王谷雨的问题。

      但她没有想到,卡卢比会受到这么大伤害。
      不,或许她是想到的,但当时她没有更好的办法,便是知道会伤害对方,也只得如此。

      王谷雨慢慢的走至卡卢比身边,伸手尚显稚嫩的双手,将卡卢比轻轻的抱进怀里。她身子小,只够抱住卡卢比的一个头,但她仍然令自己的脸紧紧靠着卡卢比冰凉的发丝,抱着这个比她大了十几岁的男人,表情凝重又愧疚。
      她什么也没有问,只是轻声许诺:“我不会离开你。”

      卡卢比的头抵在她稚嫩的肩膀上,就像她负担起了谁一生的重量。

      “我不会离开你。”
      卡卢比听见王谷雨如此道,一如昔日在大地窟的祭台,那个小小的孩子带着哭腔大喊:“我愿以我身、我愿以我名起誓!若他渎神,我则渎神,若他虔诚,我必虔诚!”

      卡卢比温柔道:“有般遮娜在,哥哥不难过。”

      若你渎神,我则渎神,若你虔诚,我必虔诚。

      王谷雨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她看着似乎已经重新振作地卡卢比道:“我们去纯阳吧。”
      见卡卢比有些讶异,王谷雨道:“真人找到过我们一次,这次换我们去找她吧。”
      王谷雨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一般道:“礼尚往来。”
      卡卢比侧首想了想,最终轻笑了一声,对般遮娜颌首道:“好。”

      听见那句“好”,王谷雨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后悔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要掉马,嘿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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