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王爸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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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一番交谈，于睿觉得似乎进一步触碰到了眼前青年的内心。无论青年曾经是何等令人恐惧战栗的战士，至少此刻他的内心应该同他的表情一般柔和。
温柔。
于睿从眼前男人的身上看见了这样绝不该属于斗士的词汇，可这样的矛盾并不令她觉得突兀异常，反而令她觉得眼前的人，比起复杂的故土江湖，其实简单地有些可爱。
于睿看着青年在月色下愈发俊美的侧脸，嘴角微扬，忽得便开口提议：
“明日无事，不妨带上般遮娜，我们去边镇看看？”
感觉到青年有些诧异地视线，于睿微微笑着补充：“你和般遮娜，不想去见见外面的世界吗？”
第二日王谷雨整个人还沉静在睡梦中，完全凭借潜意识生胳膊伸腿的让卡卢比帮她把衣服套好，再被热乎乎的手巾擦了满脸，慢吞吞被牵着小手坐在桌边开始准备吃早饭时——卡卢比盯着她，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差点令王大大被这一块小小的面饼子噎死。
卡卢比面带犹豫，道：“般遮娜，你想不想出去玩？”
王谷雨：“PU——咳咳咳咳咳！！！！！”
王大大扶着桌角被呛的撕心裂肺，直到她的便宜哥哥手忙脚乱的拍着她的背顺了半天气，才勉强缓过了气，幽幽地抬起脸看向卡卢比。
王谷雨：“……出去玩？”
卡卢比见王谷雨面色沉静，没有丝毫孩童听见外出的兴奋，当下便改了口风，表示：“如果般遮娜不想出门，我们就不出去。”
王谷雨沉默了片刻。
先前她与卡卢比一直呆在谷中不曾外出，一是因为伤势未全，二是因为于睿并没有想要带他们外出的意思。现今卡卢比伤势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他既然如此提出，很显然于睿也松了口，觉得现今的他们已经掌握的足够的知识，可以面对谷外的地上世界。这个现状对与卡卢比来说当然是十分有利的，他曾是族内默认的首领候选，杀伐果决，从不是居于人后缄默一生的人。如今卡卢比已经回不去地底，那么他必将在地面探索，并重新在大地上树立自己的地位，使得卡卢比之名如昔日在歌朵兰地窟一般响彻地面！
王谷雨托着侧脸凝视着卡卢比不似作伪的表情，知道只要自己说个“不”字，这个男人绝对会放弃这一次的机会，继续留在谷中，直到外界的吸引力超过他对自己的在乎，直到漫长平静的岁月磨灭他们之间的牵绊，直到他终于在未来与自己中做出选择。
可王谷雨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或许原本的般遮娜，原本的那名会死于幽冷石牢的孩子会真的恐慌未知，依恋兄长的温暖，不愿踏出一步，表现出的迟疑与挣扎使得如今深爱妹妹的兄长放弃一切……但王谷雨毕竟不是真正的般遮娜，她能从石牢及恶魔沙漠中存活。
于是王谷雨微微笑着，一派天真淡然，笑着慢慢道：“好啊，我一直想看看地上的世界是什么样呢。哥哥带我去么？”
卡卢比见王谷雨似乎没有半分排斥的样子，心中沉甸甸的重担不由松开几许。他一直担心这段时日的巨变会不会在王谷雨心中留下什么阴影，如今见她仍是活泼开朗的模样，不由心中大定。
于是卡卢比伸出手摸了摸王谷雨的头顶，笑道：“嗯，哥哥带你去。”
既然已经没有继续留在谷中的理由，于睿便命令仆从收拾行李，打算顺着丝绸之路一并往龙门荒漠而去。王谷雨想着自己醒来就是在洞窟之中，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是没有见过“马”的，因而对“马”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甚至不惜装得一脸呆萌问于睿“能不能抱一抱”。
在得到了于睿的“食指点了点脑门”拒绝后，王谷雨正要抱着于睿好不容易弄来的点心咬上一口，便听于睿含着笑意对卡卢比道：“般遮娜和一般孩子果真不同，中原的女童初次见到高大的马匹，还是惊吓居多呢。”
王谷雨闻言差点一口咬空。然而这是在于睿面前，便是她还做张砚的时候便听过纯阳七子于睿的聪慧，因而万分不敢大意，只当做是什么也没听见，继续窝在卡卢比的怀里吃点心。
倒是卡卢比闻言伸手替她捻了捻嘴边的碎屑，笑道：“般遮娜一直都很勇敢。”
于睿便笑着给王谷雨递来了水：“是啊，般遮娜是跋汗的小勇士。”
王谷雨用尽全部力量才让自己的老脸红了红，然后她便在于睿有些好笑地温和眼神中，果断一歪头枕着卡卢比的胳膊睡了。
王大大表示，于睿不好对付，能少说话，咱们就就可能的少说话~。
王谷雨原本只是打算装睡的，却没想孩子的身体真得经不起一点劳累，没一会儿便歪头真得睡着了。卡卢比见状寻来披风把她裹好，于睿见对方笨手笨脚的模样，不得不伸手帮一把。
于睿：“你看，要这样才行，你这般会将她裹得不舒服……”
于睿一边说着一边教，眼角余光不经意见扫到极为认真的卡卢比，青年学着裹被子的动作就像是在学什么绝世武学，那副紧张的模样逗得于睿忍不住扑哧一笑，语调便无意识地更加温柔起来。
于睿道：“纯阳宫内也有许多像般遮娜一样大小的孩子，若到了纯阳，想来般遮娜也能交上一二朋友。”
卡卢比闻言顿了顿，接着笑着道了谢。
于睿却笑道：“也并非我顾忌你而邀，便是你不上纯阳，我也愿意照看这孩子的。她聪慧乖巧，天赋又好，我想许多门派都愿意有这么一位弟子。”
卡卢比想了想却道：“也不知道般遮娜喜欢什么，如果她喜欢习武，皆是还要麻烦真人了。”
于睿笑着应允。
路途遥遥，两人在马车内便聊起来一些小事。于睿给卡卢比讲诉中原各大山川瑰丽之景，卡卢比便将跋汗一些于睿没有问及的细节倾囊相诉。
于睿道：“说起来你们跋汗的传说，除却太阳神，你从未向我提过呢。”
卡卢比有些尴尬：“我幼时专注于习武，因而除却母亲叙说过的神迹，其余倒是并不清楚。不过前些日子般遮娜和我讲了一个故事，倒是十分有趣。”
于睿好奇：“哦？可否说来一听？”
卡卢比便将先前王谷雨讲诉的故事说了。于睿原本是带着进一步去了解跋汗族生活信仰的目的才像卡卢比要求传说故事，却在卡卢比的讲诉中渐渐收了笑，一双秀眉微蹙。
卡卢比见于睿神色不对，渐也收了声，顿了顿道：“哪里不对吗？”
于睿自觉失仪，极快的调整了自己的表情，温柔道：“并非，只是这个故事听起来挺有意思，后来呢？那位少年是否重创了那两位外族勇士？”
卡卢比颌首：“嗯，般遮娜和我讲到这里，似乎并未讲完，并未讲完，我见她讲完故事有些累，便也再没追问过。”
“哦？”于睿笑道，“我倒是有兴趣续一续故事结尾，不如下次你说给般遮娜，看我猜得如何？”
卡卢比欣然应允。
王谷雨是被卡卢比拍醒的。她睁开眼，于睿已不再车内。
卡卢比：“真人前去拜访故人，我们可以先自己去逛逛，般遮娜想去吗？”
王谷雨定定地看了卡卢比一眼，笑道：“好啊，哥哥记得给我买糖。”
于是卡卢比便牵着王谷雨的手离开了马车，往市集上走去。这里是西域小镇，虽不及龟兹繁华，却也别有一番特色。
王谷雨关于西域的认知还是随着令狐伤往西域拜师之时，只可惜那时令狐伤一心追求武道极致，根本没空陪她细看西域瑰丽。王谷雨自己一人也懒得去逛集市，这次有机会看见西域特色的手工艺品，倒有些真似孩童的爱不释手了。
卡卢比见王谷雨似乎十分喜欢的模样，便也纵着她在各个摊子转。然而卡卢比始终记得王谷雨最初说要吃糖，因而看见了买糖的摊位后，便想要带王谷雨去。可王谷雨满眼都被这西域截然不同于中原风格的工艺吸引，半点也不愿意挪出一小步。卡卢比无奈，只得蹲下同王谷雨做了约定。
卡卢比道：“那哥哥去买，般遮娜就在这里不要动。如果有事，一定大叫哥哥好不好？”
王谷雨即刻应道：“好好好，哥哥快去快回。”
卡卢比便一步四回头的往前面卖糖果铺子的地方去了。
他想，距离也并不远，他站在糖果摊也能看见王谷雨那头软软地灰白色细发，万一出事，也赶得及去救，也不十分担心，便快步去了。
王谷雨的确没想到，她和卡卢比竟然是离开马车之后便被盯上了。
丝绸之路虽然常有商人往来，人种混杂，可发肤皆白者却少之又少，更别提瞳为血红。
只因卡卢比这人一看便知惹不得，王谷雨才未感觉到什么不妥。可当卡卢比离开她的身边后，忽然增多起的人流令她陡然警惕起来，原本放在眼前一颗猫眼石上的心思也收了。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便有一西域女子走至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了那枚镶在金项圈上的猫眼石。这名女子立刻伸手拿起了猫眼石项圈，眼神温柔地说道：“小妹妹喜欢这个项圈？”
王谷雨扫了她一眼，慢慢扬起笑容：“喜欢啊。”
那女子见王谷雨眼中并未警惕抗拒，眼中的喜色近乎要溢出来，于是她晃了晃手中的项圈道：“姐姐家里有更漂亮的，小妹妹要不要去看？”
王谷雨摇了摇头，开口道：“哥哥让我在这里等他，我等他回来帮我买这个就好。”
那女子见状，眼珠微转，立刻笑道：“何必等哥哥帮你买呢，姐姐帮你买好么，只要你帮姐姐一个小忙。”
王谷雨适时地表示出挣扎，随后问道：“什么忙？”
那女子笑弯了眼：“姐姐被坏人盯上了，过会儿小妹妹去撞一下那个人说他欺负你，让路人赶走他好不好，这样姐姐就安全了。”说着她补充道：“作为报答，姐姐给你项圈。”
王谷雨微微笑了，她眯着眼应着：“好呀。”
她顺着女子的意前去扑那男人，果不其然自己过去的第一秒就被那男人伸手抱住。从外面来看是一副父女重逢，实际上男人在瞬间捂住了她的口鼻。王谷雨嗅到了迷香的气味，果断装晕。果然，待她“晕倒”后，男人快速地将她带进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之中。而先前的女人早就等在了那里。
男人一把王谷雨送到，那女人立刻极为不耐烦的打开了男人的双手，仔仔细细的观察起王谷雨的样貌。此刻她的神情早已不负先前温和，满是贪婪与算计。她染着鲜红蔻丹的指甲在王谷雨的脸上划过，弹了弹，心满意足道：“好货色，加上苍白的皮肤灰色的头发——上面那些人可从来没见过这类货！”
那男人倒显得有些犹豫：“阿丽嘉……这孩子和她哥哥的眼睛都是红色，像修罗恶鬼，真得卖得出去？”
女子白了对方一眼：“你懂什么，物以稀为贵，那些大人物还就好这口呢！这孩子小了点，还要养养，不过她哥哥不错，过会儿就先用她把那男人骗来！”
女人眯起了眼睛：“有她在手里，不怕那男人不乖乖听话！”
那男人应了一声，在地上抓了一把土就要往王谷雨的脸上抹。可他的手却在半途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一样，硬生生不能再进一步。男人心中一惊，往上一看，却见一双褐红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眼中神色像是最浓稠的血！冰得赫人！
女人见男人举着一把土半晌却不见往女孩脸上抹去，顿时染上怒气：“你磨磨蹭蹭做什么！那男人追来了我们一个跑不了！哎呀你闪开，我来——”
那女人的话也没有说完，全部卡在了喉咙里。
王谷雨不知何时睁开了那双褐红色的眼睛，手指静静地抵着男人的眉心，口中念念有词。那男人便像入了魔一般，一动不动，像是做雕像。
王谷雨便自己撑着对方的胳膊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那男人像是死了一般僵硬，一动不动，王谷雨因为动作不太小心，肩膀上不小心被蹭上了男人手心的些许土，她颇为不悦的扫了一眼，伸手弹了弹。见那女人一副见鬼的模样看着站在她身边宛若木偶的男人，便笑了笑，叹气道：
“我就知道你们要对他下手。”
王谷雨幽幽道：“我哥哥对地上一无所知，万一被你们骗走了，我去哪儿找？”
“我很喜欢他的。”
女人嘴唇蠕动了片刻，接着啪得扇了男人一耳光：“闫阁陀！你傻了！？”
那男人被女人把整张脸扇了过去，却仍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就像听不见声音，也感觉到不到疼一般。
这时候女人终于觉得怕了。
她厉声道：“你是什么东西！”
王谷雨面无表情看她，慢吞吞道：“姐姐刚才说过，把人引来就不好了，还是闭嘴吧。”
说着，她似笑非笑地抬头看了女人一眼，那眼中蕴含的嘲讽与漠然绝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
王谷雨道：“刺死闫阁陀，阿丽嘉。”
阿丽嘉的眼神一下变得死寂，她僵硬地点了点头，接着毫不犹豫拔下了自己的簪子对着像块石头一样移动不能动的男人一下又一下往胸膛戳去！因为簪子插入胸口并不即刻能致命，女人便一下又一下戳着，仿佛刺不死眼前这个人，她便绝对不会停下一般。
实际上，她也的确永远不会停下。
王谷雨低头笑了笑，她踮起脚尖，用手指递上男人的胸口，又低低念了什么。有细微的光从她指尖溢出，像是一团团细微的蓝色丝线，飞快散溢。男人的瞳孔渐渐有了神色，可他尚未完全恢复神智，便先应剧痛而大叫出声。
闫阁陀大叫道：“阿丽嘉！你疯了么！”
阿丽嘉却充耳不闻，只知道拼了命的追着他将簪子扎进他的胸口，男人大叫着奔逃而去，女人在后穷追不舍。两人立刻冲进了人群之中引起了一阵阵骚乱。王谷雨在人群中透过缝隙看了看，确定卫兵已经将这两人抓起分开，便也伸了个懒腰，根据自己记着的路又慢悠悠走回去了。
今天是集市日，糖铺的生意不错。卡卢比等了好一会儿，方买到了王谷雨喜欢的糖果。他将糖果揣进怀里便急急往回赶，结果却被忽然奔跑起的人群给四处挤桑。他略有写着急的向王谷雨的方向看去，因见不到熟悉的发色而心下越发焦躁。
为此他不得不强制推开人群，逆行而去。
等他好不容易推开无数人寻到原本的铺子前寻找王谷雨时，却见王谷雨不知何时蹲在了铺子旁边，被客人给严实遮住，这才使他之前无论如何都看不见她的人影。
见到了王谷雨的人，卡卢比总算是放下了心，也蹲下来摸了摸王谷雨的头：“怎么蹲下来了？”
王谷雨眨了眨眼，乖乖道：“累了。”
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便强用阴阳咒。王谷雨并没有说谎，她是真得有些累了，才蹲在了摊铺旁。
于是卡卢比便伸手将她抱了起来，临走之前，卡卢比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低头问道：“般遮娜在这里这么久，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嘛？”
王谷雨便慢慢的笑了，她伸手指了指那枚猫眼石项圈，干脆道：“想要。”
于是卡卢比便替她买下了那枚项圈。
王谷雨看着这项圈，十分满意的当场就给自己套了上去，还一本正经道：“摊主说，带着长命百岁。”
卡卢比便忍不住笑了。
他抵着王谷雨头，眼中满是温暖：“嗯，般遮娜长命百岁。”
王谷雨闻言便顿了顿，实际上无论是作为“王谷雨”还是“张砚”，甚至是最早的她，都没能达成这个美好的愿望。
她趴在卡卢比肩头，看着前方人群涌动，好奇道：“哥哥，那儿发生什么了吗？”
卡卢比看了一眼：“好像是有个女人追着一个男人。”卡卢比看着渐多的人群，开口道：“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回去好么？”
王谷雨便软软地笑了起来，乖巧的把头磕在卡卢比的肩上，轻轻的“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王爸爸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