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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一章 悖论 ...

  •   假如你回到过去,在自己父亲出生前把自己的祖父母杀死;因为你祖父母死了,就不会有你的父亲;没有了你的父亲,你就不会出生;你没出生,就没有人会把你祖父母杀死;但若是没有人把你的祖父母杀死,你是否会存在并回到过去且把你的祖父母杀死?

      这是著名的“祖父悖论”。

      假如审神者以历史修正主义者的身份回到过去,在自己出阵时把自己杀死;因为你死了,就不会有未来变成历史修正主义者的你;没有了作为历史修正主义者的你,你就不会去杀害作为审神者的自己。

      所以,你是否会存在呢?

      “你要我回到过去,”长长的停顿,接着响起了下一句,“杀了我自己?”
      若狭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连眼睑都在震颤。有一秒钟她看上去像要跌倒在地,但很快就稳住了身形。尽管光线昏暗,她察觉到了07101974174审视她的目光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另一个女人也是。
      在说出那样一番言论后,这个自称是历史修正主义者的女人依旧是一幅波澜不惊的模样。她的眸子虽是漂亮的棕色,说话时并不看着对方:“这是唯一的办法,修正时间的空洞非你们自己不可,目前震荡过于剧烈,除了审神者本人,其他人基本已经无法回到有你们存在的过去了。”
      然而这种纯粹的理性并没有感染若狭,在不确定她有没有拒绝权利的情况下,她选择了放弃:“我……我凭什么要充当历史修正主义者,去改变历史,抹杀掉我自己呢?”

      曾经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锻刀,出阵,手入……她数个日夜坚守本丸、不断战斗的意义是什么?她肩负守护历史的责任,为了人们的幸福奋斗的动力是什么?天花板固定着的纠缠杂乱的巨大电线团块好像某种带着恶意的生物,盘踞在她头顶作势欲扑。她感到了胸口一阵疼痛,接着是可怕的头晕,而理智和意志却咆哮着让她必须坚持站在那里,不能逃避。

      “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一个审神者。就算我现在不是了,”她的眼睛里闪动着微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斩钉截铁。那一瞬间,失去的骄傲和尊严似乎都回到了她的身上,“也绝不可能去践踏我原来的工作职责。”
      “啊,停,现在可不是谈职业操守的时候,”07101974174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你不去的话这个世界就完了。另外,根据时之政府的保护措施,你在任上受到致死的重伤只会被强制遣返现世,不会真的死掉。只要你存在于那个世界,这点就是通用的。”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将火药味减少到最少:“你不是有朋友也是审神者吗?可以请那位3010去溯行,去阻止,不一定非要我来做这种事。”
      她察觉到历史修正主义者的头儿对她们的交流毫无兴趣,朝07101974174点了点头便回到了工作岗位上。正在她满意于自己的攻击让07101974174陷入沉默时,另一种层面的不安开始悄悄吞噬她。
      有一瞬间她的脸变得很吓人,但仅仅是刹那——接下来她看到的还是那个散漫洒脱的女人,只不过她脸上的那种明亮的微笑消失了:“很可惜,按时间推算,她现在已经死了。”
      在听到回答后若狭产生了近似于后悔的情绪,可是她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立刻道歉。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07101974174啧了一下嘴,用很小的声音骂了一句脏话,接着朝门外走去。

      “过来,”07101974174箍住了她的手腕,轻易将她一把就拉了过去,“过来,3010,往这边走。”
      小臂上原本就不多的皮肉在她的指缝里鼓了出来,骨头被卡得生疼。若狭痛得咬紧了嘴唇,不打算向她屈服。她拖着她走了那么长的一条路,在放开她时上面已经勒出了几条显眼的紫痕,自然是已经痛得麻木了。
      “你是要开始威胁我,还是打算对我进行体罚?”博弈和推断都失去了意义,她已经大概明白了自己的价值。如果说之前被优待的经历好似进了天堂,那她现在正在经历被逐出伊甸园的阵痛。
      “你真让我失望,各种意义上,”07101974174屈起指关节在自己的眉心敲了敲,“太糟了,太糟糕啦,这下太不妙了。”
      “关于3010的事我很抱歉,”她扬起了眉毛,装作对她的后半截话无动于衷,“其他我帮不上你。”
      “我知道,所以我带你回到这里,”朝面前的铁栅栏里站着的人使了个眼色,07101974174没有看她,“你会改变主意的,因为你想要活着。”
      “喂,别走,把烛台切光忠给我。”她伸手去拿,却被制住了。

      黑色的洞口里钻出了两个穿着防护服的守卫,他们熟练地将扭住了若狭的手臂,以最让人痛苦的方式将她禁锢。她的头发被拽住了,被迫向后仰着脖子时眼前直冒金星。在被押进去前她只能看到07101974174的背影,想叫她将烛台切光忠交还给她,想求她好好对待烛台切光忠,无奈喉咙里只漏出了不成形的声音。
      受到保护的特权已经结束了,要学会接受现实——她刚想到这一点就被摁进一盆水里。呛入口中和渗入双眼的冰凉让她惊呼出声,咕噜咕噜的气泡斜掠过脸颊。紧接着她被捉了起来,脸上被一块粘嗒嗒的毛巾粗粗擦了一遍,难闻的气息让她几欲作呕。
      拿着手电筒的人在她的脸上照来照去,接着在一旁的登记板上草草写下了什么。
      “你们……”她意识到刚刚的一系列步骤是为了防止伪装和化妆。然而接下来的行为让她猝不及防,她的长发被粗鲁地攥起,在她反应过来前就被一刀剪断了。
      清脆的咔嚓一声仿佛同时剪断了她的神经,若狭跳了起来,奋力捶打着她能够到的对方的每一寸地方。她觉得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撕裂了,熔断了,某种至关重要却又无法描述的东西。
      “你们在干什么!还给我!你们还给我!”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像发疯一样地赤手空拳面对三个人。招来的报复是可怕的,她被轻松放倒,接着是重新被一次次按入水中进行惩罚。她的脖子被死死扼住,每次拎出来换气时几乎无法呼吸,吸入气管和喉咙的水呛得她不断咳嗽。大概第八次左右,她的鼻子连火辣辣的痛楚都没有了,只剩下了水灌入和流出的感觉。
      她没有哭,涕泪横流只是生理上的纯粹反应,然而那些人似乎因为看到这样的她而感到满意,便不再用溺水的方式来折腾她。这间囚室的墙上有各种各样的刑具,在她扔到椅子上后,若狭通过眨眼挤出眼眶里的水。当她看到这些东西后,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立刻产生了想要逃跑的冲动。
      散乱的头发或搭在额前,或乱糟糟地翘在两边,只留下和肩膀差不多的长度。她的上半身在挣扎中几乎湿透了,冷冰冰的皮肤和衣物让她难受。桌面上的台灯被调整了角度,直直地照着她的面门,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审神者,3010。”
      没有回应,她在点头,然后挨了一记耳光:“说‘到’。”
      “到。”流血的嘴角被肌肉牵动,她擦去了血迹,双眼平视前方。
      “罪行,反人类罪,谋杀罪,危害公共安全罪等四十二项。”
      “到。”她的声音不再像是她的,她听到冷酷短促的嘲笑声,紧接着是一个低沉的男声“不是傻了吧?”
      “外加反抗管教罪——这个另算,这周就派你去西边收集食物好了。”
      声音里的恶意无需过滤,除了哧哧的偷笑,她意外地听到了反对声:“西边?新手一开始就去那里等于是送死,会不会耽误效率?”
      接下来是更加深厚的黑暗,她的胸口为之一窒,以至于无力反驳:“怕什么,他们这样的审神者不是最适合干这种事了吗,和死人还谈什么效率?”

      明明还活着,明明还没有死,明明有心跳、脉搏和体温,这一切都证明她还活着。可是在轻蔑和漠视她的存在的人眼里,她已经与死了无异——不,她不应该认罪,她想为自己辩护。
      在她开口前,她想到碎掉的布丁——塌陷下去的东西,落下去的城市,死掉的数十亿人——她忽然意识到明天她要面对的是怎样的惨状。对方没有给她多余的时间思考,而是在写完档案后将她押到走廊深处的一间囚室。
      这里的每个房间都有极厚的墙壁,除了门上供看守巡视的小窗,再也没有其他光源和空隙。她倒在地上时触及到了坚实湿冷的地面,沉滞呛人的空气将她包裹住了。
      “有人吗?”很小的声音从她的嘴唇里传了过来,那里还有凝成的新鲜血痂。虽然勉强可以看清室内的状况,她依旧抱着微弱的幻想。回答她的无疑是完全的静默,这里没有其他人存在,没有床,没有水,没有食物。她努力爬到墙角,靠着墙壁让她产生了一种还有依赖的错觉,而下一秒她就哭了出来。
      “我的……头发……”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她泣不成声。

      我的烛台切光忠。
      我的爱人。
      我的婚礼。
      我的刀。
      我的部下。
      我的本丸。
      我的过去。
      我的责任。
      我的信念。
      我的梦想。
      我的一切的一切。

      滚烫的泪水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她伸手环抱住自己,尽量让自己不再抽噎。有多少和她一样境遇的审神者被关押在这里?他们都遭受到了怎样的对待?光是想象就让她陷入了无可逆转的绝望。未来是如此晦暗,她现在已经筋疲力尽,几乎随时可以睡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一章 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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