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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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力反抗。
无法反驳。
笼罩在她身体上方的黑影改变了，等她看清了那人后，不由得微微睁大了双眼。温柔地俯视着她的、朝她伸出手的烛台切光忠一字一句地在对她说着些什么，从口型看那似乎是“加油，别放弃”——可是她听不到他的声音。他的金色独眼里是她非常熟悉的目光，嘴角的线条是那样柔和，遮住半边眼罩的刘海的角度也和往常无二。
烛台切光忠。她呼唤他的名字，只一瞬间，意识从恍惚恢复到清明，他的身影就此消失。就在这时，她被新认识的人们扶了起来。门口的登记暂时中止了，一队带着武器的民兵涌了进来，将原本就没剩多少地方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公审结束，”一个中年男子被簇拥在中间，他拿着很原始的喊话喇叭，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里，“时之政府及下属分管机构就地解散，而你们——罪名成立。”
顿时群情激奋，她看到了所有被判刑的人们站了起来，不乏有声嘶力竭呼喊的，也有为自己的命运落定而痛哭的。她的手臂却完全无法使出力气，在最后的光明消失前，她看到几张凑近的脸：“喂，3010，你没事吧？”
“出了好多血！快跟他们说呀，叫人过来！”
“摁住伤口，别管那些家伙了，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
“不，不不不，怎么会这样呢？”
“小心，要暴动了——”
再度醒转的时候，脑子里还记着那些关切的话语和表情。然而，令人窒息的事实瞬间就将这淡薄的温情冲散得一干二净。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归咎于审神者，但是，如果说数十亿人真的都因为所谓的什么“时间坍陷”而死掉的话……
她呆滞地盯着天花板，这个责任太沉重了。她不去细想为什么自己还能躺在这张还算干净的小床上，而不是被直接“扔到上面去”处理掉。需要龟缩在地下空间生存，也许外面已经成为不适合生存的人间地狱。
房间里的摆设很随意，应急灯的光线非常暗，大一点的物件只有一张在她身下的铺得很舒服的床。这不像是囚犯的居所，她的直觉在这样提醒她。时间的概念已经彻底模糊了，她用手撑住了自己的额头。从来没有一个时刻这样想痛哭一场，可也从来没有这样一个时刻让她觉得哭泣是最无济于事的。
明明不久之前还那么幸福地在本丸里，准备和自己心爱的刀结婚，一瞬间就天翻地覆——她用牙齿轻轻咬了咬手指的指肚，确定这不是在做梦。
她弓起背，伸手去摸小腹上的伤口，出乎意料，居然是一片光滑。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响动。她不觉得有什么需要提防的必要，毕竟已经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醒了？”进来的人是07101974174。
她有点吃惊，但还是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07101974174随身带着烛台切光忠，在将它放到墙角的时候，她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的手。她走到她身边时顺手调节了灯光，室内变得明亮起来。
“要来点吗？”她从地上的背包里翻出一个罐头，朝她扬起了下巴。她点了点头，然后接住了她扔过来的东西。借着光她看清了标语，那是啤酒。
坐在折叠凳上的07101974174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发出了受累的叹息声。然后她打开了另一罐，灌了一大口，毫不在意在她面前发出咕嘟咕嘟的吞咽声。见她不喝，她瞟了她一眼：“又没有下毒，刑罚的执行方式和力度还在研究中，我不会用这种粗暴方式私下解决你的。”
“你救下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吗，”她喝了一口手里的啤酒，“我已经想清楚了，这种罪行我不会轻易承认。就算有罪，也要让我明明白白地认下，我不能留在这里等死。”
“放轻松点，至少你现在还活着。给你们辩护的辩护团团长没这么幸运，他在开庭前就自杀了，”07101974174的口气就像是在谈论家常，“很好的一个人，正直有担当，名气也很大，就像一部机器一样可靠。外界猜测是因为他的父母和妻儿死在这场事故里，所以才不想为你们说话，我倒不这么认为。”
她单手捏扁喝空的罐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后将它扔到床边系着的垃圾袋里：“正义允许你们活着，全世界的人却要你们死。法律是人定的，这种事……没法儿说得清。”
“请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定定地望着07101974174，“还有，谢谢你，这句话我一定要现在说出来，可能以后就没这个机会了。”
她一怔，随即笑了出来：“我的天呐，你是要慷慨就义还是怎么样？不要急着送死，就算带上一把太刀，你也逃不出去的，看守多的是。地上都市现在都是一片废墟，致命的过量辐射和各种危害健康的泄漏物，你确定你要上去？”
“你就这么确定我要逃走？”她反问道。
“对，”她漫不经心地挠了挠脖子，忽然问了一句她始料不及的话：“你吃过布丁吗？”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她又重复了一遍：“就是布丁，那种鸡蛋和牛奶混合起来的、软软的甜点。”
“你在开玩笑吧，谁会不知道那个？”她有些错愕地答道。
“那好，想象一下，假设时间是可视可触的一个大圆布丁，”07101974174略带夸张地用手比划出球体的样子，“我们都身处圆球的表面，也就是时间的最外层。想要回到过去，就是在表面挖坑，确认坐标，钻到相对的特定的点——”
“你想说明什么？”她已经联想到某些她要表达的东西。
“——我知道你们审神者会用一些特殊名词指代任务，比如‘出阵’，其实就是不断挖坑，在这块时间的大布丁里形成甬道；再比如‘演练’，其实就是同一区域的相通位面。简单地说，挖通了就会有交集，在某一点上你和其他人接触到了；但又因为只是‘交点’，看到的是留下的残影，无法直接交流，仅能看到对方留下的信息，”07101974174耐心地解说着，并不急于直奔结论，“但是呢，如果挖掘的人太多，内部形成的空缺太大，大到这块布丁无法支撑起外层的话，这一整块就会塌下去，表面也就不复存在了。”
她合起双掌，脸上的表情非常严肃：“也就是，时间的崩溃造成了文明的断层。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而且这个也只是事实发生后才被重视的假说之一。它被证明的代价就是人类几乎灭绝——能活下来就该心存感激，你别小看了命运。”
命运。
这个词在她耳朵里嗡嗡作响，她觉得她的命运过于残酷。
“命运？命运是用来哄小孩子的，我从来都不相信。”她的大脑自动拒绝理解刚才的理论，尽管已经全部一字不漏地记住了。
“你不信也得信，”07101974174不慌不忙地拿出代餐含片，撕开包装后扔进嘴里嚼了起来，“听说你在监狱里吃了苦头？我刚刚才处理完集体闹事的那一批，怎么样，有没有汲取教训？”
额头上的伤疤开始突突作痛，她用手指摁了一下那块紫肿的地方，默然不语。
“不是我说，3010啊——”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冷淡地抬起头，话中带刺，“难道是我长得像你失散多年的妹妹？还是最近流行差别待遇，上面打算培养收买探子，我是你看中的眼线？”
07101974174大笑起来，差点喷了一地碎屑。见她笑而不答，她更加焦躁了：“喂，回答我！你在这里是不是管事的干部级别？我们初次见面，没有理由让你对我掏心掏肺。卸下伪装吧，我可以跟你谈条件。”
“你是自己人，我不用再‘装’的，”她朝她眨了眨眼睛，“跟你说话我觉得很放松，你别想太多。”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跟你是‘自己人’？”她皱起了眉头。
“巧合咯。我原来有一个朋友也是审神者，她的身份证号的前四位是3010。虽然你不是她，我和你相处时单方面就觉得很开心啊。”07101974174的态度相当随便，就像是故意要噎住她似的。
这个理由让她无话可说，几秒钟后，她露出了怜悯的笑容，对着这个比自己大了十几岁的女人说道：“我有自己的身份证号码，1410526487B2；我也有自己的名字，最常用的是若狭。我不会承认3010这个编号，更不是你朋友的代替品。我现在就要离开这里，你听懂了吗？”
“在这里你就是3010，”07101974174丝毫不为她的宣言所动，眼角的皱纹微微挤到了一起，“别耍小孩子脾气。快收拾一下，跟我去见个人。”
若狭从床上利索地下来，想走到角落去拿烛台切光忠，却被她直接挡到门边。她压下脾气，隐忍不发，跟着她一路走到走廊的最末端。这地方几乎一抬头就能见到巡逻的守卫，而他们看到07101974174都是一副熟识的神气。
用手小心地挡住密码表盘防止被偷窥，她输入了一串数字，只听到“咔哒”一声，十分厚重的门自动缓缓向内打开。整个房间里像涂着一层金属油漆一般，空气里弥漫着烧焦的橡胶的刺鼻气味。她打了个喷嚏，这时，在电脑光屏边输入程式的一个人回头看了她们一眼：“来了？”
“这位是审神者3010，她应该可以做到，”07101974174泰然自若地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你过去试试参数吧。”
她默默看着一边的卵形容器和这一屋子总算有了当代科技意味的电子设备，本能地心生警惕，并没有按照她的话去做。这里一共四个人，两男两女，和她们交流的似乎是头儿。他们都穿着白大褂，有的还戴着奇怪的面罩。
“你有没有跟她说我们的计划？”撇开忙碌的下属，她离开工作台，朝她们走来。
07101974174 耸了耸肩：“我正要说呢——3010，你愿不愿意回到过去，穿越到你还是审神者的那个时空，在你制造相当数量的时间空洞以前阻止你的行为？”
“你说什么？！”她惊讶极了。
“以我们历史修正主义者的身份回去，杀了你自己。根据推测，这样或许能降低对目前崩塌的程度，”一道目光将她慑住，她定睛望去，那个女人的脸上却只有淡淡的微笑，“正是所谓的逆转因果。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审神者3010。”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