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永远的审神者》海间

7、第七章 审判

　　她咬着牙捂紧痛处，努力迈开步子。这里的走廊很狭窄，墙壁也仿佛是金属制成的，看上去压抑而坚固。她看到的像这样被押送的人无一不是带着狼狈或颓丧的表情，想必自己也是如此。
　　这里是地上，还是地下？到现在只有照明设施而没有看到窗户，也无法判别是白天或黑夜。她用牙齿咬了一下舌头，传来的真实的疼痛感让她明白这不是荒诞的梦境。

　　临时改造的监狱比治疗室的层数要高，她走进去时门口站着一个神情疲惫的女人，正在登记一个个排队进去的人。她的声音干巴巴的，如同挤光了水分的肮脏海绵。
　　“编号？”“我有自己的名字和身份，你们凭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告诉你们，这种不正当的迫害行为是会让你们上法庭的……”前面的一场小骚乱很快就被压制住了。被摁压到墙壁上的少女在挨了几个耳光后很快就不动弹了，屈辱地服从于暴力。好几个人站出来抗议这种行为，都被拉到了一边进行了殴打和辱骂。
　　她瞠目结舌地看着这近乎野蛮的一幕，世道变得太快了，很难想象居然在发达开放的世界中还会发生这种践踏人权的事。负责登记的女人眼皮都没撩一下，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年轻气盛的多数是一脸愤愤不平的模样，稍年长的一些她也看不出什么。也许是因为自身都难保，所以无心再管别人的事了吧。
　　被带到里面后，他们手上或脚上的镣铐手铐都会被除去，然后那些看押者离开，继续将更多的人带来。她前面的人不多，但报出的数字都是四位数，三千多的有，两千多的也有。
　　“编号？”轮到她的时候她心念一动。07101974174交给她的那张纸条还放在口袋里，她记得那上面写的就是3010。她有提过这是“审神者编号第三千零一十”，莫非，这监狱里面关押的些人全部都是她曾经的同事？
　　“3010。”她不多说一个字，不多做一个动作，避免为自己招致不必要的伤害。从苏醒到现在她没吃喝任何东西，身体处于相当虚弱的状态，只能先遵守这里的规则。

　　那个女人手里的笔不是很好写，她用力划了好几下才写了出来。她注意到这儿的一切都很原始，和她印象里大相径庭。简单地概括，就像是科技和文明倒流了数十年甚至一百年。一切都改变了，和她印象里的生活迥然不同。
　　等她写完后，门边的人将她的手铐打开，让她自己走进去。与其说这里是监狱，不如说是一间很大的看守室。房间里的空气并不流通，中央空调似乎也停止了运作。地上坐着许多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闷在他们之中蔓延，好在还有间或的低低说话声。见到新人来了，他们只是默默地让开一些位置，好让他们通过。看守的人站在房间四角，或倚着墙，或坐在搬来的椅子上，脸上带着一副毫无生气的表情。
　　她无言地注视密密麻麻的一屋子的人，也许他们和她一样，都曾经担任过审神者的职务，也许没有。她的目光无意间和十米开外的一个少女对上了，她身上的衣服虽然不怎么干净，脸上却显示出了一种别样的乐观。她盘膝坐在地板上，可能是邀请，可能是无意，视线相交后她迅速低下了头，然后挪了挪身体，空出一小片可以容得下人的位置。
　　于是她立刻走了过去，安静而默契地坐到了她身边。苏醒后的一切事情像是没有线索的谜团，好在现在可以从容思考。扫视周围，她发现守卫确实并不阻止他们小声交谈，不禁松了一口气。
　　“你是谁呀？”她加入的小圈子并不冷漠，反而主动对她敞开了。这一片基本都是年轻的少男少女，有一两个稚气未脱的孩子，也有和她差不多大的。
　　“编号的话，3010，名字的话……”她还没说完就被介绍声盖过了。
　　“我是2819，昨天才来的。”
　　“我的号码是2451，上午被转运到这里，怎么这么倒霉呢，说是退休的审神者也要召回。”
　　“你好，3010，他们没给你吃什么苦头吧？”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仍是有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她尝试一个个记住他们的体貌，趁着间隙插了一句：“审神者和时之政府究竟是怎么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我什么都不知道，能告诉我吗？”

　　出人意料的沉默维持了几秒钟，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她的心慢慢沉了下去，这一刻是如此真切地害怕自己的预料成真——历史修正主义者的清算时刻到来了，他们在劫难逃。

　　“三天前我们被临时重组的国际法院提起了公诉，”一个戴着眼镜的、隔着她三个人的女孩子抱着膝盖，语调平稳，“以反人类罪、谋杀罪、危害公共安全罪为主，追究罪名多达五十项以上。”
　　你在开玩笑。她并没有说出来，如同听天书一样听完了她的话。反人类罪？谋杀罪？危害公共安全罪？她一项都没有犯过，更何况怎么会出现如此多的审神者“共犯”。这种低水平的栽赃……司法机关一定是有哪里搞错了，或者说，根本就是沦为被操纵的工具。
　　“辛苦你帮忙解释了，每次新来一个人都要重复一遍。”一开始给她挪地方的2819挠了挠头。她扭头看了周围人一圈，确认他们没有说笑的意思。
　　终于，她消化完了这段信息，然后开口了：“这怎么可能呢，难道现在已经是历史修正主义者当道了吗，没人站起来反抗？”
　　“我们只是暂时和其他居民分开，等待审判结果，指控很可能会被撤销的。”2819的话引起了一片低低的赞同。
　　“没什么不可能的，”那个少女否定的声音不带感情，“和历史修正主义者有没有上位压根没关系。就是因为我们的活跃，时间才会出现坍陷的空洞，时之政府无力维持时间的正常运作所以垮台，这个世界已经完蛋了。”
　　“怎么会是审神者的责任？什么叫‘完蛋了’？”她脑海中出现的景象并不足以阐释这个概念，破坏到何种程度才会让她和他们沦落到这种境地？被当成囚犯监禁，受到如此差劲的对待，甚至还有被强制召回的。刚刚还听到有人说自己已经卸任，依然被带了过来，可见这种针对他们的敌意强烈得令人害怕。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一般，2451劝道：“你也别太担心，我们只是暂时留在这里。他们不可能真的对我们做出不利的裁决，对吧？”
　　她看了那个蓄着胡须的男青年一眼，他朝她使眼色，然后看了看一边显得很沮丧的一个小女孩。一边惊讶于审神者的年龄居然能如此之小，一边对自己刚才说出使她不安的话而感到歉疚，她勉强笑了笑：“是啊，你说得对。”
　　“我的编号是1246。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妹，编号1259，”他指着坐在他身边的戴着眼镜的那个女孩子，“她说话比较呛，这是她的性格，大家不必往心里去。”
　　1259叹了口气，嗤笑了一声，不再解释。不知怎地，她下意识地觉得她比她哥哥要可靠得多。也许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多数人期望的是希望和安慰组合成的止痛剂，而她隐隐觉得逃避更加可怕。
　　“1259，”她试着喊她，就算令人不快，她也要知道事实，“嗯……我离开现世很久了，外面现在情况如何？”
　　对方的描述非常直接：“你就算离开再久，应该也记得这里分为地上、地下和空中三个居住城区吧？现在浮空都市坠落，地下都市崩塌，这两个地方的居民几乎无一生还，地上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来的时候全球的死伤者统计超过了七十亿，类似的统计数字只会增加，不会减少。”
　　“这怎么可能！”冲击性的事实使她激动起来，声音不由自主地抬高了许多。离他们最近的一个看守站起身威吓似地冲他们挥了挥拳头，她低下了头，手指无意义地抠抓着地面。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等意识到衣角的湿渍时，她才发现那是自己的眼泪。迄今为止相信的东西崩塌带来的失落远超出她的预料，她在离开现世前看到的还是笑脸和鼓励，听到的是“拯救世界，维护历史”的口号。带着最后的一点希望，她求救似地望向旁边的2819：“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她定定地望着她，眸子里满是黯然，“我们还算是好的，现在临时立法严禁虐待收监的审神者。一开始来的那些……都被失去理智的民众折磨得不成人样。据说有一批人被活活打死，然后被拖走，扔到上面去了。”
　　身边传来低低的抽泣声，也许是听得太多，那个小女孩忍不住哭出了声。大家的脸色都不是很好，都在担忧自己将来的命运。
　　“啊，所以就乖乖地呆在这里等死是不是，”她喃喃说道，“你们怎么这么冷静，不要坐着不动啊。这是地下吧？外面还有谁活着吗？我的家人呢，我……我要去找他们。”
　　她浑浑噩噩地站了起来，被1246拉住了：“别！你快坐下！”
　　旁边的人们也在劝她：“你千万别冲动！这只是集中的统一管理和登记手续，不一定会怎么样的……”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之前就对他们这里的骚动极为不满的那个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扬起手里的警棍，径直朝半站起身子的她的头上敲去。她怔怔地看着那道黑影夹带着风声落到自己额角，炸裂的痛苦席卷了她的意识。身子一歪，她倒在了地上，眼前的一切都如同放慢的静止画面。血慢慢地从头发下面流了出来，她能听到自己悠长到不自然的呼吸声和那个人对她的叱骂。